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还是一时不能接受,云翳也是一脸正色,截断她的话,认真道:“你仔细想想,当时冯乾和给人的感觉,是不是同样诡异?而他当时是如何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冯乾和手中逃脱的?这段时日,你同他接触,可有感觉到有所不同……”
一连串的问题,犹如一支尖锐的利箭,狠狠扎入步莲华心头。
是啊!
每每问及当日,芈闲鹤莫不是含糊其辞。
而他不经意显出的那丝淡淡的戾气,却不是曾经的闲云野鹤。
难道……
她揪住他的衣袖,闭上眼,不敢多想。
狭小破败的庙里,她的心渐渐下沉。
冯乾和的生死之谜,她至今为解开,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时机去求教郁骥,如今,连芈闲鹤也成了这样……
忽然想起,他那一头毫无预兆的白发,还有昨夜那不经意看见的伤痕……
难道,他之前一直忍耐不与她欢好,就是在隐藏那奇异的伤痕么?
也许昨夜醉酒,只是个他自己都未料到的意外?
见她脸上表情杂陈,云翳猜到,步莲华终究是想到了什么,并不开口,容她慢慢去拼凑。
“云翳,芈闲鹤他……”
她好像抽噎了一下,原本哭过的脸上,因为冷,那泪痕冰凉。
“现在究竟是人还是……”
她说不出口那个字,只是有些恐惧绝望地盯着他。
第206章 江湖动荡一触发
云翳抓住她冰冷的手,呵了一口气,暖着她。
步莲华尖细的瓜子脸上,脸色煞白,尽是慌张,细长的弯眉蹙到一起。
“你这样关心他,可是为他动了心?”
握着她小手的大手,紧了紧,云翳心底有丝担忧,不答反问。
动心么?
她黯然,她不知。
她有目的地接近,伺机引诱,令他深陷,又故意离开,叫他挂心。
凡此种种,他只是一句轻描淡写——“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她俨然一个戏台上的伶人,卖力演出,唱念做打,却不过是照着人家写出的戏文。
“我不知……我只是,莫名的有些担忧……”
说完,将自己深深埋入他的怀中,贪婪地吸着属于他的清新味道。
云翳圈抱住她,有点痛,却也无可奈何。
他的小仙女,开始为另一个男人担忧了,他,还是晚来了一步,不是么……
“云翳……”
“嗯?怎么?”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再次露出脸来。
“带我走吧,我们去查,看看这其中,到底隐含了什么!”
粉嫩的花苞一样的脸上,带了一抹坚毅。
云翳亲亲她的脸颊,强忍住翻腾的欲念。
尽管他自小在道观长大,可是,男欢女爱一旦开了闸门,就再也抑制不住。
这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耐的,如今拥她在怀,他……
闭上眼,他默念,原来自己,真的是来自那污秽不洁的地方呢。
他忆起临走时,师父那番话。
“孩子,莫要抱怨自己的出身,一心向善者,必有善终。”
从那次莫名地发病,他便有些怀疑,自己自小身强体健,为何那日如入了魔一般。
他跪在殿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终于求得灵葆真人的一席话。
“你来到山上时,还不足半岁,是你父亲的一名近侍,历经千辛万苦,辗转将你送来……”
二十多年前,武林正派聚集千余人,齐齐围攻当时不断进犯中原的西域魔教。
传说那教主武功路数神秘莫测,勃勃野心,生性放荡,身侧有七十七顶尖杀手,八十八绝色美人,日夜笙歌。
终于,曾经不可一世的教主和他一手打造的帝国神话,在十数个杀手的联袂背叛,与众门派的大力围剿下,终于成为历史。
一个婴孩儿,却被一个忠诚的奴仆,偷偷带了出来。
“真人,求您给这孩子一个平凡的童年……如果可能……请他成人后,回西域,为教主……献上一杯佳酿……”
那奴,说完,便挥刀自尽。
奔袭三千里托孤,这世上,他便再无留恋。
云翳闭上眼,似乎能看见,那金子包裹的雕廊画栋,那白玉铺砌的长阶,还有那手执权杖的男子,向他伸出手,朗声道:“我的儿子,回来吧,继承我的一切,自你成年,西域理应复兴……”
他情不自禁地一抖,眼中射出渴望而有些嗜血的光芒来。
“云翳?云翳?”
