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宇记不得那次高考前最后的生日,他是点过头还是一直傻在当场,傻到天全黑的,他只记得他晕头转向,好像踩上云端,他只记得他恍惚中又被温柔吻过,恍惚就看见了那座巍峨入云的东岳之巅,恍惚着就接到了美院的录取通知书,恍惚中就瞒过了妈妈,和迟鹏回了山东。
一下火车,樊宇才清醒过来,暗地里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疼!真疼!原来当真不是梦。
樊宇一扑,扑到迟鹏的臂弯,拽着他的胳膊荡起秋千,开心的像个稚龄孩童。迟鹏宠溺的回抱住他,擦着耳边叮咛:“到家了,小宇。”
家?
樊宇心里一动,停下所有动作,专注的看着迟鹏,好久好久。看的迟鹏都有点糊涂:“小宇?”
“你刚刚说到家了?”
“是啊。”
“我们的家?”
迟鹏笑了,重重的点头,也不顾是在火车站人山人海的包围中,就牢牢握住小樊宇的手,捏的他微微的疼:“对,我们的家!”
那时候,真舒服,多年以后,樊宇跟自己说,那时候觉得山东真跟天堂一样,就连大街都可以当床躺着。只是,很可惜,没来得及躺。
樊宇依稀记得那时都有点傻了,看见一座大山竖在自己跟前,而自己仰的脖子酸痛也望不见山顶在哪里的时候,他本能的就退了一步。可迟鹏仅仅是接过他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很坚定的指着上面说:“爬。到山顶正好看日出。”
小樊宇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看迟鹏,又看看那座巨人般的大山,不自觉的再倒退几步。
“爬。”迟鹏忽然出奇的心硬,不等樊宇停下,就推着他往山路上走。
蜿蜒山路,万仞绝壁,陡峭山梁,南天门,十八盘。。。。。。樊宇直走的头晕眼花,两腿发软。忽然眼前一亮,一个红彤彤的火球恰好从云海中鱼跃而出,照亮整个山顶。周围人一片欢呼。迟鹏却没停下步伐,拽着樊宇又往更高处爬去。樊宇茫然的跟着他,跌跌撞撞:“太阳不都出来了吗?还要去哪里?上面是哪儿啊?”
迟鹏好像没听见,蛮力拖着小樊宇又爬高了将近一层楼才停下,指着眼前一片无边无际,反射着绯色阳光的云海问道:“美吗?”
樊宇气喘吁吁,口干舌燥,勉强抬头看去:“美、美。。。。。。。”
“这个呢?”
哪个?樊宇凝眸看去,那一瞬间整个人僵住,气都顾不上喘:“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够给我这样的惊喜?你怎么能让我惊喜的陷在你的爱情里,然后又更爱你?你怎么能够一秒钟就卷走我以后多年的思念?
“他给了你什么?”
当左右为难好几天,终于下定决心告诉小黑客一切过往的时候,当一切都揭去记忆面纱,完完整整曝露阳光底下的时候,樊宇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精神了许多。大概是多年的沉积终于找到发泄出口的缘故吧,樊宇这么觉得:“戒指。”
“啊?”小黑客惊讶的,嘴巴张的,和当初的樊宇差不多大。
“我的第一个戒指。”
阳光底下,金色纯然,明亮耀眼的戒指,虽然只是一个光溜溜的圈,连颗钻都没有,更甭提名字什么浪漫的因素,虽然樊宇嘴上说“你送我这个干吗?我生日早过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狂喜,忍不住欢欣雀跃,忍不住蓦地伸出双臂一把抱住迟鹏,主动吻上熟悉的唇。巅峰,旭日,云海,山风,一个小小戒指,一对相爱的人,一个深切的吻,一件名叫幸福的事。
“我大概是被冲昏了头脑,”樊宇麻利的打着字,一不小心泪流满面,“我当时脑子乱啊,居然在想,你早该送我了,这金戒指好贵吧,真是的,早知道送戒指,不如直接把钱给我,我买点好吃的去。哈哈哈哈哈哈。。。。。。”
键盘忽然也被人控制了,打不了字了,一长串的‘哈哈’正停在屏幕正中央。樊宇手疾眼快,关了摄像头,捧住脸,无语凝咽。有人说,昨天,不过是一天之外的距离。一天之外,他已经什么都失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听见十二点钟声响起,樊宇的心境才稍稍平缓。
“你左手边有纸巾。”小黑客原来并没有离开。
樊宇却并没有去拿纸巾:“你知道,第十八层地狱里有什么?”
“刀山火海吗?”
“刀山火海算什么?世上最折磨人的酷刑比那个要让人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小黑客那边默然。
“第十八层地狱里,只有一样东西,是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不能生不能死甚至不能病,完全没了尽头的绝望。。。。。。”樊宇低喃着,仿佛真的有股寒气从背后袭来,逼得他蜷缩成一团,手抱住头,唯一热的泪还不自觉滑下来,冷湿了衣服,“我想我大概是从那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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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取樊宇的美院离樊宇的家很远,而且学校要求需要住校。这是甜蜜初恋中的两个人都很不乐意面对的一件事。可樊宇的妈妈却话里有话的说:“小宇你也大了,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能事事都依靠家里,谁也不能养你一辈子是不是?”
