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萧氏的脸都要丢光了,偌大的江南水乡,你们选不出一个水乡美人来,我也是怕了你们了,届时回去,你们都自行辞职吧,省的星河还要一个个通知你们。”
满场不吭气,萧二公子显然比萧三公子还要难缠,在萧曼卿的强压下,有个场工嘀咕一句:“本来她就像个鬼妹,鬼妹怎么会有水乡气息,要找美人,不如去传统一些的地方找啦……”萧曼卿指着那人,问他:“你这么懂审美,不如你给我找一个来,找到了,我给你升职。”
那场工真的站出来,说:“当时给英小姐订制衣裙,那位裁缝就是个美人。”有人附和:“是啊,那位小姐是个美人,头发长长的,穿长裙的,很美。”萧曼卿扫一眼全场,声音不冷不热,“为甚么没有请那位小姐来试镜?”
萧曼卿也不多话,转身要走,走到一半,复又回过头来,说:“地址给我,我自己去请。”那场工走过来,送上地址,萧曼卿瞟一眼导演,“继续拍,公司请你们回来是做事的,不是发愣。”
那位裁缝并不住在上海,她住在镇江一条古街上,司机驱车前往镇江,到了拥挤窄小的街口,轿车几乎能将那处堵严实,萧曼卿挥手让司机离开,说:“半个钟以后来接我。”
青石板砖铺成的小路,过于炎热的天气似乎昭示着有雨要下,萧曼卿穿着精致昂贵的套装,皮鞋踩在风霜古老的地面,与这处世外桃源一样古旧的地方极不相融。小街上还不时跑过几个光屁股提着酱油瓶子的小男孩,瞧见西装正经的萧曼卿,还故意向他挤个鬼脸。萧曼卿捉住其中一个,声音柔软清和:“小鬼头,哥哥要找一个很漂亮的裁缝姐姐,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那小鬼跟他呲牙,说:“我们这漂亮的裁缝姐姐很多,你要找哪一个?”萧曼卿弹弹他的额头,笑骂一句:“滑头,来,给你买糖吃。”他拿出一张钞票,又问:“现在能不能给我带个路了?”
墨如鸦正在裁一匹产自云南的织锦,粗犷野性的纹路,她下手很谨慎,这样的织法已经很少见了,客人要求做一条半面裙,半面裙,已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了。小小的一人宽的店面里,墨如鸦握着剪刀裁剪布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墨姐姐,有个怪叔叔找你,诺,你看,就是他!”
萧曼卿笑着看了小鬼头一眼,那光屁股小孩撒腿就跑,墨如鸦松开剪刀,乍一抬头,盛午的阳光倾泻而下,她柔软的眸色照亮了这一爿古旧的老街。墨如鸦长发盘了起来,穿银白蚕丝长裙,她略微带着笑容,萧曼卿心间陡然一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墨如鸦。初初见她,在安葛生家里,她穿着老土的格子长袖衬衫,头发乱糟糟的,让她去勾引萧醉吟,本以为她不会答应,没想她一口应承下来。再见她,就是在星河里面,她穿朱红的长裙,真的有了睥睨世人的味道,可惜,红色并不那么合适她,她是那样纤细柔美,或许,她穿上那抹最耀目的明黄,才真正好看。
墨如鸦只瞧了萧曼卿一眼就不说话了,萧二公子倒是大方,问一句:“不请我进来坐坐吗?”
天上一声闷雷,乌云滚过来,瓢泼大雨霎时惊起地面尘土,萧曼卿站在门店外,黑色西装不需多时就湿了个通透,墨如鸦将那一匹裁了一半的织锦拿进架子上的针线篓子里,然后又用木板一块一块合上拼起来的门,萧曼卿还在外头站着,她终是说一句:“进来吧。”
窄小的店面很深长,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头还有个小庭院,庭院里有几株秋海棠,还有一株粗大的合欢树,萧曼卿看一眼,说:“合欢苦情,花叶不同心,你一个单身女子,不甚吉利。”
墨如鸦住在阁楼上,萧曼卿一脚踩上去,木质的地板咿咿呀呀的,萧曼卿冷不防握住如鸦的手,说:“我怕。”
如鸦并不回头,问他:“你怕甚么?”
“如果我掉下去,你会救我吗?”
你会救我吗?
如鸦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如果她掉了下去,谁会来救她。
萧曼卿又问了一遍:“你会吗?”
如鸦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握着萧曼卿的手,紧了紧,说:“我会救你,如果你希望是这样。
第 15 章
阁楼上有一张小小的木板床,还有一面小衣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就连桌椅都没有,萧曼卿瞥一眼,笑说一句:“初次上姑娘家的闺房,没曾想是这样的,我站累了,想坐都找不到地方。”
如鸦拿一条细布织成的毛巾给他,萧曼卿握在手里,道:“这样的市面上很少见,你在哪里买的?”如鸦又出去了,端着一盏茶进来,甜白杯盏里滚着大红袍,萧曼卿脱下外套,天水蓝的衬衫半湿不湿的贴在线条优美的背上,他拿细布毛巾擦一擦,细布立马吸了水,他将布巾还给墨如鸦,如鸦将水拧一拧,拧在一个木盆里,萧曼卿简直要被这个女人弄花了眼,这屋内摆设、用度物什丝丝扣扣都在诉说着古老这一桩情结,她说:“喝茶吧,茶叶是好的。”
甜白盏是元末明初的真品,萧曼卿接在手里,赞一声:“好物件,我家里有一件元青花,改天请你掌掌眼?”如鸦笑笑,问他:“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我同安生说过了,东西不在大公子手里,至于在不在玉蝴蝶手上,那就要另请高人了。”
萧曼卿坐到床尾,瞧见小床上摆着的一个乌沉沉的多宝箱,边上还镶嵌着银丝制成的缠枝纹,“小叶紫檀?”萧曼卿笑道:“你这里宝贝还不少,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几件稀珍来,先前倒是没瞧出来。”
外头雨声渐渐小了,墨如鸦推开阁楼上的木制窗户,余风卷着雨滴吹进来,吹了墨如鸦的长裙一身潮气,萧曼卿道:“你这屋里大多都是木制品,还是把窗关上吧,木头不经水泡。”
墨如鸦站在小窗边,银白绸裙,削肩细腰,萧曼卿喉咙动一动,问她:“萧醉吟对你不好吗,为什么离开他?”
