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狸猫可以变成人。”太子的眼梢中带了笑意。
“我不信这些。”她给他碰了冷钉子。
“如果可以变成人,你想狸猫变成谁?”
太子的话,让龙曦皱起了眉头,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母后,还有我的手足。”
“知道我想让狸猫变成什么吗?”他又看了一眼狸猫,转脸回来笑意盈盈,故意挑问龙曦。
龙曦暗叹,即使自己不说话,这家伙也会自己说出答案的,算了,她就当一回好心人,“变成什么?”
太子嘴角的笑痕更深,原本就深刻的五官在提到这个话题时,龙曦看到他眼睛珠子里影了自己的脸庞,她习惯性地有蹙了眉。
她的动作,让太子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抚在她的眉心上,似乎想要抚平她蹙起的眉心似的:“你老是爱皱眉。”
龙曦不耐地打掉他的手,“皇兄,你贵为太子,应该知道自重两字怎么写?你如果喜好男色,宫中不是没有脔童,还是需要皇弟我亲自为你物色?”
“小五,你每次和我说话都得如此夹枪带棒的吗?”他叹息,目光瞬也不瞬地凝着龙曦英气十足的脸,偶尔,就比如方才,她看狸猫的时候流露出来的那份像女子的向往和清伤……
“皇兄贵为太子,皇弟我又怎敢放肆。”仿佛为了证明却未曾如他说言,她歪过头,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太子无奈苦笑,罢了罢了,起码她还愿意见他,而非拒之门外。
“百战和珑髓,我请尚书大人给你带回来了。至于,他们是去是留,由你自行作主。”一片落叶飘下,落在龙曦的肩头,他见了,抬手细心将肩上他落叶拾去。
碰触的瞬间,他触到她纤细的锁骨,她比他想象得更瘦,被层层男装包裹下,龙煌?不,是龙曦啊。
龙曦被他动作轻碰,浑身不自在,她后退一步,避过他悬在空中的手,如猫儿的眼眸警惕地盯着他。
“小五,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虽然珑髓身为公主,不过,毕竟是表亲,现在和东夷已经取消了婚约,她应该重新选择一个归宿。”太子悬空的手放下,长廊的尽头看到急急行来的宫人,太子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在经过龙曦身边的时候,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道,“你,可以娶她。”
龙曦陡地瞪大了眼。
太子将她的错愕收进眼离,微笑,她还是没有学会彻底掩盖自己的情绪,“有时候,做戏要做全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话提醒了她。
做戏要做全套,太子的背后还有右相这条大鳄。
而她能信任的人不多,柳儿?不行,出生就会被否认掉,剩下的只有珑髓,只不过,珑髓这辈子都那么残缺了,难道还要她这个不男不女的再去掺一脚?
将百战,珑髓,听风,玉儿四人送到五王府后,凌行宸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人生一直是一个人,拒绝任何人来驾驭,除了他自己以外。
珑髓等人望着他苍老而孤寂的背影,却怎么也帮不了他。
柳儿看到珑髓回来,高兴地领了她去见龙曦,其余三人随后,越过照壁和前院,来到大厅时,龙曦已经备好了酒宴,为他们洗尘。
倒是百战和珑髓疑惑了,听风本和百战同路是右相的人,照理说五殿下对听风并不熟悉,而现在反观,似乎,他们两人一早就认得。
龙曦深知百战的疑惑,便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既然司徒焕能将王儒意安插在我手里,我为何不能将听风安插在他手里呢?”
