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起一捧水试试温度,锦霓挥退了众人,独自沐浴。
褪去层层纱衣,一只玉足轻点,踏上那棉布包着的踏脚,身子一沉,便陷在热水中,顿觉得浑身的粘腻都洗去了。
蔷薇露,玫瑰水,这颜色鲜艳,种类繁多的沐浴物事,还是香扇先前领来的份额,若是现在,不可能有了。圣上的恩宠才是一切后宫女人生存状况的风向标,失宠的女子,必定是受尽宫人的白眼和挤兑。
“香扇,你去歇歇吧,我这用不到人手了。”
锦霓见外面似有人影晃动,扬了声音吩咐了一声,香扇慌忙应了一声,像是踢翻了凳子,然后慌慌张张地出门去了。
“这个香扇,手忙脚乱的!”
她笑了一声,便放下心来,撩水沐浴,玩得兴起时,甚至将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高抬起来,秀美的莲足“噼啪啪”地踩着水玩,还哼起随意编的小曲儿。
蒸汽如薄纱,丝丝缕缕,皂角的清新,花瓣的香甜,赤裸的女体,粉嘟嘟柔嫩嫩,热水滑过全身,微合上眼,听着窗外的虫鸣阵阵,难得的偷来浮生半日闲。
刘美人“小产事件”过去了三天,据说胡贵妃着手调查此事,然而查来查去,毕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指向锦霓,她更是懒得澄清解释,由着后宫女子胡乱猜测。
倒是自从芈闲鹤将她禁足在莲浣宫,似乎那些前一阵子时常来探头探脑的小丫头小太监少了不少,倒也少了些许困扰。
“谁?”
她忽然睁开眼,耳边似乎有奇怪的“沙沙”声音响起,惊得她一慌,手臂从木桶中胡乱伸出来,带出大片水花。
不是她一惊一乍,而是,她确实听见了!
锦霓抓过桌上的毛巾,艰难地掩住胸前大片春光,腰以下仍旧埋在水里,探着身子看向窗外。
“嘎咕!”
一只浑身五彩斑斓的鸟儿像是回应她似的,在她往外看的时候,扑扑翅膀,叫了一声直入黑漆漆的夜空。
锦霓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不过是只鸟儿,看来,真是进宫后,胆子也小了。
重新浸在热水中,肌肤变红,浑身舒畅,刚才那么一折腾,精神松懈下来,竟有些困了。
就在锦霓慢慢合上眼的一瞬间,半空中寒光忽而一闪!
一柄小刀斜斜飞过,割破静谧的空气,稳稳地扎向高高的木梁,紧接着,一个拇指粗细的半透明的丝绳,从窗外射进来,一头打着结,牢牢地系在那狠狠深入木头的刀柄上。
一双足,猛地往窗台上一点,修长的人影一动,那人一手抓着那绳,一手提着长剑便荡了进来!
昏昏欲睡的锦霓,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杀气,起初,她还以为又是什么鸟畜,直到那剑气拂过裸露的肌肤,才登时惊起她的战栗来!
“别出声!”
那人压低了声音,发现锦霓是全裸的,白皙的脸上竟是一红,下意识别过脸去,只是手中的剑,卡在她的咽喉处。
锦霓咽了一口口水,识趣地点点头,用眼神保证她绝不喊人。
果然,那男人慢慢撤回剑,开始不断打量起四周。
“这里怎么这么暗?这是什么宫,狗皇帝在哪儿?”
男子皱眉,他一路为了躲开巡视的禁卫军,不想竟走到这里。
锦霓缩在已经微凉的水里,头皮一阵发麻,身子又往下压了压,这才轻声回答道:“这,算是冷宫吧,皇上不会来的。”
第260章 尤物应为英雄揽
闻言,他一怔,这才又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她,惊奇道:“你原来是个妃子?我、我还以为你是个宫女呢……”
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随父入宫,只觉得记忆中的宫中女子,莫不是妖娆妩媚,便是那些捧水献茶的宫女,也个个美若天仙。
如今对上眼前这个尤物般的女子,年轻刺客竟有些怔忡了。
水遮雾绕,媚意荡漾,嘴角微翘,红唇微张,逗得叫人非想要一亲芳泽不可。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游移,水中的身子,肌肤胜雪,娇美无比,这一望,不得了,他几乎要吞咽口水了,嗓子发紧。
“算是吧,你快走吧,一会儿有人来了。”
锦霓只盼着眼前的刺客不要杀人灭口才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我早就失宠了,你就是绑了我,皇帝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心中忐忑,重如擂鼓,她生怕做了替罪羊,赶紧撇清关系。
男子索性收了剑,将那绳子也收起,盘腿坐在她旁边。
“等会儿守卫换班,我便趁着松懈的档口儿出去。”
锦霓语塞,未料到这“刺客”竟然说得这般轻松,如果此时芈闲鹤带人闯进来,她会不会被当做同谋?!
