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正是风雪会沧州的时刻,遍地是雪,白皑皑的一片,地上积雪,至少也有几尺厚。枯枝上凝着雪花,常因负载不起而折落,无声无息地落在厚厚如地毯的雪地上。
这是“铁血大牢”的大门,除了七八名守卫铜人一般屹立在门前外,四周都只有风雪之声,出奇的萧杀,也出奇的宁静。
北风狂吼。
镇守“沧州铁血大牢”的军官,共有两名,每月轮值,一旦有任何闪失,这两名军官,即时撤职查办,直至追回犯人,才能将功赎罪,重返司职。
所以作为“铁血大牢”的镇守军官,不但饷粮极优,且因要随时奔命江湖,所冒风险也极大。沧州“铁血大牢”里,共有十二位军官,这十二个军官,每半年轮值一次,一次为期一月。那一个月对他们来说,都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日子。
可是这一个月辛劳过后,他们便有五个月的太平安宁而且舒适的生活了。
所以这十二名将领,不但是个个武功高强,而且在武林中,也是大有名头,交游广阔的人;要是交游不够广阔,一旦有犯人逃狱,浩浩武林,岂不是直如海底捞针,如何追捕?
这个月轮值的军官是两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总将领“神枪”时震东,副统领为“三手神猿”周冷龙。这两人的武功高绝,若联手应敌,天下能走出其三十招的人,已寥寥可数。
况且这两人出身是绿林义盗,经验丰富,正所谓“贼也做过了,如今当起官儿来”,江湖上,黑白二道,无不赏几分脸。
这“铁血大牢”中,除两名将官外,还有四名狱官,同样是轮值的,与将官相同,但身份比将官微低,比狱中其他司职都高,他们跟将官的职务不同的仅是:将官是幕后主管,他们则亲力执行押送收监等,这四人便是狱监:一旦狱中有所闪失,便与将官同罪。
所以这些狱官,自当也是武林高手。
这个月当值的四名狱监是:“铁胆”胜一彪、“长刀”沈云山、“分金手”田大错、“飞燕”柳雁平等四人。
“铁胆”胜一彪是长江胜家堡后裔年纪最长的一个,一双飞胆,可称摧人心魄;长江胜家本重于刀法,独有这名长子,弃刀不用,改练飞胆,竟有大成,别的不说,单是胆识创意,便令人侧目。胜一彪自吃公门饭以来,手刃无数江湖败类,歹徒们一提“铁胆”二字,可谓吓破了胆。
“长刀”沈云山,机智绝顶,狡猾轻灵,善使七尺一寸“长刀”,一套“落马斩”刀法,所向披靡,遇上他的江湖恶徒,一见“长刀”,便不敢战,弃械而降。
“分金手”田大错,双手就是武器,练得犹如兵刃,其硬如铁,曾赤手空拳,上“十狼山”把山上“十狼九虎”,尽皆擒下,声名于是大噪,为人却鲁直而急公好义。
“飞燕”柳雁平,轻功冠绝,天下飞盗,遇着了他,等于蚊子遇着了燕子,再生多双翅膀,也逃不掉;为人聪明机灵,四人当中,数他最为年轻。
而这四人的武功,比起“神枪”时震东及“三手神猿”周冷龙来,武功又有段差距了。
所以“铁血大牢”有这些人在,等于是铁桶一般,连一只麻雀也休想飞得入,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得出。
可是…………
竟然有东西自“铁血大牢”闯了出来,既不是苍蝇,也不是麻雀,而是人。
犯人。
不单是犯人,而且几乎全是“铁血大牢”里的首号重犯。
“铁血大牢”。
大牢门前。
那八名守卫,正在闲聊之际,忽听一阵急促但整齐之脚步声传来,抬头只见一行九人,向前而来,为首的一人,身着黑缎滚血红绒边披风,年约三十,细眉窄眼,显然足智多谋,背后倒挂一架又长又薄的长刀,不是沈云山是谁!
那八名守卫,纷纷拜礼,其中把守牢门的守卫毕恭毕敬地向沈云山道:“沈统领,您……您要进去?……”
风雪狂吼,沈云山冷笑道:“我不进去难道要呆在这儿挨风熬雪?”
那守卫忙道:“是是是……”
遂用大把锁匙,开了铁门,沈云山回首向身后八人说道:“跟我进去/走到一半,忽又向那守卫问道:“此刻在狱的统领,有几人在?”
那守卫笑道:“两位将军都不在,但田统领、胜统领。柳统领等,都在狱中各部巡察。”
沈云山沉吟了一阵,忽然道:“你知道胜统领在哪里?”
那守卫搔了搔头,道:“好像是在第三号牢中巡视。”
沈云山没有再作声,点点头便带那八个人走进狱中,那守卫见那八人木然自身侧穿过,不禁随意望了一眼,这一望之下,几乎吓得他一大跳,这八个人,不是眇左目,便是瞎右目,有的断了左手,有的断了左脚,有个人右手臂衣袖飘飞,有个人右脚装了根铁筒,也有个人脸上一记刀疤,几乎划断了他的半张脸,还有一个,竟然两只耳朵,都不见了。这竟是八个残废不全的人。
最令这守卫头皮发炸的是,这八人虽作衙门中人的打扮,但披发及肩,又脏又臭,凸眼撩牙,状似魔鬼,活像行尸,最奇怪的是,八人脸色木然,一点表情也没有,那守卫直至八人消失于狱中后,才叫得出声:“我的妈呀!”