“看来,你肯定不能住家里了。”迟鹏闷闷不乐的帮着樊宇收拾行李,即将到来的别离就像根绳索,将两个人打入一个死结,愈想愈挣脱不开。
“你不在,我一个人住这儿也没意思,干脆我也搬出去。。。。。。”迟鹏心思乱着,说出来的话也没个头绪。却听的樊宇心头一亮:“鹏,我有主意了!咱们这样。。。。。。。”
“啊?”迟鹏不可思议的注视着他,“这。。。。。。。骗吗?”
这真的是个弥天大谎。
几天以后,跟家里人道别后,樊宇就背着行囊上了去学校的公共汽车,但是他并没到终点的美院下车,而是提前了三站地。那里是他和迟鹏租的新房子,是他们预备共同度过大学四年或者更久的甜蜜小窝。
“你老师怎么说?”迟鹏把剥了皮的晶莹珍珠一样的葡萄,塞进樊宇嘴巴里,眼中掩不住的忧心忡忡。
樊宇则朝他得意的一笑,含着葡萄美滋滋的说:“放心,老师没有起疑,我只说奶奶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爸妈都没空,老师就放行了。”
“呵,你真是聪明。”
“那是,不看我高考是谁辅导的。”
“嗯?是不是该给你什么奖励啊?”迟鹏宠溺的刮着小樊宇的鼻子,幸福缠绕着阳光,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里,香甜的味道,好像童话里才有的最美味的蛋糕。
“当然要奖励,从此以后我做饭你刷碗!不许赖。”樊宇笑着扑进迟鹏的怀里,像只不安分的小猫,左蹭蹭,右摸摸。蹭的迟鹏眼睛几乎要冒火:“小宇!”
“我来拿奖励,”樊宇的手顺着迟鹏的胸口向下摸,摸到让他更得意的地方,“鹏,我已经长大了,你不希望我是你的吗?”
迟鹏不由分说,捧住小宇的脸,就是一记吸魂夺魄的深吻。但吻过之后,他仍旧和往常一样,将樊宇推开,深呼吸数次之后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小宇,我说过的,要等你长大。我必须做到。”
樊宇垂下眼帘,他不知道这个长大到底指的什么时候。他已经没耐心等下去了:“说到底,你不爱我,对吗?”
“小宇!”迟鹏的手虽然快,但还是抓了个空,樊宇已经飞快退回卧室去,将门反锁。他甚至连饭也没来得及吃一口。等了三分钟,迟鹏才来敲门:“小宇,你如果不想开门,我不逼你,不过这样礼物你一定要看一眼。它就在你门缝里。”
樊宇不睬,拧着脾气又坐了会,终于忍不住好奇,去扒拉门缝,那里正躺着一枚银光闪闪的环。
“这是我送你的第二枚戒指,”迟鹏如是说。“上面有字。”
樊宇够不到戒指,不得已打开了门,果然再次落入迟鹏怀里,仰头得了又一个深情款款的吻。樊宇不理他,一门心思的去看银环上的字,谁知,那“戒指”的环后面居然拖着老长的一个尾巴,上面悍然标注几个大字“谢谢惠顾”。
“迟鹏!你敢骗我!!”樊宇的拳头雨点一样落在迟鹏胸膛,可那人好像练就金刚不坏身,直接将他的暴雨梨花拳如数收了,人摁倒在床,脱光了衣服,上下摸了个遍。最后还让樊宇彻底释放开,爽到昏睡过去。
再醒来,便看见迟鹏和衣睡在旁边,长长的手臂占有似的圈着自己的腰,嘴角还噙着笑,天真的跟个抱着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樊宇再大的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他怎会不知道这人有多爱他。
爱中,或许包含占有,或许包含得到,但这些都不是终点。以前年纪小,樊宇不懂这道理,然而现在,他已经或多或少开始了解,迟鹏口中所说的爱和自己理解的爱,两者之间的差别。
轻轻掰开迟鹏的手,樊宇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为已经升至经理的爱人画了一幅素描——要上学去了,看不到他,该多寂寞。
“可不准把我画太丑,”躺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醒了,看见樊宇在奋笔,便整理好衣服凑上来,“啊!!你,你画的这是什么?!我没看错的话,这是老鼠吧!”
“对呀,刚刚就在你鞋边啃来着,你太大不好画,它的轮廓比较好把握。”
“樊——宇——!!!”夺命爪根本不等他话音落下就扑过来,上下一通乱挠,“叫你耍我,叫你耍我。。。。。。。”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樊宇笑的眼泪都流出来,怎么求饶也不成,“我画了你,真、真的。。。。。。在书包夹层。。。。。。”
迟鹏这才放开他,翻出画,细细端详,足足三分钟:“小宇,你不爱我。”
“啊?”
“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你画的我像西施吗?”
“噗——”樊宇刚端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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