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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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集-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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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到了武昌,是在后半夜,暖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牧子深抬起头揉揉眼睛,第一次觉得睡觉是这么的累人。转上去广州的车,刚进入车厢,就有一阵暖流扑面而来,裹挟着莫名混杂的气味,令牧子深作呕。这车不是在武昌首发,是沈阳到广州途径武昌的,车厢里大部分面孔都带着刘老根的气息,有的聚成一群吆五喝六,有的躺得歪歪扭扭面目狰狞;牧子深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春运,他原本还带着一次美美的邂逅的侥幸,但当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后,看着周围壮硕的莽撞以及疲惫的衰老,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耳机,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尽管如此,那实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气味,依然时不时地刺激着他,让他为自己一个月后回来的状况,担心不已。
  当他成功的站在广州的蓝天白云下时,这座陌生的城市带给他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说不尽的清爽,舒适。他从此就知道了坐火车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要再坐火车。
  父亲母亲一块来接他,父亲骑了一辆踏板摩托,白色的,就像香港电影里讲的小绵羊一模一样。三人穿过高楼大厦的大街小巷,又穿过一片低矮的石棉瓦厂房区,路越走越窄,巷道越来越多,环境越来越差,最终停在一座破旧的沙土墙围起来的院子前;母亲高兴的领他进门,院子就像北京的四合院那样,却不是对称的。母亲把他领进左侧的一间房里,房里对门就是一张床,窄窄的,被子床单都整整齐齐的,应该是为他准备的;再往里走发现一张门帘,挑起来里边是不到五平米的一个空间,放一张大床外,几乎不剩什么空间。早知道父母在外艰辛,却不知道是这般艰辛,牧子深放下行李就说挺好挺好,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想着来了要没地住呢!母亲听说他在说玩笑话,就走过去摩挲着他的脑袋,说父亲老早就出来租了这房子,为的就是他来了能有个家的模样;牧子深听了眼睛就发酸,问洗手间在哪。到了洗手间一看,才发觉其他的都能忍受,但院子里三家十几口人同用一个卫生间,牧子深觉得难以接受,就像他此刻站在卫生间门前,却发现里边有人需要排队,让他这个半大的小伙子觉得难堪。
  ……
  但不管怎么说,年就这么过去了,一家三口在异地他乡的土地上,也算不失幸福地过了这个年。当回芜城的安排提上日程,父亲早早地就帮他又买好了火车票,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坐火车回去吧,下一年他就不用来了,因为这一年他亲眼看到母亲把过年的很多繁琐给摒弃了,他想着下一年父母如果还不回去,他就可以一个人在家里过年了。
  元宵节过后的一个下午,天气闷热了一阵,落下一场大雨;但雨停后太阳立马就出来了,牧子深站在院子里看那蓝天和太阳,没有闻到该从地下泛上来的压抑的湿热,就颇有感触的觉得还是沿海城市的环境要好一点。就是在这时候,他被天上的蓝蓝得晃眼时,迎面有一抹蓝色的影子走进这院子,直直地站在离他不远的檐下,死死地盯着他。
  牧子深低下头揉揉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紧张的不安,接着就如同来人一样,直直地站着,死死地盯着。
  僵持了半分钟,来人突然换了一脸牧子深极为陌生却恍惚熟悉的笑容,然后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牧子深伸出的手。
  “左朝歌!真的是你?”牧子深看着眼前的这个犹如天降的来人,惊讶地再说不出别的话。
  来人依然保持着那张笑脸,将牧子深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穿着和天一个颜色的工厂制服,头发乱蓬蓬的堆着,似乎只是出门前蘸着水简单的打理了一下;他虽然不说话,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眉心的那一道疤,仿佛都在拼命的告诉牧子深,没错我就是左朝歌。
  “你们俩进屋来吧,那么大太阳,也不怕晒。”母亲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冲两人喊到。
  “妈~你看这是谁……”牧子深闪过身,一脸激动的看向母亲。
  “左歌嘛,我还能不知道是谁,你这孩子,左歌你也是,来就来还带这些东西,不是说好了不带的吗?”母亲说着走上来,从左朝歌手里接过那大兜小兜的礼品。
  “我那是哄你的嘛!过年我都没来看你和叔叔,这会儿来了能空着手……”左朝歌松开牧子深的手,笑得一脸热忱得同牧子深的母亲讲话,倒好像他们才是母子,牧子深成了局外人一般。
  “子深,快招呼左歌进来坐啊,那么大太阳……”
