有似无的……
“越哭,就越像了……”韩郢抿起嘴角,转头掩下一声闷咳,手指熟练的弯起,对准夏池的脑门啪的弹了一声,“夏池,别哭了……”
和很多次一样,在手指弹落的时候,夏池不着痕迹的摸了摸额头,伸手擦了擦眼角不经意间滑下的痕迹。可以记起一个人的眉眼,可以记起一个人的身影,可以记起一个人的指尖,可是当时间将记忆隔开的时候,才恍惚间发现,眉眼可以转变,身影可以走远,即便是指尖似乎也找不回熟悉的力量……
韩郢这一下软绵绵的弹了过来,原本修长匀直的手指像是秋天里的枯枝一般瘦了下来,骨节分明,颜色却是萎黄,是枯草的气息。只有承托在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筋脉隐约可以看见生命流过的痕迹。韩郢变了太多……
依旧是这样的季节,在很多年前分开的时候,总是担心着自己走不过的季节,然后莫名的跨过了,却在以后再来临时不由又生出些后怕。万一……
这万一在这一次终于也成真,韩郢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稍稍凸起的筋脉,如果在以后的某一天,不再看见生命从这里流过。
自己,存在过吗?
“夏池……”
“恩?”
“你走吧……”
“好……”夏池抽过还搭在床尾的外套,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夏池……”
“恩?”已然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额头微微倾了过来,听屋内那人微微的气息……
“别再来了……”
“好……”
“我说真的……”韩郢笑了起来,“虽然骗了你那么多次,不过至少这次是真的……”
“好……”夏池低头弯了弯嘴角,“我不会再来,除非你来找我……”
“夏池……”
“还有什么?”
“别来看着我死掉。”韩郢转身侧躺了下去,“很难看的……”
“好。只要你不来找我,我永远不再来看你……”
“喂!夏池……”韩郢顿了顿似乎要等着他的回应,夏池却似乎已走远,韩郢静静的听着自己微弱的喘息声,半响才微微吁了口气,笑道,“记得要言而有信……”
……
“我回去了……”夏池松开韩郢的手指,偷偷瞟向已印上的清晰痕迹,弯弯的压印,还泛着嫩嫩的粉红……
“咬够了吗?”韩郢伸手就要在夏池的后脑勺拍下,似乎又记起什么,讪讪的收回手,顿了许久才说,“对不起……”
“啊?”夏池略昂起头来,韩郢似乎又轻轻的念着,“对不起,真的……”
……
于是所有的时间也只剩下等待,也许再等一会,他就会来……
眉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夏池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踢开脚边堆叠的垃圾,脑中似乎昏昏沉沉的没有思考的力气。
在等了许久之后,时间似乎已经被自己模糊开来。
经过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呦,原来已经没有可吃的东西了。明明记得囤积了很多,明明记得可以一直平静的走下去……
其实他明明记得一切都是好好的……
夏池趴在地上搜索着自己记忆中的印记……
抓起地上已不知躺了多久的手机,和自己一样沉浸在完全的紧闭之中。熟练的掐了掐按键,没有得到记忆中的回应,夏池呆愣片刻才恍然,“原来已经关机了……”
门铃叮叮咚咚的想起,夏池恍惚的迈步过去。
等了这么久等的难道就是结果?
