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已殊途,却在百年后又相逢,经历种种这般。
这也是天命的一环么?命运弄人!?他的一生还要经历多少这样的意外,多少的劫数,也许他的命中只有劫,注定他是被作弄的丑角。
此时此刻玄霄近乎要忘了他之前执着追求的那个目标,他几乎忘了他曾今为了自己的私欲如何不择手段,任何人只不过是他通向目的的垫脚石,而今,他却对这样一个当初的“阻碍”而忘了初衷。
仔细想来只觉得可笑万分,时至今日他还在期待着什么?
他还有什么砝码去做这样的赌注,暗自长叹。
顿时丹田处传来一阵刺痛,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更觉心惊。
掐指一算,距离下一次朔月的时间已所剩不多,若是体内的煞气再次发作,更加不知要如何煎熬。
而今,当务之急是养伤,他却还胡思乱想险些走火入魔,虽说他已魔性深重,却还不想沦为神志不清的疯子,入魔并非是自我放逐,相反,他是为了报复,如今他更是为了能自主掌控自己的命运。
望着窗外半悬的孤月,玄霄暗自冥想。
他……已经醒了吧。
不知是问还是肯定,亦如没人知道他是多么害怕去戳破真相。
与此同时,苏醒的紫英也不再休息,而是走进了庭院,虽是隆冬时节,但是有了院墙的阻挡,风还不至于太凛冽,只是满园零落的萧瑟还是掩不住寒意,对于大病初愈的人,着实是有些不适。
来人的脚步很轻,可是,残留的枯叶还在履行着它最后的使命,清脆的破裂声在寒夜的寂静中让人更加心惊,只是来人只是顿了一顿,自觉露了痕迹,便也不再蹑手蹑脚,反而朗声道:“公子好雅兴,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一同赏景?”
听是白日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凌逸,紫英自然不便推拒,况且他正对此人有所疑问,这倒也是个好机会。
第五十二章
两人一起移至一旁的小亭中,虽是久积尘埃,有些荒芜,但近日狂风大作倒是去了那些恼人的浮尘,虽无好酒好茶相称,但伴着一轮弦月倒也十分雅趣。
而对于这难得的安适,紫英只觉得恍若梦中,有些不真实,坐在对面的凌逸也乘着间隙,仔细打量着对方,眉目清俊,带着股江南的清秀,却又有着后天修成的一股凛然之气,不仅不与他原本的气质相悖,反倒融合得恰到好处,让人既想要亲近,偏偏还有一层破除不开的疏离感。
不过于凌逸而言,越是难接近他便越是有兴致,许是从小便被备受宠爱,性子骄纵的缘故,虽是害他吃了些苦头,不过能换来这般奇遇,倒也是十分值得的。
“慕容公子与那位是朋友么?”这话中的“那位”自然指的是玄霄,然而玄霄对凌逸一向警觉,是不会对凌逸提及自己与紫英的关系,而浮袖一心忙于紫英和白磬,加之对玄霄的几分畏惧,自然也不敢多言,是以才有了这样一问。
不过这也是凌逸最好奇的,那个眉目疏狂的入魔之人,和眼前这个心思飘渺,眉目清明之人是友人?放在平素里,他是绝不相信的,然而,经历之前种种他心中自然有了猜度,如今一问不过是为一探究竟,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当然,也是为了找到新的乐子。
方才神思有些散漫的紫英,忽然听到不甚熟悉的对方提出这么一个问题,着实有些一惊,这答案他自己也一直纠缠在心中,如今被这样点破,注定有些无措,迟疑片刻后闷闷道:“我……我们是故交。”
他虽还唤玄霄一声“师叔”,可是琼华早已败落,门派凋零本是不便为外人道的羞耻,自然这层关系着实也说不上,更不用说他早被认为是“叛徒”了。
而说两人是朋友着实有些不当,且不论两人百年前的恩怨,就是时至今日,他二人之间的恩怨怕也是难以一时算清的。
只有这“故交”二字还算得恰当,也足以帮他挡过凌逸的这一层试探。
“故交……是么?”凌逸将这二字反复琢磨,咀嚼了片刻方才罢休。
只是他思忖的这片刻着实让紫英有些不安,说不上是为什么,许是觉得这是自己的事,与他人无甚干系,可是细细想来,却也不全是,其中还有些一直琢磨不定的原因让他十分焦躁,欲解难解,一如他醒来后的心境。
为了让对方不再深究此事,紫英开了口,问了个相似的问题,算是礼尚往来:“此地甚是荒凉,凌公子不知是欲往何方,怎么会选在这般荒凉庄园落脚?”