  “噢,进去坐吧,左~,走吧朝歌进去坐吧。”牧子深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个同龄人,记得以前自己一直叫他左朝歌,还带了些许厌嫌的语气,如今再一开口,却觉得这三个字异常陌生,它们真的就能组合在一起成为他的名字吗?牧子深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却把当年那些许厌嫌的语气,也找到了感觉;但再次开口,他还是直接跳过了这三个字。
  “你怎么会在这,是寒假出来做零工吗?”牧子深这样问时,左朝歌看看一旁的牧子深的母亲,一时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左歌来了快一年了吧,就一直在这边做工,没跟你说,他说怕你知道了跟着难受,我们就也没跟你说,他家里出那些事……”母亲说着眼角泛起泪花,左朝歌赶紧递过去一张纸巾:“云姨你别这样嘛,大过年的……”牧子深看到左朝歌这样说时,脸上还带了坚强的笑,想起苏木梨跟他说起的那些,就也跟着泛起了泪花。
  “你看,你看,果真是母子,云姨你一哭,子深也开始了。”左朝歌依然是那么坚强笑着的一张脸。
  “不说了,不说了,我去收拾菜,晚上你们爷仨喝一杯……”
  “不了云姨,下碗面吃了就行,没请下来假,晚上还得回去上班。”左朝歌站起身,意在强调自己说的话。
  “没请下来假!是段头头不给你批,你等着,我让你叔给他打电话。”说着她就去找手机,要给牧子深的父亲打电话,牧子深的父亲在厂里值班,要到五点半才能回来。
  “云姨别打,别打了,确实没工人了,他自己也在线上干,能批我一个下午算不错的了。”左朝歌走上前去,将她手中的手机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我去买条鸡回来,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醋焖鸡了吗。”
  “云姨,你别忙,下碗面条就好。”左朝歌还在坚持。
  “大过年的,下啥面条,牧子深,你俩在家啊,我很快就回来。”
  牧子深这才木讷的应承了一声,抬起头看看左朝歌,深感没几年过去,左朝歌已经变化成了这样的左朝歌,再不是那个之前会羞涩的躲到他身后的左朝歌了。
  两人对坐,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快毕业了吧,记得你学服装设计,服装设计还是要到这边,我们老家不行,这边厂子多……”左朝歌说话小心翼翼的,声音不似他同云姨说话那般放松。
  “恩,老家是不行,学错专业了……哈~”牧子深随口应付着,他现在脑子里都是苏木梨。“暑假的时候,我见苏木梨了~她说你消失了,到处找不到,我才知你家里出了事……我之前……。”
  “嗨,说这些干嘛,都过去了。一早就听云姨说你来,我就想着咱俩可能叙叙旧了,。后开云姨又说你要考虑考虑,我就给自己报了个加班,我一个人在这,过年也没啥意思;谁知道你最后又来了,报加班的工人少,总也没假,听说你一两天要回去了,我才急了,跟工头说,你不批我也得去,嘿嘿,他就批了,跟我们是一个地的,对我挺好……”
  “左朝歌,你不够兄弟知道吗,回芜城了不跟我联系,家里出事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前二十年白处了?”牧子深盯着左朝歌,说得委屈满满。
  左朝歌眨眨眼睛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犹豫了片刻取出两根,递在牧子深面前。
  牧子深看着夹在左朝歌手中的两只烟,想起初中的时候,两人偷偷抽烟,总是他从家里拿出来两根,两人躲在塘沿下,抽得飞快。
  “其实每次回芜城,我都去看你,好几次都看你一个人骑着车子出去或回去,我想叫住你,然后我们像初中高中那样一起在街上跑……但我们渐渐长大,脸皮却越来越薄,我怕我叫你,你像没看见我那样从我身边过去;我就想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都还年轻,说不定再过几年,就都不要脸了……哈哈,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幼稚,就叫你一声又能咋地,大不了就打一架各回各家嘛……”
  “那还是你幼稚,我想的就是逮到你小子就把腿给你折,让你回不了首都,哈哈哈……”
  “下得去手嘛?……”左朝歌点着烟,然后起身帮牧子深点着烟。
  “要不现在试试,哈哈哈……”
  “不成不成,晚上还上班呢,挣钱……”左朝歌说着突然变得深沉。“老左自作孽不可活,但他却害死了妈,可他还是我爸,这个家还在,只不过我成了主人,家还在人就得活,活着就得有钱,外边说老左弄了几千万,我一分也没见着,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出来打工……”
  “左叔,在芜城吗?”
  “芜城一监,有时候我去看他,我就问他,你那么些钱都没了?就没藏一点?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你给老子好好活人!说的理直气壮,原来很瘦你知道,现在胖了,说话脸上的肉都带颤……他是在享福呢。”左朝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坚强的笑,那笑看得牧子深心里发酸。
  “左朝歌,苏木梨……”
  “哎,牧子深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着抽烟吗?那时候烟真是呛苦,我们俩每次都比着谁先吸完;现在你再吸什么味?我跟你说,就一个字,香!真的,我都恨不得这一支烟能抽一整天,你品品,看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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