耳边传来女子有些担忧的呼唤,云翳睁眼,见步莲华一脸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全身奔腾的欲望,低头轻轻擦了擦她的唇。
“睡吧,这里距离城内有好些距离,不会有人发现的,天亮我们就起身。”
狂猛的飓风吹起盐粒大小的雪核,纷纷扬扬,打在面颊上,刀割一般,生疼。
正当晌午,然而日头已被那漫天的雪遮挡住,抬眼望去,天边仍是湛蓝,似乎触手可得。
步莲华靠着火堆偎着,掰着手里的枯枝,不时往火堆里添着。
耳边除了那呼呼哀号的风声,就只听得哔哔啵啵的火燃声,不多时,她和云翳容身的洞窟已经冒出食物的香气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随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接着,只听脚下“咯吱咯吱”几声,云翳弯腰进来,手里抓着几只野兔子。
“回来得刚好,你看,熟了呐,一层油,闻着就香……哎……”
步莲华指着那烤得金黄的肉,笑着邀功。冷不防,云翳倾下腰,吻住她的小嘴儿。
“唔,我饿了,但是我比较想吃了你……”
天地间苍茫,再无他人,他连说话,都毫无顾忌起来。
步莲华踮起脚尖,拍掉他发丝上的雪粒,垂眸隐去笑意。
云翳静静凝视着她,黑眸中有着温柔和宠溺,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唇边细细吻了又吻。
“不用担心,我看了天象,这雪来得急,可是走得也急。最晚明天傍晚就会停,雪一停我们就动身,可好?”
她抬眼,对上他俊秀的面容,柔柔一笑,“快来吃东西吧。”
天似乎黑得愈发早了,才吃过午饭不久,阴沉沉的天幕便早早拉开,借着那月色,只有远处雾蒙蒙的雪山,像是白森森的怪兽,匍匐着。
不大的洞穴,被云翳铺上厚厚的一层干草,最上面是他的几件厚实的大氅和裘衾,坐在上面,倒也舒适暖和。
步莲华靠着火堆,伸出双手烘着,暖暖的火将她修长白皙的十指,徐徐涂抹上橘红色泽。
身后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上来,圈住她的腰肢,一只手,则是不老实地覆上胸前。
她笑着一扭身,回头娇嗔道:“你做什么?”
男人将下巴支到她的肩窝处,喷出的热气染红了她白玉般的耳垂,温柔的话语传来。
“你……还疼么……我……”
这个傻子!
她轻笑,不说话,偏要他着急。
果然,手上抚弄了没几下,男人的呼吸就加重了,清明的眼中,也掺了几分暗黑和浓浊。
自从离开楚国都城,已经有了五六日,云翳怕她身子受不住,虽夜夜拥她入怀,可并未有其他。
索性靠着他厚实的胸膛,调整了下姿势,步莲华慵懒得像只猫,用发丝蹭蹭他的下巴。
就是叫你干着急……谁让你用那么不入流的手段打晕我……
想到此,她绽出个极甜的笑容,贼兮兮地转着灵动的猫眼儿。
这笑,恰巧落入云翳的眼底。
倒吸一口气,这女人不知道这样的笑容会叫男人陷入疯狂么?
水眸闪着盈盈的光,樱唇抿着完美的弧度,她的脸上是没有任何瑕疵的精致。
云翳看着她的目光,霎时间从柔情,转变为一种裹挟着狂野火焰的掠夺眼神。
他想撕开她,然后,埋入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闪开,那眼神,她太熟悉了,寒烟、香川、芈闲鹤,都曾用那样赤裸露骨的眼神盯着她。
脸颊瞬间升温,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烤的,她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你……”
“嘘……”
他果断地用手指封住她要说话的小嘴儿,待她噤声后,那手指爱恋地流连在面颊上。
步莲华轻叹一声,顺从心神,本能地闭上眼,眼角已经有些潮湿,长长的睫羽颤动。
第二日清晨,步莲华早早醒来,刚要去准备些路上的吃食,听见远处声响,绝美的笑容凝滞在唇边。
那远远近近的熟悉声音!
“肉身已死兮……魂魄归来……阴阳调和兮……莫盼来生……”
她慌张地看向一旁的云翳,只见他仍是闭眼调息,兀自吐纳周转着,似乎并未听见任何声响。
是她的幻听么?
“安魂……伏尸……”
步莲华蓦地一抖,不动声色地走远了一些,眼睛直直望向对面的山头。
巍峨的群山,已被厚实的雪覆盖,一片皑皑,冰棱反射着冬日的阳光,看久了,令人眼睛发痛。
她强忍着那强光,极目远眺。
只见一片鲜明的红色衣角,慢慢出现在视线中。
长发披在身后,那人将双手笼在宽大的袖中,走得悠然自得,口中念念有词。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大概十几个,高矮竟是一般齐,看上去应该是年轻男子,不超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令人奇怪地,是他们走路的样子。
虽然隔得极远,但望过去,那步子,每个人都是一般大小,脚下却是虚虚浮浮。
蜡黄的脸上,个个双眼紧闭,脸颊铁青,嘴唇乌灰。
那是……死人的样子呵……
步莲华的身子晃了晃,眼前眩晕一片。
那最前面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转过脸来,向她的方向略一颔首,露出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来。
他没有停下,只是继续念叨着那符咒一般的话,继续带着那一队人,向着远方前行。
是,郁骥!
记忆中,郁骥深居简出,并不曾出庄,看来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