哪知对方听了此话,面色一惊,露出苦笑的神色,竟站了起来,躬身一揖,似是赔罪的模样,让紫英颇为不解。
“在下之前为了不叨扰公子休息,撒了个谎,望慕容公子见谅。”说着便弯下身,似是不得到紫英的原谅便不肯起身。
紫英从未见过道个歉还如此理直气壮的人,相比之下倒显得自己小气了许多,便上前扶起对方,他虽心思聪慧,但却向来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遇上这般能言善道的人,从来只能是被动的。
只是,此一遭却让紫英又想起了那之前似梦非梦的遭遇。
那个他放在心上久久的女子,他最终是要放下了。
正如菱纱所言,这个他生命中难得的几缕亮色,终只是他一生的梦魇,实在是太过可悲。
她已脱离红尘牵绊,却还为他牵挂愧疚了百年,这份情义足以让他释怀宽慰,而今,这袅袅红尘他注定无法跳出。
第五十三章
“在下自然不会在意。只是不知凌公子是否能相告缘由。”如此执着于答案,倒不是担心此人会卷入他和玄霄之间的纠葛,毕竟玄霄是不会对局外之人多有涉及的,此时,他更多的其实是担心,此人虽表现和善,但是看其伶牙俐齿,绝对是心思灵敏之人。
若不知是敌是友,必然带来许多变数,近日的风波太多,纷扰太多,着实叫人疲惫不堪。且不说他和玄霄的恩怨如何了解,此外被牵扯其中的浮袖和白磬,他所要顾忌得太多,实在不想再添变数。
似是看出紫英的疑虑,凌逸只是无奈地摊手一叹,这过于随性的动作与凌逸之前给紫英温雅的印象大相径庭,有些惊讶。
凌逸的眼中更是露出狡黠的神色,见效果已达,便也不再卖关子,正色道:“实际上,在下是在那荒芜的北苑与慕容兄遇见的。”
“北苑?”彼时,紫英是被镜罔附身带往北苑的,毫无意识,自然一时反应不过来,露出迷惘表情。
不知其中缘由的凌逸只道:“就是使慕容兄陷入沉眠的地方啊!”
“沉眠?”记忆中那段飘渺的经历难道是梦么?
不,那绝对不是梦。
或许在醒来的片刻,因为尚未想起发生的一切,曾今怀疑过,可是细细想来当初绝非如此是简单的“沉眠”。
因为,那种自我放逐至死亡的绝然是无法轻易忘记的,以为可以摆脱俗世的烦恼牵绊,可是如今醒来却发现自己还是舍弃不了,也放不下的。
“多亏那位有些冷峻公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慕容兄救了回来,不过那位之后却再也没出现,在下这个闲人只能呆在这里等候了。”
话至此,紫英大概了解自己进入那段虚境期间所发生的事了。
不过最叫他惊讶的还是玄霄。
是他救了自己么?
为什么要救他?
不久之前还让自己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否则绝不放过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任凭紫英如何猜度,也是无用的。
这其中的恩恩怨怨,若是这一时半刻可以弄清,有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波澜呢。
如此一想,自然也神思也清明了许多。
以至于蓦然想起,自己本是为弄清对方的身份,却不想被其他之事分了神,再欲问又显得不便开口。
看着原本有些迷离的双眸恢复清明的模样,凌逸只好暗暗一叹,不过于他而言,这也无关紧要,毕竟还有其他的理由来应对。
“不过在下也不清楚为何会在那里遇见慕容兄一行,只记得先前正在远游,途径此地,许是真如那些民间怪谈所说一般,一梦黄粱迷了心智也说不定,于是,醒来后便厚着脸皮,随兄台一行来此借住几日。”
凌逸言语流畅,皆是有理有据,最后还自嘲一番,让紫英也不好再多问,以免让对方误会自己有逐客之意。
但还是解释道:“不过,这也并非在下的居所,在下也是借住而已,凌公子倒也不必对我拘束。”
“哦,慕容兄也是路过么?那么也真是机缘巧合呢!”说此话时,凌逸脸上露出了讶异喜悦的神色,这一次倒是不曾有意隐瞒,这番话着实是他所想的。
第五十四章
与凌逸所期待的相反,紫英并未露出任何称得上欣然的模样,反而染上了几分困扰。
虽然他无意中助浮袖脱离青鸾峰,使白磬免受镜罔的伤害,可是让浮袖夹杂在他与玄霄的恩怨间,不得脱身,让白磬的母亲受连累而亡,这些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而眼前这个刚刚脱离夜魅姬之手的路人又会被牵扯至什么样的结局呢?
紫英不敢想,如果可以,他希望此人可以尽快离开。
不过凌逸恐怕是永远也不会随他的心意的。
“夜深了,公子若是要继续远游,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罢,紫英便有些失礼地转身离开了。
只是凌逸难得寻到机会,加之紫英似是有意避让他,若是错过此次机会怕是再难觅到今晚这样的“巧合”了。
于是,一向任性的他直接追上前去,拉住了紫英的手。
紫英自然是一惊,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方的指尖恰好覆在了他的命脉之上,虽然本能地感到十分抗拒,可是还是克制着,未曾更加失礼地甩开对方的手,只是转身时不着痕迹地以袖袍挥开了对方禁制的手。
“凌公子还有何事?”
“我只是想知道那位救了在下的公子现在何处?”凌逸露出有些苦恼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