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发作了一通,这些人果然麻利起来,恪宁才消了气,又问惟雅:“你怎么就容得他们这样!”
惟雅一低头,沉了半晌道:“如今这些人都不是过去跟着我的,使唤不动她们。我又病着,没那个心思找事。若不是你来,她们更是没样子呢!这也就罢了,只是这宫里的人情冷暖,比天气,更让人心冷!”说罢叹口气,手里只管拽着恪宁,不出声。恪宁看她是心里有话说不出口。也只是免不了宜妃那里给了气受。如今她嫁了,太后过问得少了,宜妃又那样刁蛮强横,五阿哥性子软,又不会照料。惟雅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到此处,也不免难过起来。
好在进了三月,惟雅的身子渐渐好转。更喜的是,韶华十月怀胎,产下了一个女儿。恪宁年轻,哪里见过生孩子。空在一旁又急又乱又怕。好在有经验丰富的稳婆,才没有出大事。最终竟是母子平安。这女娃儿生的甚是白净细嫩,一双眼睛空灵剔透。竟是一见了恪宁就笑。恪宁喜欢的了不得,整日抱着,不肯放手。一边要照顾惟雅,一边又要顾着韶华产后虚弱。一时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恪宁坐在向阳的窗子下,拿着块大红缎子左比右比。胤禛在窗外就见她一幅极认真地样子,便悄悄走进来到她身后,偷瞧了半日,忍不住笑起来。倒唬了恪宁一跳。她嗔道:“你这么个人,就爱搞些古怪,也不可怜我虚弱,这样咋唬人!”
胤禛多日不见她这样娇憨,心里忍不住地喜欢,挨她坐下道:“你又做不惯这些,又动针动线的干什么?真是糟蹋好东西。再说,我不喜欢这颜色料子,你要做也换换啊!”
恪宁听了“噗哧”一乐:“真没脸,就知道是做给你的?”
“哦?”胤禛略一皱眉,又贴过来笑着:“不是给我做,那做给谁?”
“难道我就没有贴心的人,干嘛定要做给你?”恪宁笑道,扭过脸不看他。却还是笑眯眯的。
胤禛假装不乐意:“看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说罢,不理恪宁。
“你又吃这莫名的醋了?”恪宁回头笑他,“是做给元伊的。”
“元伊?”
“是啊,我想给韶华的孩子取这个名字。你说好不好?”恪宁笑道。
胤禛一愣,神色微变了下,又笑着说:“这元字,是皇阿玛赐给孙女们用的。”
“不好吗?”恪宁问道。
“很好。很好的名字。”胤禛点点头。干巴巴的说。眼神游移到别处去。
恪宁满心欢喜给孩子准备满月。一边又要照顾韶华。谁知忽然又得知父亲病重,少不得回家看视。然而,当她回来的时候,却听到出生不久的元伊死去的消息。
她穆然的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向她禀报的铃兰,她是韶华身边的丫头。
铃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前儿夜里,小格格身上突然发热,我们主子见您不在,就请了谢嬷嬷,正巧四爷屋里的秀姐姐来了,见小格格不好,就抱到四爷屋里,说是好让太医看视。,哪知,到了拂晓,秀姐姐过来说,小格格没了。还说是四爷说的,孩子不足月,让我们主子不要再惦记了,四爷自去命人料理。我们主子当下就晕过去了,到现在还不甚明白。只求福晋主子,好歹让我们主子再见小格格一面。这可是母子连心呢!……”
她颠颠倒倒说了半天,好歹说完了。恪宁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血都凝住了一样。耳朵里轰轰作响。闭上眼,却怎样也静不下来。她忽然转身,劈手打碎案上的青花瓷瓶。吓得众人,都闪到一旁。谁也没见她发过这么大脾气。她疯了一样冲到胤禛书房里。却忘了,此时他并不在。倒是苏培盛奉命回来取暖手炉。见恪宁这个样子,大气不敢出。知道是因为小格格的事情,慌得一溜烟跑到毓庆宫请胤禛回来。
胤禛从外面回来,见恪宁脸色不好,倒在门口踌躇了一下。静了静神儿,方才进来。
“什么事情,找的我这样急。他们又笑话我,说我最听你的话……”他笑着踱到恪宁背后。
“孩子呢?”她只冷冷问道。
胤禛别转头,示意伺候的人退下。在屋里转了转,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也是怕你急,才没告诉你。你阿玛生病,你若两头着急,急出病来,我怎么舍得……”
恪宁回头看看他。眼神忽然飘忽起来。
“你以为我就这么笨吗?”她吐出一句话,口气冷的没有一点温度。“我走的时候,元伊还好好的。她下生的时候,身子壮的很。怎么会突然没了。你不要哄我,你还哄不了我的。”她忽然闪出冷峻的神色,狠狠盯住胤禛。
“我求过你的,你也答应过,为什么现在反悔了——倒不如一开始,我想办法送她走。也好过今日母子分离。”
“宁儿,你不要乱说。难道你……”他坐下去,定了定心神。叹了口气。
“那孩子,我们不能留。皇宫不能留她。你知道的,宁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淡淡地说。嘴唇微微颤动。少了平时的凌厉。
“我该明白什么呢?”她问。
“身份……”他回答她,但那回答,逐渐地沉下去,他不想触碰她心里的隐私。
她迎上他的目光,似乎在追问他想要表明的意思。忽然,她悟到了。这个身份,是说元伊,也是说她的,更是说她母亲的。若是没有皇帝的保护,若是没有众人的安排。她怎么会安安心心的活在紫禁城里?不会的。身份不明的孩子,皇宫是没办法收留的。更何况,元伊是在混淆皇室的血统。原来,始终是她,在勉强自己的丈夫。他能够留下韶华,已经是最大的容忍了。她没有怀疑错,刚才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多疑,转眼间,事实就如此清晰残忍的摆到她面前。
“是野种呢……”她轻轻的冷笑。她不能,也不敢,再要求他什么。他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身份不明的下贱之人,哪里配得上这高贵尊严的皇城。
她怎么会傻的以为他会不在乎呢?她眼前的一切,怎么都颠倒了?她向那高高的门槛迈去,可脚下的世界,怎么突然离她而去了?
