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上沾了一丝几乎发现不了的血迹,“刀剑无眼,还请帝姬不要同叶某开玩笑了。”
容洛书低着头,几乎将唇落在他的脖颈上:“你怎么知道,我是和你开玩笑呢?也许我真的想杀了你,也说不定呢。”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握着的匕首一点点地向下压,君御岚能感觉到,脖子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
就算这样,也不准备反抗吗?这个男人,真是可怕的能忍耐呢。
“因为,没有杀气。”君御岚平静地陈述出一个事实。
那把匕首停了下来。
熟悉的茶香飘散在鼻翼。
“唰!”容洛书一下收了匕首,后退一步,撇了撇嘴,“挺没意思的,是吧?”
刚刚有一瞬间,她真的是想要杀了他的——这样的人,越和他相处,便越能觉出他的危险来。
光在一晚上能调度数万人入京这一条,就够她有理由杀他千万遍。
他们这种手握重权的人,前面走一步,得顾着后面十步。此一时彼一时,前一秒的朋友,谁能保证下一秒不会变敌人?
况且,当晚她用什么条件,才换了他点头解围?
在玄武城和月支宓色城之间,开辟一条直通的商道,这样一来,大燕和月支的要塞,就完全掌握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不能怪她多想,若他只用这条路来经商,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若他用这条路来行军,大燕的咽喉就制在他手里,其境况之先要急迫,可从中略窥得几许。
叶岚这种人呐,要不然你抓不住他的把柄,等你发觉了,抓住他的把柄了,你的气数,便也就尽了。
这就是为什么容洛书越来越忌惮他的原因,即使今夜来这里,明知这一桩又一桩的交易会让自己一步一步陷入险境,持续这种交易关系,完全不啻于与虎谋皮饮鸩止渴,可是她还是来了。
“殿下深夜造访,想必不只是想和叶某开个玩笑吧?”
容洛书站在叶岚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想让你做一件事。”
“那看殿下能拿出什么交换了。”
听着这样毫无温度的话,容洛书无奈地笑了:“哈,你能不能不要时刻提醒我,你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叶岚没有回头,但容洛书猜都猜得到,那张脸,依旧清冷的几乎不近人情:“可叶某,确实是个商人。”
是么?唯利是图的,商人。可以出卖任何东西,只要有利益可以赚到。
“很好。”容洛书盯住他的脑后,“那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还有和你交易的资格?毕竟,天下首富可不是随便什么都买卖的,是吧?”
“夜深了,还请殿下干脆些,说完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这样直白的逐客令,着实让容洛书楞了一下。
原来自己已经被这个人这么讨厌了啊?
“鬼沧,叶公子应该听说过吧?”容洛书的脸隐在一片黑暗里。
“嗯。”
“那当初湘云王对鬼沧族的屠族之行为,想必你也知道吧?”
“殿下想说的,是鬼沧王留下的那批宝藏吧?”
容洛书似乎看见,大鱼已经咬钩了:“果然,叶公子是知道的。锦容对鬼沧秘宝,可是感兴趣的很,不知道叶公子觉得如何?”
“叶某自然是,很有兴趣。”君御岚悄然弯起嘴角。
“很好很好!”若叶岚知道世间有这么一批宝贝,而且很感兴趣的话,她的计划,就有机会实现了,“听说那批宝贝是鬼沧王留给后代子孙的,而我恰巧知道,鬼沧王的后代,就在京城里!”
叶岚不紧不慢地开口:“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让我把那些人控制住,然后再谋划他们的宝藏么?”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么,”容洛书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口吻,仿佛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鬼沧王的财宝,也是从平民那里搜刮来的,不是么?我们如果能找到,取之于民再用之于民,不是功德一件吗?”
“殿下还真是好胸襟。”她听到叶岚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事到如今,容洛书也懒得理会他话语里的讽刺:“你把那些鬼沧遗族掩护出京,送至玄武城,到时候便是他们的恩人,自然有几乎问出那笔宝藏的下落,若找到了,你我五五平分鬼沧秘宝,怎么样?”
“殿下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好。”君御岚冷笑着,“不出半分利,却想得到一半的好处,这可不是什么经商之道呢。”
容洛书挑眉:“叶公子此言差矣,锦容此番,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新宠,沈封扬,是鬼沧皇族后裔,而且,我若说,我有那份藏宝图呢?”
叶岚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捏了起来。
“很惊讶么?”容洛书将视线从那只捏紧的手上收了回来,“就算这样,叶公子还是觉得,锦容没有出力么?”
半响,没有听到身前人的回话。
直到——
“出去!”