刚要动,那凉下去的水彷佛热起来,她正奇怪,自己身上怎么又热了,只觉得小腹处火烫烫,随着她移动,“哗啦”一声涌出潮水来。
她以为是月事来了,没有多想,又不能当着陌生人的面儿宽衣,便想着在凉水里浸着吧,只是,那诡异的燥热却愈加升腾起了,烧得她片刻间便面红耳赤起来。
听见她拍打水波的声音,原本闭目养神的男子诧异地睁开眼,正对上双颊似火的锦霓。
“你怎么了?水太烫了?”
他好心地将掌心贴向木桶外围,不解道:“不热啊,你怎么脸那么红……”
不等他说完,只听“哗哗”几声,一个湿漉漉的人儿从桶中站起,不着寸缕的身子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灼烫的娇躯,突然毫无预兆地扑过来,他无法躲闪,脑子里也干脆不想躲闪,就这么直直抱住跌下来的锦霓。
“热……”
她无措地呢喃了一句,恰如盲龟遇上浮木一般,眼睫翕动,无助地拥住他。
——
大殿内极为肃静,金鼎里燃着凝神醒脑的龙涎香,白烟袅娜,幽雅的香气叫人闻之一震。
愈向里走,光线便愈加幽暗,芈闲鹤正在御案前端坐,随意着了件白色的皱丝袍子,嫌热,襟口微敞,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右侧高高一摞奏折,堆放在一边,朱笔勾圈,看得出他已操劳多时。
“皇上,喝口茶吧。”
宫内大总管李德康侍奉他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就连奉茶时机,都掌握得刚刚好,芈闲鹤正随手合上最后一本折子,有些口干。
端起茶杯,他目中一闪,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便只得掀开碗盖儿,吹着茶水强压下心头的担忧。
“皇上,听说,莲浣宫的主子,今儿身子不太爽利……”
李德康心中直骂那香扇和小桂子这两个小崽子,你们两个不想要脑袋,关我什么事啊,可如今逼上绝路,他心一横,罢了,就搭上这条老命吧。
果然,芈闲鹤手上动作一顿,却状似无意道:“又怎么了?”
李总管赶紧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只把锦霓说得入西子捧心,他正抓心挠肝地搜罗词儿呢,却见芈闲鹤将茶杯一顿,连外袍也不穿,起身便是一闪,人消失在宫门外。
“啐,这两个小崽子,还怪有道道儿的,杂家也跟着胡闹了一把,那药可不要太邪性才好,龙体重要啊……”
李德康不敢耽搁,抓起皇帝的外袍,老胳膊老腿儿赶紧跟上。
桶内大半的水,都随着锦霓的动作,洒出来,溅了一地。
“快点走!快!”
她伸出一只素手,颤抖着推搡着那刺客,口中焦急。
那沐浴的药汤,有古怪!
“你、你怎么了?”
他万分疑惑,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跟煮熟的虾子一般,浑身红彤彤的……
他投过不解的眼神,却再也挪不开了,好像有一只小手儿,探入心底深处,挠着他的痒痒儿——
他父亲为朝中重臣,家中舞姬美妾众多,他却罕有浪荡行迹,就是在京城公子哥儿圈中,也是少有的洁身自爱者。
可是此刻……
摇摇头,他赶紧扶住她,但觉掌下触感细腻,心头更是一颤。
“听我说……你快走……马上就会有人来……”
联想起此前种种,香扇那点儿小心思,她岂会猜不出,锦霓赶紧催着他。
虽不过一面之缘,可她还是不愿有人死在这里,宫里的冤魂已经够多了。
他听了她的话,思索了片刻,“好,你多小心,我还会再来的,我一定要取下那狗皇帝的脑袋。若有缘,你我再见,我叫良灿,方良灿。”
良灿握了一把她的手,飞快地奔至窗前,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他没有惊动到宫中侍卫,锦霓才放下一颗心,然而,这一松懈,那可怕的灼热便铺天盖地袭来。
她一把扶住那木桶边缘,恨不得里面都是冰块,她就可以一头扎进去了。
眼窝一湿,外面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有人一把推开门,接着便是香扇怯怯地唤了一声:“主子?主子?”
支开的锦绣山河的屏风忽然被扯到一旁,摇摇坠地,高大的男人冷着脸,出现在她朦胧的视线中。
她猛地转身,绵乳跳跃,面含惊恐,看得芈闲鹤呼吸一滞。
——
“大师,弟子愚钝,明知苦海无边,终是无法回头是岸。”
那执着剃刀的手一顿,年迈的方丈挥挥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毫无执念,也不说服。
男子跪在蒲团之上,面色平静,只是语气中透着凄哀。
“我放不下……”
寺庙的钟声恰在此刻响起,悠远绵长,一山寂静,那人,却是一身落寞。
年少时,他曾用爱情欺骗别人,如今,这个女子的一点爱,他以为自己抓住了,也全心全意地回报了,可仍是承受不起——
顷刻间,他泪流满面,山风呼啸而过,吹散他哽咽出的一个名字。
莫说“剪不断,理还乱”,莫说“东风恶,欢情薄”,莫说情深缘浅,情浅缘深!
他不知道的是,他爱的人,此时正在高高琉璃墙内,忍耐着噬骨的可怕欲望。
摸着她滚烫的身体,芈闲鹤简直要砍人了,他咆哮道:“你们三个狗奴才!竟敢给主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