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沉思片刻,指间忽地一扣案几,道:“上次本王在王将军家用膳,曾听他提起有一种美味的越盐,这难道就是……”
颜惜颔首:“不错,那越盐正是臣岛上所产,上次王将军前去西海视察船舶制造时,刚巧路过臣岛上,他说臣的盐比一般的井盐更美味合口,临走时想要带一些回京,臣想着,王将军不过是拿一点越潮的当地特产,便欣然送了他一些。”
“越盐越盐,我说怎么叫越盐,原来是你们越潮岛所出。”摄政王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假,任由王爷处置。”
“好!我且信你一回!”摄政王正色道:“明日一早我便派工部侍郎沈青玉即刻出发,前去你们越潮视察炼盐一事。”
“王爷英明。”
摄政王默了默,又道:“除开马匹,本王还缺精铁。精铁所铸造的武器锋利无比,盔甲坚韧牢固,有了它,本王的将士一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他锐利的眼睛略带着试探的意味投向颜惜,缓缓道:“本王头痛这事很久了,你可有什么看法?”
颜惜道:“精铁盛产于东辽。”
摄政王飞快的接口:“可他们不缺盐。”
“他们确实不缺盐,可不代表不缺其他的东西。”
“那他们缺何物?”
“他们缺瓷器。”颜惜的眼神平静如水,不紧不慢的道:“臣是商人,天生喜好四处游历寻找商机。去年我偶然路过东辽,发现瓷器在东辽属于奢侈物,因为当地瓷器技术不成熟,产量稀少,所以除开王公贵族能用的起,其他阶层只能用粗陋的陶器。可陶器笨重粗犷缺少美感,比起瓷器逊色太多。故而民间对陶瓷的需求旺盛。所以只要我们有大量瓷器,何愁换不来精铁?”
“我们大周也不是盛产瓷器之地。”摄政王缓缓抬起头,逼视着颜惜:“难道你又有?”
“王爷说笑了,臣只是一介凡人,哪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摄政王面容一冷,道:“那你跟我提瓷器的事作什么”
☆、第九十四话 皇家交易
摄政王面容一冷,道:“那你跟我提瓷器的事作什么”
颜惜笑的从容不迫:“我们确实没有瓷器。但我们有茶,只要有茶,就会有瓷器。”
“此话怎讲?”
“王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在这里。”颜惜指了指地图上北燕的位置,“北燕有的就是瓷器,而他们刚巧缺茶!”
“你的意思是……”摄政王眼睛一亮,道:“我大周是产茶大国,我们只需要将我们的茶拿去换北燕的瓷器,然后再用瓷器去换东辽的精铁?”
颜惜淡淡的笑,“王爷英明。”
“你这主意不错……”摄政王露出欣喜神色,想了一会道:“你们颜家虽身袭侯爵之位,但世代行商,听说不仅控制着大周大部分的玉器生意,在茶叶丝绸方面也占有一席之地?”
颜惜抚着手中茶杯,笑的坦率之极:“不敢瞒王爷,这些年茶叶生意好做,我们颜家确实兼顾了一些。若王爷想销往北燕,并非难事。”
摄政王若有所思:“既然你们有经营茶叶的经验,北燕那边又有商业渠道。那若本王命你负责朝廷的茶叶采办及对北燕的瓷器流通一事,你应该会很快便轻车熟路吧?”
颜惜依旧笑着,但脸色已转为凝重,“臣不敢一言断定,但若王爷有令,臣及颜家必定赴汤蹈火莫敢不从。”
“好。”摄政王斜靠着软椅看向颜惜,话题一转,“裕城沿海那边的倭寇这些年闹的愈发厉害,不仅在海上时常袭击我朝商船渔船,更频频闯入我沿海陆地。朝廷头痛之极,几次派船作战,谁知他们的船又大又快,我们的船舶要么赶不上,要么便被撞沉,几乎屡战屡败。”
摄政王长长叹了一口气,望向颜惜,口气变得也比初初郑重的多:“颜小侯爷可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颜惜抿了一口茶,道:“臣是商人,对这种问题研究的不多,但若王爷要臣讲,臣就说说自己的拙见,说的不好,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摄政王道:“你但讲无妨。”
“王爷您说倭寇的船又快又大……”颜惜晃了晃杯盏,不紧不慢道:“可他的船再快,快的过火炮么?再大,撑得了火炮的几下轰击?”
“火炮?”摄政王一拍桌子,欢喜道:“对,本王怎么没想到呢!我在船上安上火炮不就好了!我只要瞄准目标开炮,管他跑的多快,但凡是一里以内的距离,本王都可以击中!”
颜惜和煦一笑,道:“王爷英明。”
“你莫要自谦,总说是我英明,其实都是你提出来的。”摄政王一笑,突然眉头又皱起来,“可是在船舶上加火炮的做法,不知可否行得通。之前从未造过这样的船,没有制造经验,也没有相关的船舶可以借鉴,万一失败了呢?”