那一名守卫也看到了,咋舌道:“这八位不知那一门的部下,敢情又是抓一些武林大恶出去砍首的了。”
另一守卫也犹有余悸,道:“只怕那被抓的人,再也用不着砍首了。”
还有一名守卫听不明白,问道:“为什么?”
那守卫道:“唬也被唬死了,还砍首来做什么!”
众人笑了起来,边说边笑,不觉又把话题扯远了,直至狱门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的时候。
这一声惨叫,在他们来说,是极之熟稔的,这声音本来是极之威严凌厉的,但如今已因痛苦而扭曲了。
这是胜统领的惨嚎。
这八名守卫纷纷对望了一眼,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闸门里的栓子已打开了,可是这闸门因求万无一失之故,最后的一道铁栓,是扣在铁门外的,若铁门外的人不肯打开,里面的人一样无法出来。
其中一名守卫打开闸门上的一扇小孔,问道:“令牌!”
那小孔里面递出一面金青色的小令,这令牌若在手,才可出此大门,而这些令牌,必须是“铁血大牢”的值月将军才能赐给的。
另一守卫道:“暗号。”
里面的人答道:“日长夜短,不是冬天。”
守卫应道:“在家靠朋友。”
里面的人即道:“出门是敌人。”然后不耐烦地喝道:“快开门,我是沈统领!”那守卫慌忙掏出锁匙,打开了门,只见里面鱼贯走出了十二个人,为首的一个,正是沈云山,神色略略有点仓皇。
在沈云山身旁的一人,却一点也不张皇,发披肩,约莫五十岁,十分沉着;眉字高耸,但双目不但煞气奇大,而且有一种令人瞧了也心惊的异芒。
在沈云山身后的两人,约四十余岁,十分精干,双目炯炯有神。左边的稍为痴肥,右边的略为高瘦。他们这三人的相同点,皆是额上有暗青烙印,显然是“铁血大牢”中的死囚。
他们不断的在搓揉手腕,而且足踝之间都有痕迹,显然是因长久被枷锁及链子所扣,而今一旦松脱,“还未能适应过来。
在这四人的身后,仍是那八个残废人,神色木然,纹风不动地走着。
那几名守卫,看了倒抽一口凉气;但见犯人脱枷,又不得不问,于是,其中一名守卫,硬着头皮道:“沈统领……你们?”
在同时间,只见沈云山似闪电一般的双目,已盯在他身上,而沈云山背后两人,一个目光似剑,一个目光如刀,直刺得他双目发痛。唯独是沈云山身旁的那人,却似无动于衷。
那名守卫下面的问话,再也吐不出来,期期艾艾地道:“你们……嘿嘿……你们……风雪这么大,你们要……出……出去啊?……”
沈云山冷冷“嗯”了一声,扫了他一眼,领着十一人,迅速地在雪地上消失;守卫们亲眼看见这十二人消失得如斯之快,一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忽有一人“啊”了一声,指着地上的积雪,叫道:“你们来看!”
原来这些人走过的雪地上,都有两个一列整齐的足迹,留在雪地上,不过都很浅,可见这些人内功修为之高:但最惊人的是,在沈云山身旁的,竟连足迹也没有;而沈云山身后的那两人,也只留在雪上轻轻一点,因雹雪下降极密,又迅速变成连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这岂不是武林中极具盛名的“踏雪无痕”神功么?听说只有“四大名捕”中的追命,才有这等绝世轻功。
难道这些人的武功,竟比他们所佩服的沈云山统领还要高么?
这八名守卫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怎么说话才好。
忽然自未关的闸门里跃出一人,一身淡青绿衣,在雪地上一闪而灭!
这八名守卫惊叫道:“柳统领!”
却听牢中一声大吼,又一身形粗壮的金衣大汉虎跃而出,雪花降在他身上,立蒸发成水雾,轻烟般的自他身上源源升起,只听这人吼道:“你们看见沈云山那活王八去了哪儿?!”
其中一名守卫,失声呼叫道:“田统领!”
“分金手”田大错吼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一声大吼,震得这几名守卫金星直冒,因田大错是站在铁闸门口的,这一声吼,滚滚地传了开去,宏壮的声音不断回荡。
他们深知这位田统领正如胜统领一般,脾气极为暴躁,但却也从未见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吓得呆了,其中一名守卫壮着胆道:“…沈统领他们往那边去了。”
一语未毕,金风一闪,逼得那守卫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看时,那魁梧的金衫已在数丈之外,急奔而去,所走过的地方,积雪都被踏得四分五裂;这虽不是“踏雪无痕”的轻功,却是“落地分金”的内功修为,已令人可羡可惊了。
那八名守卫惊疑不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人声沸腾,从闸门里冲出三四十名侍卫,拔刀提枪,持枷携锁,向这八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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