在她倒地的一瞬间,被人小心的扶住。可她本能的推开了他。毫无意识的继续向外走。茫然四顾,怎么只剩下无情的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考完了,谢谢各位的关注。很累,我们几乎是全中国考研考试持续时间最长的。晚上九点的车回我梦中的内蒙古。原谅我只开了个头。回家之后努力。在此深表感谢,一直愿意相信我的朋友们。祝新春快乐!
惊梦
这一年的春天,异与往年的寒冷。
恪宁枯坐在院中,迎着呼号的北风。她拒绝底下人的看护。只是一个人长久的坐着。安静的,沉默无语。背后的房间里,偶尔传来女人低沉哀怨的啜泣。一声声鞭子似的抽打在她心上。每到黄昏日暮,乌鹊暗哑的叫声,总让她心情低落。
她很久不愿意见胤禛。即便见了,也很少有话。她不是怨他。她似乎是在怀疑什么。她明白他有他的道理。可她难以接收这样的方式。有时候,她也试图说服自己。可当她面对他的歉意时,孩子清甜的哭声,还是撞击着她的魂灵。
生活要回复往昔的样子,几乎是一件很难的事请。
惟雅和靓儿时常会来看望她,甚至胤禩也不时来探望。胤禩的婚期临近,在人前多少有点羞怯不安。倒是和她见面时,总是老样子。
“唉,四嫂,你看这个雀儿长得真丑!”他那一贯飘摇柔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掺杂着点滴兴奋。
“总不见四嫂拿针线,就是做了,也被小十三,小十四抢了去。看来四嫂是瞧不上我这个弟弟。”
他说得多了,恪宁也会忍不住露出笑容。她知道他是在宽慰她,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多少总是勉强。
“你不用总来看我,马上要大婚了。回去多和兄弟们一处乐乐。不然,月然进门,有你好受!”她也会拿他取笑,但更多时候,她喜欢看他年轻的身影在阳光下逐渐显出男子汉的气魄。
“四嫂!”他问她,“你是不是,后悔了?”他看着她,看到她心里去。
“不是,只是想着,你也长这么高了。”她迎着余晖望向他,心里想的是,等他成了亲,他们再不能如此无所顾忌的说话了。
他回给她一个漫无边际的笑容,慢慢蹲下身,坐在她旁边。
“宁儿,”他低声换回过去的称呼。“我们都长大了,你无需独自难过。”
“我不难过。”她笑着。眼中晕开一片柔暖的色彩。
我只是看不到未来啊——
“不要担心,无论以后怎样,你都不要担心……”他的声音更加低下去,反复的说着。
胤禛这些日子常常被留在毓庆宫帮太子处理政务。宫里便悄悄升起些许流言。似乎他又成了太子的新宠。朝堂中马上就跟着有了新的风向。也似乎只有他自己不知。
他渐渐喜欢用繁杂陌生的政务填补生活。以前觉得枯燥乏味的上述条陈忽然都变得亲切起来。和太子的例行公事相比,他反而学会从中悟出乐趣来。他自己也惊异于这样的变化。一天比一天更忙碌,一天比一天更专注。好像生活本来就如此。他告诫自己忘记做过的那件事,忘记有人因此被伤害。他提醒自己那是对的。他是对的。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恪宁。可他却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曾经,或许仍然还是那样想念的面庞。
他自己也会感到身材上的变化。嗓音也比从前粗糙了一些。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够控制年少的寂寞和躁动。那么伤人的绝望和冷清。
这一天他又是努力到子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