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连连地说道,突然打了哏,捂着嘴又笑道,按说河言你呀,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吧……
吴琪边上听着不对劲儿,嘿,老赵你什么意思。
赵知玲惯于与她作对斗嘴,也是习性,她们这厢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来吵去。
殊不知倒还有个乔玉,她乐于牵扯进来。
“唉,河言啊,除了听话没别的,关键有时候她还不听话,你们说养着有什么意思,说到养她,平常我跟她上街,别人都说我们是姐俩,哈哈,哎对,说到保养,你们只能请教我,我从小就注意这个,这习惯的养成最重要了,河言就是太懒,也不知道好赖,她小时候我逼她学跳舞啊劈叉什么的,哭着闹着死活不同意,就跟我害她——瞅,你看着吧,将来我指不定能活过她呢,她妈能活过她哎,有几个有这福气的。”
厨房里面叮的一声,蛋糕烤好了,乔玉忙起身去拿:“等着啊我去拿,不是我自夸,一口记一辈子。”
赵知玲吴琪坐到河言旁边,吴琪小声问道:“你随你爸多点还是你妈多点?”
河言:……
乔玉端了蛋糕回来,痛心疾首道:“说到这儿气死我了,你瞅瞅,我这才养几天的土狗,现在一牵出去就给我招蜂引蝶成万狗迷了,连它都比河言随我,说句实话,要不是当初离了婚,我真想再生一个,这事儿说来也奇,河言虽然谁都不随,可愣是跨了辈随她姥爷,她姥爷你是不知道,我这么说吧,当初要不是我爸太惯着我,我就听我妈的嫁给那林飞鹏了,林飞鹏你知道他吗,就是飞扬的老总,我妈那眼光那真是没谁了,林飞鹏当年活脱脱一个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他死命追我我就死命跑,可我妈偏喜欢他,说他什么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结果现在真的……唉,不说了,看人这方面我是真比不上我妈,我承认,河言自然也比不上我,有句话说的对,凤凰生孔雀,孔雀生大鹏嘛,我妈生我,我生她,她生……她生啥呀”
吴琪心脏跳得忽快忽慢,哼哧哼哧地大喘气,当天晚上便头疼了一宿。
杨煦不知所以,某天在家突发奇想,提议与河言一起去邻城看冰雕,他算好了时间,一天便可来回,孟河言当时脑子一抽,也就答应了。
他们起先悠闲自在,沿途赏景闲聊,在新建的冰城雪园玩了个痛快,临走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老天,这是春运时分,各路车马全是挤到不行。
人山人海,浩浩荡荡,杨煦抓紧了孟河言的手,生怕她被挤没,西风北风呼呼地吹,他们由是体会到了任性的代价。
手心里握出了汗,室外待了一天的身子通体寒凉,只有这一方温暖,步子稍微快了些,两人的手不经意地分离开来,杨煦一头冷汗,回身望去,她就在那里。
他就轻快地笑:“我以为你又被冲走了。”
孟河言快走两步跟上,几乎快没了力气:“我就想赶快回家,我的床我的沙发。”
刚才这里还是人潮汹涌,现在空旷了不少,路也好走了起来。
杨煦再次牵起她的手,哈着氤氲雾气,说着,走,回家。
紧赶慢赶,隔天回家,已是大年三十,还未下车,天已暗了,有零零散散的烟花爆竹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电话就打不通,奇了怪了。
杨煦猜测,他们不是以为咱俩私奔了吧。孟河言补充道,而且是听之任之,更索性断绝关系了。
杨煦哭笑不得,可能是顺便断绝关系。
他们顺着道路,最先到了孟家,家里没人,空荡荡的,二人对视,心下一紧,奇怪,问了下,乔玉也没去姥姥家,真是奇怪。
走下去,杨家,黑灯瞎火,更是没人,心下紧了又紧,吓人。
愁眉紧锁了片刻,二人福至心灵,不用合计,直接去了江府,果不其然,灯火通明,近到楼下,欢声笑语隐约可闻。
终于松了口气,为时不晚,趁着饺子还未下锅,春晚也还未播,赶紧的吧,杨煦孟河言看了一眼头顶的烟火,携着一身寒气冲进楼里。
隔着门,狂笑声流出,电视声儿也大得离谱,孟河言就站在门前,想着幸福极了,手指停在半空,反而敲不下去,杨煦也有同样的心绪,一门之隔,隔了天涯咫尺。
屋内大亮,花香暖暖,他们敲门而入,便像是走入了梦里的家园,人们啊,老样子,亲亲敬敬,可可爱爱,什么都敢说,什么都爱闹。
吸一口酒食火药这过年独有的气味,心中满足。
大年初三,江越杨煦孟河言凑在一起商量份子钱。二百。不成,少了。一千。不成不成,忒多。最后便在八百八十八跟六百六十六之间纠结,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去江府用膳,也去了孟宅逗大汪玛丽一不留神遭受了乔玉排挤,最后又去了杨家,那个……溜那么一圈意思意思。
眼下又是要开学的开学,工作的工作,分道扬镳。
四月份还有个大日子,到时再见,所以啊便没有认真说再见,心中也轻巧。
赵知玲在家给闺女收拾行李,塞东塞西,江越趴在一旁吃葡萄,紫皮儿噗噗地吐。
“妈呀,咸菜就别搁了。”
赵知玲头也不抬,你懂什么,我的小萝卜能跟普通小咸菜相提并论?真是的。
江越知趣,继续吃自己的,然而赵知玲打开了话匣子,自然而然又扯到了搞对象这事,前有孟杨这对,后有甜瓜婚礼,江越的新恋情又告吹,眼下还是单着,她不急她妈可急坏了。
江越老实窝着,心里头回嘴,我的亲妈,这才哪到哪呀。
不声张,继续吃,继续偷笑。
☆、第 35 章
闲暇的时候,杨煦与河言会同去商场古城地摊集市,预备挑选礼物。
整个春天,他们走遍了大街小巷,买了一套青花茶具,一幅蓝天下的向日葵,捏了一双泥娃娃。
店家柜台上摆满了各式的小人儿,全是弯眼起笑的样貌,奇的是神情各有千秋,皆是栩栩如生。
杨煦在前徘徊欣赏,半晌回过头来,笑问河言,我买一个你回家可好。
孟河言托着包好的那对如意娃娃,小心翼翼,对他付之一笑,不置可否。
他捡了角落那个梅花红袄的羊角辫女娃娃,放在掌心。
孟河言拿起它来,面对面相视,而后又拿到脸侧,对着杨煦比照,我们像吗?
