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梳发的动作一顿,似听了进去,眉眼间泛起了淡淡波澜,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听你的语气也知道结果如何,最后,我还是要老死在这宫中吧。”
当年,云贵妃谋逆,皇帝大怒,曾当着一众群臣咬牙切齿道,朕要让你的女儿死在冷宫里。从此之后,赵岚便没有再踏出过拾云殿一步,一直到今日。
“不,不会!”
一直平静文雅的赵岑忽然抬高了音量,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他几步上前,一把拖起赵岚的手腕,低低咆哮道:“我不准许你这么说!等到他不在的那一天,我们总能长相厮守……”
赵岚看着他清澈眸底的自己的倒影,那么娇小无助,她忽地笑了,嘴角显出两个小小梨涡,没有佩戴人皮面具的俏丽容颜上闪过一丝痛苦,喃喃道:“太子哥哥,放开我的手,我是赵岚,不是云雅。”
他一个激灵,幡然醒悟一般,目光中似有愧疚。
“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行走宫中,你比我还晓得,隔墙有耳。父皇春秋鼎盛,赵氏王朝自然千秋万代。”
她揉了揉被捏得红肿泛疼的手腕,轻声提醒着。
赵岑的脸上逐渐褪去方才的狼狈之色,一点点恢复了正常,也点头道:“是我鲁莽。对了,最近前朝很热闹,十四叔夏天时治疫有功,礼部尚书联合诸位大臣齐齐上表,提议让父皇为十四叔加封。”
赵岚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十四叔是父皇的嫡亲弟弟,最最尊贵的当朝王爷,还要怎么加封?难不成,这些老东西脑子糊涂了,要加封他为皇太叔,等着父皇百年后让他继承皇位吗?”
据说,当年先帝弥留之际,原本是有心传位于皇十四子赵汾。然而受皇家传长不传幼的规矩,加之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王氏偏爱长子,所以最终,先帝还是将皇位传给了当今天子赵渊。
赵汾比嫡兄年幼许多,与如今的太子赵岑年纪相仿,颇受朝中大臣的敬重,身边也有诸多忠臣的拥戴。
如此说来,赵岑不得不忌惮几分这位才德兼备的小叔叔。
“我想,”听了赵岚丝毫不加掩饰的话语,赵岑也慢吞吞地开口道:“那群老不死的,恐怕是有这个想法吧。当初父皇立我为太子,已经引起那群外戚的不满,如今十四叔颇得人心,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冷笑,伸出手来,一下下敲击着案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于赵岚来说,谁做皇帝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不要来挡自己的路。
一个昏庸荒淫的皇帝,和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前者,因为方便控制,不会做出什么令自己费心神的事情。
“你放心吧,赵汾没有天子的命数。皇位迟早是由你来做,必须是你,一定是你,我还等着你登基的那一天……”
她边说边起身,纤纤玉指探向赵岑的领口,轻轻划过上面缝制着的精细花纹,声音柔美婉转。
只要稍稍一用力,她便能扼断他的颈子,但赵岚没有这么做,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赵岑却以为她已然情动,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几下,大手已经拢上了赵岚心口处的丰盈。
她尚未换衣,此刻只着贴身内衫,自然轻薄。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和带着幽幽馨香的体温。
方才退下的采薇,早已点燃了一炉香。
这香的味道极为罕见,各宫均无,只有拾云殿才有。据说配方复杂,一般的调香宫人别说调配,就连其中的几样药材听都没听过。据说,这还是当年云贵妃圣宠不衰之时领到的赏赐,在燮国的后宫中早已绝迹,有钱也求不来。
而赵岑每次来的时候,赵岚都会吩咐人,点上它。
他闭着双眼,轻柔地吻着她的嘴唇,就像是在亲吻一朵娇艳欲滴又无比柔弱的蔷薇,唇齿厮磨,辗转流连。
“小雅……”
情迷意乱之际,他迷蒙地喊着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陷入了混乱。
当赵岑推搡着赵岚,齐齐跌入她的床,早已将自己脱得只剩下贴身肚兜和亵裤的采薇才从床的另一边,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
赵岚一脸嫌恶地下了床,顺手拉下层层叠叠的床幔,她不惧寒冷,赤着脚,快速地逃离内殿。
不远处,一捧敞口的莲花炉中,残香袅袅,一丝丝渗入重重幔帐,隐约可见那后面的人影缠绕,翻滚起伏。
一声声淡淡低吟,时缓时急,赵岑似已魔怔一般,双眼赤红,手上托举着女人纤细白皙的大腿,拉高到了极致,猛然挺身,重重刺探。
女人猫一般地躬身,红唇之中溢出尖细的痛苦叫嚷,然而面颊染火,双瞳中犹有欢愉之色。
这是她在这深深的冷宫之中,唯一感到快乐的时候呵。
思及此,她娇吟更盛,纤腰款款,极尽挽留,极尽承欢。只不过男人却毫无怜惜,动作间满是粗暴,在她白嫩的身躯上留下无数青紫指印之后,终于结束了一切,倒头沉沉睡去。
采薇静静地躺了片刻,轻轻起身,她知道,赵岑还要睡上一炷香的功夫。
她身上的内衣早已被赵岑撕碎,捡起地上的碎片,采薇赤身裸体地走出内殿。赵岚正斜靠在外面的软榻上,面无表情地在咀嚼着什么,而在她的手边,是一支已经没有花瓣了的光秃秃的花枝。
她的唇间有着几点绯红,细看才知,那是蔷薇的花瓣。
每次被赵岑吻过之后,赵岚都会忍不住吃下一整朵的花,好像只有那样,才能彻底去除他在自己口腔里留下来的味道。
“看清楚了吗?太子外袍上沾染的黑色颗粒,是什么?”