没有想到,中间还有这翻渊源,百战不得不承认比他想象的更复杂:“可是,王儒意在你手中也帮到了右相,显然听风……”
“难道不是我把你地监救出来的吗?”喝下水酒,心情也放平和,听风难得打趣道。
“地监?”珑髓不明白,那是什么的地方。
知道百战不好回答,听风代答道:“那是囚禁犯人的地方。”他一笔带过,真正的地监绝对不是囚禁犯人那么简单。
日日有人死亡,死状可恐,能够将人化为禽兽的地方。
“不过现在王儒意拿到东夷的兵权,四镇诸侯的兵权相当于还在右相手里,你打算怎么做?”百战打算先听听龙曦的想法。
龙曦拿着白玉酒杯像平常一样将酒送进肚中,只道:“再议。”
正文 髓儿的坚持
珑髓专门找了个空,在洗尘宴后到龙曦的书房单独和她见上了一面,有些话她也想问问龙曦。
“你要问我什么?”书房后面有一个隐蔽的暗门,暗门之内的小间内是龙曦的偶尔会用上的女装,对于珑髓,她也无须防备,开了暗门后,坐在铜镜前,将发冠摘下,解下被束起的长发,用象牙梳细细地梳理着。
“抱歉,因为我的自私,连东夷……”她很是抱歉,如果说她还跟天卦在一起,那么起码龙曦在王儒意背叛后,还能有东夷国的军队作为后台,而现在,她决心和百战在一起,让当时她对龙曦的信誓旦旦,全化为泡影。
“要说我不在意,那是假的。可是我再怎么在意,都不及我想你幸福更重要。人活在世上不容易,说好有三万六千五百天,说不好呢?怕是明日就会两脚踩进黄土里。既然如此,不好好地为自己活着不是太浪费生命了吗?”龙曦微笑,坦然的表情里看出她对珑髓和百战真心的祝福。
“可是,你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那也不一定,人活着嘛,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重要的是你如何去解决,怕麻烦的话就不要做人,更何况,我相信,解决的办法总会比遇到的问题多呢。”她全然不在意,在一旁的黑色小匣子里挑选适合的发簪。
“我来帮你。”见她选不定发簪,珑髓在她抽开的匣格里,拾起一支纯色的玉簪,那簪子异常的朴素,没有任何的装饰,简朴地没有任何的特色,可比起其他的花式各异的华丽簪子来说,她觉得这支反而更配龙曦。
“这支不能用。”凝看那朴素的玉簪,龙曦从珑髓手里接过,重新摆回匣子里,平静的面容上虽然亦是无波,但眸中却流露的出不自然的清伤,“这支簪子已经不适合我了。”
包括送她这簪子的人,都已经不适合她了。
“用这支吧。”龙曦挑了一支华艳的金红双面花纹流苏发簪交给珑髓。身为宫廷中人,也只有配戴同样金红的簪子才能配上她现在的心境。
珑髓接过来,默默地将发簪插|进她漆黑的发丝之中。
她不愿意龙曦单独一人面对浮华背后的漆黑,“我和百战来帮你可好?”
龙曦没有回答,但两人都知道,要对抗另一股强大的权利,单枪匹马是无法取得胜利的。同样需要强大势力。
“留下来帮他?”百战坐在桌边,听到珑髓所言,他不由地皱起眉心。
“恩。”珑髓听了他的语气,有点担心,果然不出她所料,百战摇头了。
“她不相信我们,你们明白?否则在宴席上他不会用再议来回答我的问题。”宴上他是故意问的那句话,就是想晓得龙煌的打算,而龙煌的再议,只代表了两个问题,一是他不相信他们,二是龙煌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救过你我。”听风会去救百战,想来也是受龙煌所托,否则不会暴露了身份。
“如果要报答,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这个,不行。”
“为什么?”珑髓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行?
“理由很简单,其一,太子和右相的势力远超过你的想象,要帮龙煌,除非舍命,否则我们谁也不能担保右相会通过什么方式除掉我们;其二……”他抬起眼目,凝看珑髓细致的面容,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以前哪个百战对你的感情,而现在的我……不知道。你对王儒意还有天卦说的话我很感动,只是,我确定不了,自己是否还对你有以前的感情。”
“……”一股哀伤随着百战的话浸上她的心头,她以为两人已经可以重新开始了,忘记过去的是是非非,可是他说,他确定不了?
“你爱的,依然是以前的百战,那个没有毁容的百战……”他抓起珑髓的手,拉着她的柔荑抚摩上自己因伤痕而坑坑洼洼的脸,“而现在在你面前的百战,是一个毁了容,虽然记得一切,却没有办法确定是否爱你,一个和以前或许完全不同的百战……”
“那又怎么样?我也说过了,如果以前的你能回来就回来吧,如果回不来,哥,我愿意和你重新开始,新的你,新的髓儿,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他沉默了,半晌后才道:“我确定不了。”
“每个人都会变,没有人会一曾不变。我……我爱的话,我会连你的改变都爱。哥,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改变……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不会再让那些对你恨困扰自己,过去没有办法挽回,可是,我们现在还能……”
“……抱歉。”他打断了珑髓的话题。他没有办法确认,他承认他记忆里有她,他承认自己想握着她的手不放开,那么这些就是爱了吗?是这样的感情吗?他不知道。
珑髓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脸毁了又怎么样?她不在乎,如果说残缺的话,她自己没有办法再生养的人也一样的残缺。
没来由的,她想起珑髓方才说过的话,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重要的是如何去解决,无论什么样的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法。
她不能在坐以待毙。光是眼泪永远也解决不到问题。
忍着欲泣的伤悲,她记得在惜惜的坟前他说过的话,他的神情。感情被他身体的伤痕所掩盖的话,那么她就帮他找回来,找回来的是爱,还是恨都没有关系。
珑髓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水漾的眸儿里闪动着泪光,她却不再让眼泪滑落,捧着他伤痕累累,几乎狰狞的脸,她扯出一抹嫣然的笑容:“哥,确定不了的话也没关系。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是答应我,让我帮你,我们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