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十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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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猎人。”
“是。但是,绯樱闲不是我杀的。”
“那她是怎么死的。”
“另有他人。”
这就是锥生零和那个人谈话的开始。
右眼蒙有眼罩的男人,锥生零对他记忆的初始是在新藤抚子的葬礼上,将新藤抚子的身份证转交给自己;可是男人却说,他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也是男人,主动提出要与锥生零谈一谈。两人也不避雨,反正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就并排坐在那棵樱花树下。
“抚子是你的高中同学?你是国中时候离开孤儿院开始住校的吗?”
夜刈十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锥生零愣在了那里。呆了好久,锥生零不答,反而缓缓问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
夜刈十牙费劲地想要点燃一支烟,而烟叶似乎在这雨水中受潮了,他试了几次都没点燃。夜刈十牙干脆就叼着那支未燃的烟,倚在了树干上,头微昂望着天空,仿佛在回忆往事,又仿佛在走神,慢慢道:
“我知道,从悲剧开始后的一切事情,还有,悲剧产生之前的一点苗头。”
锥生零的眸子紧了紧,不说话。夜刈十牙继续道:
“我接到绯樱闲将袭击你们一家的消息后,就赶去了你们家,可惜,锥生夫妇还是已遭毒手,是我把你送去的孤儿所。因为这件事,后来我一直在追杀绯樱闲,将她打为了重伤,使得她之后好久都藏了起来,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啊,这些都是后事了,我们还是从绯樱闲说起吧。也许你能了解的,仅仅是绯樱闲是个拥有超强能力的LEVEL A,而不知道,她还被吸血鬼们称为‘狂咲姫’,为了防止她的‘发狂’而将她‘保护’了起来。可是有一天,她被一个人从牢笼里放了出来。放她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因为同情她想给她自由,而是助纣为虐,让她自取灭亡。
“这个借刀杀人的游戏是怎么玩起来的,大概要从绯樱闲喜欢上一个人类男子说起了。绯樱闲咬了那个人类男子,将他变为了LEVEL D,想让他永远陪伴着自己。可是,有一天,那个男子却被当做LEVEL E被锥生一族‘消灭’了。爱人的死亡让绯樱闲悲痛欲绝,一心只想着为爱人报仇。此时完全可以想象,给绯樱闲自由会带来什么后果。不过,游戏还没有结束,绯樱闲前去找你父母报仇,自然会有其他的猎人去为你父母寻仇。如此,借猎人之手,除掉绯樱闲,就是游戏的结局。”
往年的真相第一次在锥生零面前揭开,让锥生零头一次认清了当年的事实。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是“吸血鬼…猎人怪圈”的一环,却不知,原来还有第三者在背后操纵!所以说……自己的父母其实只是这场“借刀杀人”游戏中的牺牲品?!那个放走绯樱闲让她自取灭亡的人,就是绯樱闲口中的杀死自己父母的真正“幕后黑手”?!
“放走绯樱闲的人,是谁。”
夜刈十牙摇了摇头:“我不知。”
锥生零盯着夜刈十牙:“你在说谎。”
面对锥生零如此直接的质问,夜刈十牙苦笑一声,道:“猎人们,不可能知道吸血鬼高层间的事情,所知道的,多半也是猜测。”
“那么,你的猜测是什么?”
“绯樱闲是LEVEL A之间权力争夺的牺牲品,仅此而已。”
“权力争夺”这个词让锥生零心下一动,忽然想起那个人也曾跟他提到过这个词。
…… ……
「……我也被卷进了那场权利的争夺战,想要保住父母留给我的东西,我就必须除去那些构成威胁的人。这是残忍的,但也是现实的,面对我的敌人,我从未手软,为了我的生存,即使伤害到再多的人我也不在乎……」
…… ……
锥生零又猛的回过神来!——自己怎么会忽然想到玖兰枢曾经对自己说的这话?!……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关系吧……!
心下努力把那不相关的东西驱逐出去,身体却莫名地哆嗦起来。锥生零感到胸口很闷,喉咙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甚至让他呼吸不过来。夜刈十牙瞥了他一眼,为了不暴露出自己此时的异常,锥生零不得不打破此刻的沉默,开口讲话:
“绯樱闲受了重伤,为什么后来还会找上我,为了再次报复我吗?”
“当然不是,绯樱闲只是想寻求一样东西——LEVEL A的血液——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健康。”
“因为当年放出我父母的人也是一个LEVEL A,所以她想联合我一起杀掉那个人、夺取那个人的血液?”