容洛书以为她听错了,可那确实是叶岚对着她说的。
“既然殿下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找到那批宝藏,又何必来找叶某多此一举?殿下请回吧。”这次,真真实实,语气里已经有些薄怒了。
容洛书愣在那里没有动。
“同样的话,殿下难道要我说第三次么?”就是这样冰冷的声音,听在容洛书耳边,却像是用冰琢成的利刃。
“不必了。”容洛书脸上一切玩世不恭的笑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隐于黑夜里的落寞,“既然叶公子如此不欢迎锦容,那,便再也不见吧——”
君御岚能感受到,身后的那个人,如此干脆地就消失掉了。
新宠?有一个还不够么?该死的滥情女人。
为什么每次见她,无论是什么场景,都要针锋相对,不欢而散呢?
她刚刚说了什么?再也不见?那再好不过了!省的他这么在意!
动了动身子,准备站起来时,衣料的摩擦让他感觉到身下的异样,一张清俊至极的脸一下子变黑。
君御岚只好僵着身子跌回椅子上去,神色竟然是从来没有的挫败。
是那个时候,容洛书的匕首突然贴上来,连着她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
只是短短的片刻,却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早就应该被遗忘的事情。
明明是个杀伐果决的女魔头,唇瓣却意外的柔软。
她在燕北,也会压着一个男人就随便亲吻,那样放浪么?
君御岚惊觉他在想什么的时候,整张脸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那个一身红衣,宛若艳鬼的女子,用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调侃
“少主,我们什么时候回玄武城啊?”这已经是老九第无数次问容洛书这个问题了,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等着她给个准话。
每次他们一问,容洛书的回答都是:“回玄武城干嘛?那里怎么比得上燕京这等富庶地界?还是你们在京城里玩得不高兴?”
哪能不高兴呢?让容洛书领着,遇见再怎么狠的主儿,都敢直接上去砍,而且还不用担心皇帝来找麻烦——京城里的那帮纨绔,谁没有领教过他们这三十六个人的拳头?
容洛书领着他们,俨然成了京城一霸!无法无天成这样,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老九他们都不好意思了,这么多年勤于习武,可不是让他们这群人来京城当恶霸的。
欺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他们还真是不屑。
听到容洛书这么回答,老九以为她无心再回去,那张小脸儿立刻皱的像颗豌豆,一脸要哭了的表情:“老王爷已经传了好几封书信,说是边关战事紧急,催您赶快回去……”
“唉我说,你们说那个君云腾还挺执着,一直惦记着我们玄武城呢?”容洛书开着玩笑,“我上次不是让人把信捎回去了吗?君云腾不是也暂停攻城了吗?”
老九简直无语了:“得了,您可别说那封信了!人家是休战了,可人也给那封信气了个半死——您说那叫什么信!就一句话——月支储君殿下敬启,若为大丈夫,就等本宫回来一战,何苦为难守关老幼?您这不是连着王爷和桑将军也……”
容洛书撇嘴:“一个为老,一个为幼,我哪里说错了?”
“是是是,您没说错,可气得人君云腾差点杀了咱们的信使……”
“最后不是没杀嘛,我不是还附了一句话,让送信的危急时候说吗?”容洛书更不以为意了。
老九给她跪了:“我要是君云腾,看了你背面留的那句话,真的,我绝对率军直接杀进玄武城,然后一路杀进京城里,把您抓住乱刀砍死!”
容洛书踹了他一脚:“一听就知道你平时得有多恨我!”
老九往旁边一躲,闪开了:“我哪敢记恨您啊?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啊,君云腾真真算个君子……唉,我真心受不了月支王族的姓啊……”
“噗……我们大燕也有君姓啊,有什么受不了的?”容洛书笑了一声,“不过念起来挺拗口的,对吧?”
“不是啊,”老九挠了挠头,“我听说他们月支祖先是从极北之地迁徙过来的,习性很是野蛮彪悍,后来到了我们燕北,被一个先贤感化了,十分仰慕君子之道,就改了君姓。”
容洛书十分惊奇:“还有这说法呢?不过看君云腾这行径,这感化的后果还是很可喜的嘛。”
两人正说着,二十二从外面进来了:“我又听见少主您打趣君云腾呢?您能不能不要老是拿人家名讳开玩笑啊?他都让您给玩儿坏了!”
玄武关守关将士们苦啊,平时生活也枯燥的很,最好的娱乐就是听他们帝姬开对面敌将的玩笑。
他们帝姬有时候可真是很不厚道,最喜欢拿对面敌营里的君云腾逗他们乐。天气好的时候,能直接在玄武关的城楼上看到对面的月支大营,那时候,是整个玄武关上下守城的兵将最乐不可支的时候。
容洛书和他们一起站在城楼上,大肆嘲笑对面君云腾那顶巨大奢华的帅帐:“你们看他帐前那两队巡逻兵,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