赵岚睁开眼,向跪在地上的采薇问道。
未着片缕的采薇垂着头,忍不住抬起手臂,抱住胸口,瑟瑟地答道:“看清了,是雷氏一门的火药细末。”
第5章 救命的恩人
熊琱睁开双眼的时候,房间里的火盆烧得正旺,里面的炭条是新添的,猩红色的火苗贪婪地吐着舌头,间或发出“噼啪”的脆响,暖意融融。
他唯一记得的画面是,茫茫荒野上,白雪皑皑,漫无尽头,自己身上的黑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湿透,带着腥气,被猎猎的狂风吹得乱舞。
天和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三种颜色:雪的白,血的红,以及属于死人的黑。
他丝毫都不怀疑,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良久,随时都可以被鬼差抓走,带到阎王爷面前复命。
没想到,当再睁开眼,他还能活着。
“水……”
熊琱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发出本能的呻吟,他觉得快要渴死了,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
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接着,传来倒水的声音,熊琱狼狈地不停舔着嘴唇,只可惜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移动身体。
“他的肺呛被剑刺穿,你现在喂他水喝,等于要他死。”
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忽然响起,她一拂手,跟着,传来了瓷杯落地的声音,一杯水全洒在了地上,杯子也四分五裂,溅了一地的碎片。
“你!”
躺在床上的熊琱大怒,他猩红着一双眼,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九小姐,他怪可怜的,你看嘴唇全都裂了血口子,不给他喝水,渴死了怎么办?他可是您好不容易救回来的……”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似乎很同情熊琱。
他一愣,难道,方才那女人救了自己?!
可自己究竟是为何受伤,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一想,脑后便剧痛不已,令他晕眩。
“不会,他命硬得很,死不了。你取些棉花,团成球,沾些水给他润润唇。记得,先别给他喝水。”
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随着一声门响,似乎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很快,唇上传来一阵濡湿感,熊琱哼了几声,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
大雪停歇的那一晚,熊琱终于彻底清醒。
这场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采蕙姑娘,救我的恩人究竟是谁?她、她为何一直不现身?我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她道谢……”
熊琱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血色,但已经能坐了起来,他靠着床头,胸前仍旧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上面隐隐有血迹透出来。
闻言,正帮他调药的采蕙咯咯一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你是想道谢,还是做别的?”
熊琱被问得一愣,呆呆地看着她,疑惑道:“做别的?”
在他的心目中,既然有人救了濒死的自己,那么自己的这条命就是恩人赐予的,是再世父母,他随时可以做好为恩人赴死的准备。
采蕙摇摇头,笑着回答道:“燮国上下,还有谁不知道我们出尘谷的九小姐美艳无双?可惜你来得早,每年三月初三那天,为了一睹我们九小姐的风采而打破头的武林才俊不知道要有多少个!看你也会个一招半式,行走江湖,怎么,竟然连‘红芍女医’的名号也没听过?”
说完,她将混合好了的药浆碗往熊琱面前一放,嘟了嘟嘴,脸色微红地吩咐道:“好了,现在你也醒了,我就不帮你上药了。男女授受不亲,好在医者父母心,你昏迷那几天,我也顾不得你是男是女了。”
采蕙连珠炮似的话语,听得熊琱阵阵发愣。
九小姐,美艳无双,红芍女医?他真的没有听过。
不过,回想起那天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声音,虽然冷漠,却极其宛转悦耳,想必容貌更是令人过目不忘。一时间,在熊琱的心头,竟也生出来了些许罕有的旖旎。
“多谢姑娘,我、我自己来就好。”
不过,对方后面的话,熊琱听懂了,他连忙伸出手,吃力地拿起药碗,低下头去解自己胸前的绷带,准备换药。
采蕙看看他,动作虽然吃力,可也还算能应付,她便转身离开,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
房门外,朔风呼啸。
白茫茫的天地间,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女子,她身材纤细,风帽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