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赶到时,花阳正站在窗边,而林无枉站在书桌旁,两人面色都有些发白,看来果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而这件事,向阳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了——孔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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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余死的样子的确不怎么好看。
他年龄不大,身材还极其瘦小,一张脸上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成熟样,他眼角稍稍向下垂着,正好与孔夫人微微向上挑起的凤目完全相反。再加上他平时阴沉凶狠瞪人的表情,显得格外骇人。
而现在,这张本就已经够让人不舒服的脸上,却还透出一层幽幽的绿光来。他的皮肤依然是苍白的,绿色是从皮肤下透出来,布满了整张脸。
孔余大张着嘴,大概是想要叫人,平时一半藏在眼皮后面的瞳孔已经完全散开,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整个眼眶里面。他一脸的惊恐,脸型几乎快要扭曲!
他的手指曲着,看样子死的时候正抱着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如今已不见了踪影。想来被取走的东西就是秋鸿剑了。
鲜血在地上缓缓淌开,一直蔓延到她的脚边。
从窗口灌进的风在屋中肆意奔走,将血腥的味道带的满屋子都是。
向阳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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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眨眼功夫,竟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孔夫人面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似乎这件事情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动了动嘴唇,却立刻又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皱眉看向林无枉:“他怎么死的?”
她的声音很轻,淡漠的口吻听起来仿佛是事不关己似的。
向阳是真的吃惊了。
如果说孔绝尘死了数日,孔夫人因此情绪才得以平静,那还稍微能说的过去。但是现在,孔余就死在她的眼前,尸体上还带着余温,但是她依然保持着如常的神色。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就算是不喜欢孔余的向阳,在看到孔余死掉的时候,也感到了恐惧和难受。但是孔夫人……
难道说,她一点都不害怕,她对这些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知道为何,孔绝尘的房间显得格外阴暗。屋内的窗棂刷上的乃是黑漆,屋中墙壁也是用的暗沉的颜色。窗上系着黑色的布帘,被风鼓起,慢慢在空中飘扬开来。
向阳觉得寒冷在身体里面一点一点的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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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枉没有回答孔夫人的话,他只是看着地上的尸体,怔怔的。
他向来直爽,身份还是个捕快。然而却有个孩子就在他眼皮子下面被人杀掉,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花阳叹了口气,道:“是毒。西域奇毒,名曰断魂,一旦沾上须臾便能毙命。”
看着孔余脸上罩上的一层青黑,萧如鸿也露出愤愤之色。
杀人绝对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对于这些江湖高手来说,杀掉一个无法反抗的孩子更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但是偏偏还是有人动手了。
而且那个人的武功绝对不输于这里任何一个人。难道是因为那个人本身就如此残酷暴戾吗?
屋中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这样一看,倒显得孔夫人才是外人一般。
她沉默片刻,忽然摇摇头,道:“我先去找福伯过来处理……”说着,她抬脚便要往外走去,却不料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萧如鸿看着她,目光好似结了冰,脸色难看:“夫人且留在这里,在下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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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人身子蓦地一顿,半晌,她微微一笑,点头:“有劳萧公子了。”言毕,她便垂手站在窗边,不再说话。
萧如鸿会这么做,无非是把对她的怀疑摆到了明面上来罢了。
现在这个状况,任谁也会怀疑她的。
花阳看着孔夫人,眉头微微皱着,向阳立刻靠近了他。
万一孔夫人是凶手那就不好了,要真是动起手了,自己可就是首当其冲那个啊!谁让自己不会武功,人在江湖漂,不会武功挨得刀都要多点。
孔夫人转过身子,看着窗外,眉眼里又飘上一层愁绪。花阳则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林无枉转过身来,面色复杂。如今既然把态度已经挑明了,他便也将问题坦白了:“七月和八月的时候,不知夫人可有去过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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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向阳的错觉,屋中气氛一瞬间僵了一下,不过立刻又恢复了过来。
孔夫人转过身来,看着林无枉。
“没有。”她摇了摇头,道,“我一向不大喜欢到处乱走,上个月也好,上上个月也好,一直都留在府里的。”她停了下,又道,“府上下人是知道的。”
到底有没有留在府上,这一点再好证明不过了。孔夫人一脸坦然,看来并不像是在说谎。
那么朱子承和徐闲庭的事情,应该与她没有关系才对……
那么孔绝尘呢?