“大致如此吧。只要能获得她想要的血液,怎么样都无所谓。”
“除了联合他人,以绯樱闲目前的身体状况,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说,当事人主动找到她,说,我愿意把我的血液给你……”
“怎么可能!之前想要除掉绯樱闲,现在又怎么可能白白让绯樱闲吸自己的血?”
“这听上去的确很荒唐,可是——如果,是拿自己的血液当做当年事情的封口费呢?”
——封口费?锥生零怔住了。那个人为什么想要封住绯樱闲的口,是害怕谁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看到锥生零沉默了,夜刈十牙又缓缓道:
“而且,事实上,他当年的目的不是同样达成了吗——绯樱闲死了。是你给了绯樱闲关键的一击。LEVEL A之间的斗争,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所以借助猎人之手,是最明智的选择了。只是,绯樱闲原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可是你居然违抗了你和她主仆的契约,打伤了她,恐怕,她也远远没料到吧。这只不过,是另一出‘借刀杀人’的游戏罢了……”
一瞬间,锥生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自脚趾一路升到了发梢。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一切都蒙在鼓里,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简直要把锥生零逼疯!
锥生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麻木的吐出几个字:
“所以我就是……这一次被人利用的那个……‘刀’……?”
夜刈十牙沉默地看着失神的锥生零,过了许久,才道:
“我告诉你这一切,并不是想要告诉你你被利用欺骗了,而仅仅是作为当年事件最后的知情人,赋予你知道真相的权利。很多事情,真的不是表面上的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更深层次的考虑,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夜刈十牙这最后的话,锥生零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他失魂落魄一般站了起来,“血蔷薇”的链子“哗啦”一下全部散开,摇摇晃晃地吊在了少年的手腕上。少年头一次没有去理会自己那宝贝的枪,而是望着夜刈十牙,雨中,仿佛要哭出来的脸,乞求一般开口:
“我只想……最后知道一件事——绯樱闲,临死前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吗?”
少年绝望地看见男子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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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冷雨似箭。
锥生零缓缓地、缓缓地走在路上。走在雨中。他的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眼睛因为雨水的流入甚至酸涩得睁不开,单薄的身体不知道因为冷而是因为其他什么而不住瑟瑟发抖。
——当年,有一个人故意放走了绯樱闲,纵容她去向锥生一族寻仇,从而借其他猎人之手,在权力之争中除掉绯樱闲。
——十多年过去后,那个人又以血液为交换条件,让绯樱闲对当年的事情保密,不得泄露当年事情的“真凶”;与此同时,又利用自己对绯樱闲的仇恨,杀掉了绯樱闲,彻底让她封口,一石二鸟……!
锥生零忽然定住了!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真相!——可是,这个真相,锥生零无论如何无法掏出来!摆在自己面前!
冰雨不断打在身上,锥生零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片粘稠得化不开的雨幕,面孔上一片空洞。大脑中的某一根弦好像忽然断掉了,原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世界好像在自己面前瞬间分崩离析——这种绝望的感觉,让锥生零宁愿此刻的自己是个傻子,那样就不用思考!不用懂得!也不用心痛!可是偏偏,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下,一切事实变得更加清醒、更加雪亮!就像这雨,无缝不入,事实也纠缠着他,如影随形,让他根本就逃不了、忘不掉!雨落在了他的身上,也鞭打在了他的心底,此时此刻,锥生零的心下剩下的,唯有一片冰凉。
这时,他旁边的草丛传来动静,锥生零迟钝的看过去,只见一个快半人高的影子从那里慢慢走了出来。如狼一般高大的巨型犬,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浇透了,看上去如同落汤鸡一般狼狈。可是现在,它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锥生零的面前,抬头默默望着他。
在那注视下,锥生零缓缓地蹲下来,单膝跪在了水洼里,伸出手去,缓缓抚摸着巨型犬那纠缠着雨水的长毛。巨型犬没有躲开,亦没有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锥生零。不知不觉的,锥生零不由得搂住了巨型犬的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巨型犬的毛里。他深深地沉默着,然后,在它耳边喃喃低语:
“你说,我的爱,会把我……推下悬崖吗……”
巨型犬没有发出声音,锥生零自己却哑然的笑了起来。松开了巨型犬,站起身的同时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锥生零摇摇晃晃地转身:
“抱歉……向你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回去吧,我也……回去了……我说了只让医生小姐等一会的……我要回去……该回去了……”
巨型犬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注视着那个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夜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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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整个医院在一片雨声中陷入一片死寂。
病房的门缓缓开了。推开门的人并没有很快走进房间,而是迟迟站在门口,从病房外走廊上投射过来的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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