颜惜道:“王爷若不嫌弃,臣有正好有一艘安装了三门火炮的船只,两个月前刚完工,规模虽比较小,但造船原理不分大小皆可共用的,倘若我那艘船一切运行正常,王爷可派人来参考,或许我大周能造出装载十几门大炮的巨大船舶也说不定。”
摄政王一喜,“你居然已经造了出来?”
颜惜颔首道:“是,臣在家闲来无事,捣鼓着玩的,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摄政王本来是面带喜色,待沉思了片刻后,忽地脸色急转而下,眸光变幻如波涛翻涌:“大胆!这种拥有强大武力的船只你们私人也能造着玩吗?一旦这种船只泛滥,你可知会对朝廷造成多大影响,带来多可怕的后果?你到底有何居心?!”
“王爷息怒。”颜惜道:“臣的确不是无缘无故造船,但也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摄政王脸色厉如秋霜,“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不然本王会以为颜家私造火药兵器,意图不轨。”
“没有王爷想的那么严重。”颜惜神色镇定如初:“臣造船,是为了一个女子。”
摄政王一愣:“为了一个女子?”
“是。”颜惜浅浅一笑,灯火摇曳下,他的侧脸有着清癯的轮廓,许是这橘黄色调太过美好,那映在光亮下乌黑的眸子,在刹那间无比柔和。便听他轻轻道:“臣心里有一个女子,很多年前,我曾承诺要带她去海的尽头看星星。但因为种种原因我未能履行这承诺。前年她生了一场大病,吃了很多苦,那时我后悔没有对她好一点,于是暗暗发誓,一定要弥补她。故而我造了这艘独一无二的船,只为了能等某一天,同她一道去遥远的海面,看黄昏日落,等星月漫天。不过因着这些年越潮岛附近也常有流寇出没,为了安全起见,我突发奇想加了三门火炮,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船。”
摄政王默了半响,陡然爆出一阵大笑:“你竟还是个情种!”他释然一笑,脸上警惕之色随之松懈:“既然是这样,我便不怪罪于你,但你要将造船图纸速速送往工部,本王想尽快造出能装十几艘火炮的大船。”
颜惜道:“王爷莫急,心急吃不成热豆腐,这船一旦牵扯上火炮一事,便颇不简单,臣的一艘小船造了两年多才好,您若要造那么大的船,前前后后从考察到设计再到制造最后到实践运用一些列流程,估计没个三四年是不成的。”
摄政王道:“你既是过来人,这造船一事我看以后多半少不了你。”
颜惜道:“王爷厚爱,臣不敢当。”
摄政王哈哈一笑,道:“你当得起!今日本王闻你一番话茅塞顿开!”他缓了缓,那笑意收敛后,他喝了口茶,将话头再次一转,“颜小侯爷,本王曾多次听闻先皇当面夸赞于你,今日一见才发现名不虚传。”
颜惜浅酌慢斟,笑的一派谦逊,“王爷谬赞。”
“诶,你休要妄自菲薄,”摄政王道:“本王不会看错人,虽然本王只与你接触了这么一时半刻,便觉你果然才智过人,颇有治国栋梁之风范,不愧是两朝皇族之脉的结合。”他微微笑起来,脸上竟漾起从未有过的和蔼亲切,远远看去,便似一个慈祥的老者在与喜爱的晚辈探讨当下的奇闻趣事:“只是颜小侯爷,本王十分好奇,你这样胸怀经纬,却屈身一个并无实权的侯爷之名,可会觉得不甘?”他笑着,目光却异常敏锐起来,灼灼如炬。
颜惜笑道:“王爷说笑了,哪有什么甘不甘心,我们颜氏这一族既是安命候,自然就会安于天命,不敢奢求太多。”
摄政王放下茶杯,虽然依旧温和笑着,口吻却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小侯爷既有帮我打天下的胸襟,难道就不曾有一些其他的远大理想吗?比如大丈夫都该有的那些,位极人臣万人之上的想法……”
“王爷,微臣只是一介商人。”颜惜加重了语气,似强调一般第三次重复述说这句话:“虽然臣的家族顶着安命候的头衔,但微臣真正的身份却是一个商人,商人者,唯利是图也,名利,权术,地位,都不是他所需要的,他追求的无非是坐拥财富到老,让父老长辈老有所养衣食无忧,能让心爱之人安逸度日,能让后世子孙银粮充足。所以即便臣同王爷谈论了一系列的治国之言,无非是我本职之需。因为只有这天下真正统一太平,才能保障我的商利之路更为宽广。”
“好!”摄政王眼中的戒备终于不再,他大笑几声,“好你个颜惜,本王要的就是这样聪明又识时务的人。”
摄政王彻底放下心来,对案那个含笑顾盼的碧衣年轻人,才华卓卓,相信打磨后绝对是个治国平天下的得力助手,能谋到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于宏图大业来讲,实乃一件好事,但对于一个君主来讲,却是一把双刃剑——越聪明的人越可怕,他们可以将你推上王位,也可以推翻你的王位,他们能帮你,亦能弑你——所以历代帝位皇权最喜欢的是聪明人,最忌讳的也是聪明人。故而他刚才几番试探,好在这位小侯爷有能力,却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