林无枉道:“如此,九月二十的时候,孔夫人在做些什么呢?”
“我也在府里。”
“那么孔大侠呢?”
孔夫人没有半分迟疑,连思索也没有思索,便道:“他那日有事出门了。”
“夫人可知道是什么事?”
孔夫人摇起头来:“这我倒是不知道。”她淡淡叹了口气,道,“我夫妻二人平日互不干涉对方生活,他有什么私事,不必告诉我。”
那这不是和分居差不多两样了?要是有离婚,这两个人早就该离婚了吧……
孔夫人又转过身来,皱起眉:“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妾身认为,应该与那封信有关。”
这是第二次听见孔夫人提起信了,看来,这果然是个关键的东西。
林无枉眼睛熠熠发了光:“夫人可否带在下去看看这封信?”
孔夫人立刻点头:“不知道外子还留着那封信没有,几位请跟妾身来。”她说着,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瞥了一眼一旁孔余的尸体,目中几丝落寞滑过,很快又陨落:“不用担心,福伯自然会处理好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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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把自己刚刚死去的孩子扔在房间里面不管,怕也只有这个夫人能够做出来了。
偏偏林无枉和花阳也不是寻常人。就剩下向阳这个“寻常人”,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又不敢和尸体独处,只好跟着几人出了门。
待屋外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向阳才惊觉自己刚才呆的屋子有多暗。
这一家人都是怪胎!
孔夫人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感情的人偶一样,孔余则是阴森可怕的小孩子,还有孔绝尘……正常人谁会把自己房间弄得那么黑暗的,多晒晒太阳才能辟邪……
不过这一家三口凑在一起也不觉得违和。
想了想,向阳又觉得不寒而栗。
孔绝尘的房间……难道不像是死人呆的房间么?还有孔余,想到那一大片眼白,向阳就不自觉的想将他和死人联系在一起。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孔夫人身上。
还有孔夫人也是……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没有感情。
她打了个寒战,赶紧制止住自己异想天开的设想,若无其事的凑近了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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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让几人没想到的是,等他们赶到书房的时候,书房已经是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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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书册,画卷散落一地,几乎让人没法下脚。柜子被大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扔在了桌上、地上。整个书房简直叫做惨不忍睹。
很明显,书房被人翻过了。
几股风灌入,桌边白纸晃悠悠的飘落到了地上。
向阳刚才还没压下的惊骇又一次如同浪潮一样滚滚袭来,让她整个人都在恐惧之中沉浮。
他们没有看到那封信,他们也看不到那封信了。
可是,翻书房的人会是谁?难道说,是“那个人”?他还没走?他在杀了孔余之后,竟然还留在府上,翻了一次书房?
白花花的阳光让人有些晕眩。
向阳心脏的跳动早就超过了自己可以承受的频率了,有如擂鼓一般,挣扎着想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她只觉得身子僵硬着,动也不敢动,只能拿一双眼睛到处乱瞟。
“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还监视着他们?他会不会躲在什么地方,随时可以给他们致命一击?
显然花阳和林无枉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对视一眼,表情惊讶。
信被人拿走了,而恰好,孔夫人没有看过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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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人用近乎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屋中的一切。
半晌,她忽然缓缓道:“我虽然没有看过那封信,但是,我还记得信函上的署名。”
闻言,几人都看向她。
孔夫人冷冷道:“夜之虫。”
作者有话要说:
最大的伏笔终于埋下来了。
看到这里,猜伏笔是“夜之虫”的姑娘都自动重猜吧~
☆、两个葬礼(下)
原本只是孔绝尘一个人的葬礼,没想到变成了两口人的葬礼,孔府无后,孔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本事打理这么大一个府子,这下,孔府又走了一大堆人,更显荒凉了。
和孔绝尘一样,孔余的葬礼也交给了福伯来处理。对于自家夫人这个态度,福伯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向阳问起的时候,福伯也是苦笑道:“别看夫人那个样子,她只是性子强了一点,她心里再苦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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