墨如鸦摇摇头,说了一句甚么“他不是他”,萧曼卿似乎没听清楚,他只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心跳,多么遥远的感觉,今日在一个女人简陋的小阁楼里,旧梦重温,温柔缱绻。墨如鸦一转过头来,萧曼卿就站在了她的身后,他说:“你要找谁,我帮你找,你想要做的事,我帮你做,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待在我身后,我给你一个女人应得的疼爱,嫁给我,好不好?”
萧曼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调情,不是妄语,这个女人于他萧曼卿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吸引,不堪被任何人言语,也不被世间任何其他条件所左右。墨如鸦转过头来,瞧见萧曼卿如水般的目光,她将手掌放在他的胸口,说:“人生百年,你死的时候,我还是这般模样,你会害怕吗?”
你会害怕吗?
萧曼卿笑一笑,搂着墨如鸦的腰,在她耳边轻语:“我不怕。”
雨水敲窗,雨又大了起来,萧曼卿吻上墨如鸦微凉的薄唇,笑道:“你看,天意如此,我是走不脱了。”墨如鸦双手捏紧,试图读出萧曼卿前世种种,萧曼卿握着她的手,说:“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读我的记忆?你我之间,不用这么费劲,有话可以直接问我,我绝不会隐瞒,嗯?”
江南细雨滴在青石巷子陈旧的房檐上,雨水丝丝密密,似在牵扯故人间说不尽的哀怨缠绵,萧曼卿手掌放到墨如鸦发间,他手指轻巧抽开她一根银簪,如鸦华丽如墨云般的长发倾泻而下,他将她打横抱起,喉间轻轻发笑,“怎么抖的这样厉害,怕了?”说罢,他抱着墨如鸦坐到阁楼里那张唯一的木质小床边上,小床本就不甚宽敞,如今加上萧曼卿一个身高腿长的大活人,愈发逼仄,墨如鸦往衣柜那头移了移,萧曼卿一手搂紧她的腰,“别动,我抱一会儿。”
床头上搁着紫檀多宝箱,墨如鸦将那箱子搂在怀里,萧曼卿搂着她,两人弯成一个温柔的形状,如鸦手指微动,说:“我不会嫁给你,我嫁不了人,我……”
“嘘!”
萧曼卿掰过墨如鸦纤瘦的肩膀,墨如鸦莹白的脸上有些难见的悲伤,再仔细一看,她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眸里弥漫了水光,那是,泪意?
“我活着已是奢侈,我恐活不长了,这红尘呆的太久,反了世间条率,会受天谴的。“墨如鸦喉间哽咽,平日里极为悦耳的声线此刻尽是沧桑破碎,萧曼卿搂紧她,吻一吻她发间,“天谴有何惧,它能耐你何,它让你爱不得,恨不得,得不到,也躲不过,你惧它何?”
“萧哥哥在何处?”
萧曼卿道:“在你身边。”说完这句话,萧曼卿就拨开墨如鸦交领的上衫,吻上她精致锁骨,墨如鸦眼角滚下泪来,“你是谁?”
“啪!”有人砸窗,小石子弹在玻璃窗上,萧曼卿侧目,笑道:“你这里倒是热闹,好了,我有事请你帮忙,我们的事……”他笑一笑,“来日方长。”
英念初换了一套长旗袍,在石板青苔的小桥上撑一把油纸伞留下倩影,天公作美,暴雨忽至,连后期特效也省了,远景美人,导演感觉良好,忙上门请萧二公子点评。萧曼卿穿着天蓝的冰丝衬衣坐在沙发上,看了导演送上的剪辑片段,道:“你带英小姐先回去,拍摄团队留下,我另有他用。”
导演一时不明白这萧二少的意思,萧家几兄弟都甚是难缠,先有萧三少不满意玉蝴蝶,现在又是二少不满意英念初,可这英念初不就是萧三少钦点的人吗?他转念一想,当初的玉蝴蝶还是萧大少力保的人呢,还不是说换就换,想通这一章节,导演立马表态:“是不是需要再拍一辑,不费事的,我可以留下帮二少,请二少给个机会。”
萧曼卿笑一笑,“胜会华筵重要,各位都费心了。”
得到萧二少的褒奖,那导演干劲十足,在见过墨如鸦以后,只剩感叹,萧家三兄弟的眼光一个比一个毒辣,这萧家二少,从哪里寻来的绝色?墨如鸦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