杨煦聚睛又仔仔细细的瞧了,笑着反问,怎么不像呢?他伸手接过,将它放进口袋。
指尖触到冰凉的环,娃娃与它在一处,相依相偎,他隔着衣料,把它们握在了手心。
河言走在前面,他看着她,心里突兀而来了漫无止境的温柔。
傍晚回家刚一开门,杨煦便闻到了油焖春笋的味道,顺着香气寻过去,急切地连手也来不及洗,趴在桌上连吃几口,河言还在厨房,闻声便开口叫他道,祖宗,已经凉了,我做完这汤再给你热热。
杨煦自己端着盘子送进去,傻呵呵地乐,河言不用回头,也知晓了他那德性,很是忧心他的精神,杨煦依旧小口小口偷吃,自得其乐,咱家孩子这么贤惠,由不得我不乐,我简直呀乐翻了天。
孟河言手忙脚乱,这会儿只能由着他添乱。
吃了这一餐,他又要出门,应酬方面,不可推却,孟河言自行收拾残羹,半晌,外面竟有了一声轻雷。
她走到窗边,风携着雨气扑面吹来,像有大雨倾盆的趋势。
杨煦机灵得很,用不着她忧心,坑蒙拐骗也能诓来一把伞,他打着哈欠,叮嘱她关窗添被,嗯……没事了,嗯。
孟河言自己打发闲暇时间,可这晚睡得并不踏实,他一夜未归。
河言朝九晚五的工作,颇为规律,杨煦却是混乱的作息,前段时间他空余了很多时光,肯与她在多个周末漫步,岁月静好如是。
她摇摇头轻笑,这个年纪,还没到岁月静好的时候,杨煦亦说,我要赚钱养家,老来跟你过好日子。他说这话的模样,撒娇卖萌,分明更像待养在家的貌美如花。
下班回家,河言一眼看见了横七竖八倒在沙发上的如花,她走近他,看到了他的青眼圈,闻见了他身上的烟酒气味,裤腿溅上了很多泥点,衣服潮湿,她这样看着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抬手拨他额前的碎发。
他的眼睫动了动,她知道他是醒了,却不肯睁开眼,她烦恼地皱了皱眉,嘴角还是挂着笑的,俯身亲吻了他的额头,他便终于忍不住,笑着睁开了眼睛,明明亮亮的几乎耀眼。
雨后,阳光快要出来了。
江越的天空还有瓢泼雨势,她与师弟师妹留在实验室,废寝忘食了半天一夜,到了该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走不得了。
他们陆陆续续寻见了法子,得以离开。
江越潇洒地临窗赏雨,甚至诗兴大发,留下的也有人等不下去,索性就用衣服撑在头顶飞奔离去。
江越今日的耐心颇丰,站在原地半步未挪。
同实验室的嫡系师妹本来昏昏欲睡,也懒怠走,却猛然想起外间柜子里藏有前人留下的雨伞,一找,果然找了出来,她递给江越一把。
江越踮着脚尖,在雨中深深浅浅地行。
她看着打落的春花花瓣,看着小小的水洼,看着层叠的涟漪,鼻尖吸入了化不开的水雾,她觉得自己快要化为一尾鱼。
滑入水里,游啊游,游向前方,前方是无忧大海。
她感觉到错身而过的人停下了脚步,伞骨碰触,微微一震。
她也停住,回头望去。红的伞,黑的伞。
江越说,你回来了。
纪小章也说,你还没走……
于是两人,一齐笑了。
渐行渐远,已是四个春秋。
江越与纪小章相对坐在咖啡店,犹如旧友,气氛是想不到的融洽。
时间很好,这个四年,让他们原本看不透彻的事情有了冷静的面貌,四季轮转,不是白走的。
纪小章看她,是长大了。
江越不屑地一笑,也欲品评他,逡巡了一会儿,她无奈地得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