指甲嵌在了门栓之中,被自己生生一拽竟掀开大半,血珠从门框滑了下去,印下一道猩红的印记。
夏池似乎浑然不觉,用力的拉开了门,蓄积了许久的眼泪和情绪,在见着来人却瞬间落回了心底……
像所有的旁观者一样,陶豫穿得很是休闲,似乎只是路过,偶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熟悉的人,于是偶然间按响了门铃,叫门里的人出来说句话而已……
“他死了……”陶豫说。
“哦……”夏池回头看了一眼挂钟,三点。
“他死了……”陶豫唯恐他没有听清,大了些声音说道。
“我知道……”夏池笑了笑将手中捏着的衬衣扔在了门外,“进来坐。屋里有些乱,我去收拾一下……”
“不用了,你自己保重……”
“谢谢……”夏池重重的吁了口气。
原来,只不过是做了那么长的一个梦……
【本章完】
第十九章
对于夏池的记忆,韩郢模模糊糊的已记不清开始。
在韩郢看来,二人其实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半熟却还没来及熟透的那个年纪。
在记忆全然模糊之后,对于夏池那种半推半就夹杂着好奇却又故意装出的若无其事,在一次又一次的重演之后,却是分明的清晰起来。
对于异于常人的人所存有的一种好奇,善意的往往想要若无其事,然而不管怎么掩藏任谁都不能再一如平常,这就是夏池……
……
于是在这种矛盾的眼神的探视之下,自己便也多了几分促狭,摆出一种状似无害偏又故意装出的几分在意说道,“想看就正正经经的看……”
夏池像是晃了晃神,眼神略微慌乱了些然而又不经意的藏了起来,“我无意偷看……”
韩郢听着这句不由也浅笑起来,原来连他自己也明白,这是一种无意识之下的偷看,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有再多的善恶。很久之后韩郢回想起来的时候,这样纯粹而又直白的回答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竟然不曾再找到。年少当时还懵懵懂懂缠绕在心中的那一点情绪在许多年的涤荡之后悄然浮出水面,其实自己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或者永生难忘仅此唯一的感情,只不过在自己恰恰有点寂寞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让自己不那么寂寞的人,又错把了那似有似无的情绪给无限放大……
在很久以后看着状似粗俗恶搞的喜剧,精神病人翻个身理所当然的说:“A面唱完了当然要翻B面。”砖家神经质又惊悚的宣扬:“人人都是精神病……”
在那些少年肆意又轻松的时间过后,渐渐沉寂下来色生活是不是也和B面来得一样理所当然?
然而,也是在很久之后,韩郢才明白自己终究不是先知,能猜中所有的事情包括结果。才明白不管一个人是如何的优秀,终究还是必须在人生的长河中不停的做着选择,无论对错,都无法回头的选择……
……
和夏池真正的交叠是什么时候?许久之后韩郢记忆回溯的总会终结在事后被二人所一致公认的不是那么光明的开始……
当凌空一脚把飞至脚边的球踢出去时,韩郢才后知后觉的暗暗叫了声:“坏了,忘了自己还差条腿了……”有些近乎手舞足蹈的向前跌扑过去,眼睛也下意识的紧紧闭了起来。
只是……
与地面的亲密接触似乎有些莫名的温暖,像是……
压住了一个人……
韩郢闭着眼睛摸了摸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才三下五除二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还是湿漉漉的嘴唇,轻声嘀咕道,“好软……”
然后,然后的然后是夏池有些着急的离开的背影。带着几分对于人肉垫子的留恋,韩郢下意识的舔了舔和主人一样留恋着这种绵软触觉的双唇,冲着急忙赶过来的同伴挥了挥手,“今天状态不佳,我先回去了……”
在当天的下午,韩郢也终于明白了其实这样的事情对于另一个当事人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或许说,另一个当事人对于承担肉垫子这个重担显然没有他这么留恋的感觉……
后续的事件发生在下午下课的时候,临近放学,韩郢照例是拽过假肢就套了上去,理所当然的还站起来在地上用力的踩实……
于是在他切实的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从残腿末端传来的刺痛时,还是稍许的错愕了几分……
韩郢对于自己进行这项工程的技术水平有着足够的自信心,这场事故肯定属于外因。韩郢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褪下了那自己无法喜欢上却总是被逼迫着套上的装饰物,用一种复杂的心情打量着自己沾上许多铁锈红色的不明固体碎粒的创面,回头打量了佯作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夏池:“喂!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韩郢伸手从夏池抽屉里顺过一包面纸,“你走时门不要锁。纸先借用一下……”
隔了许久,夏池才记得抬起头来,彼时教室已空旷下来,夏池看着被韩郢随手立在走道上的假肢,抬脚轻轻一踢,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假肢稀里哗啦的倒了下去,接受腔滚出几颗棱角分明的砖头渣滓,看着夏池心头一虚……
在夏池记忆中,但凡韩郢在的时候,自己看向这个东西的时候总是有种小媳妇看婆婆的眼神,也许比喻不是很正确,不过夏池的眼神是实实在在的那种偷偷摸摸,每一次都是不经意之间偷偷打量一下,然后还没等看清楚,韩郢的那种:我就知道你又偷看了的了然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事后夏池想着不过是看个东西,就像是彼此喜欢的磁带或者影碟,只是韩郢的多少有点特别而已。怎么自己一对上他的眼神就浑身不对劲,不敢多看?
终于逮准机会打量好假肢之后,夏池又欲盖弥彰的把自己作案的证据用抹布统统掏了出来,扯着面纸擦了个一干二净。这才觉得,韩郢是不是去得有点久?
……
当夏池闷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