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轻轻踢了踢马腹,超过韩文殊的坐骑,目不斜视朝前而去。
韩文殊心中困惑,他说一损俱损,只有结成同盟才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他们,一人是当朝天子,一人位列三公,历朝历代的皇帝最忌讳结党营私,皇帝与重臣互相猜忌还不够,怎么想都不可能结盟。况且她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蒙他赏识提拔,位高权重,皇帝理应忌她功高盖主才对……
随即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今日在后殿不经意听到的嬴珩与萧何的对话,她的心突然一缩,身子不寒而栗,难道真的是断袖于她?可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有什么,嬴珩应该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了。
她望着前面马背上俊逸的身影,上朝时,他穿着龙袍襦裙,她还看不分明,此时只着了一身素青衣衫的他,竟然这般挺拔俊秀,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冽的王者气息,让人不禁生了臣服之心。
两匹马一前一后走在闹市,路上的行人会自动避开他们,道路两旁的商贩有的已经准备收摊回家,酒家与客栈将门前的灯笼点亮,以招揽客人。
“这是你回府的路。”嬴珩声音淡漠。
韩文殊没听出来他这句话是肯定的叙述还是在疑问,只能实事求是回答:“是。”
嬴珩见她实话实说,哂笑一声,幽然道:“请君入瓮么?提前都没想个好点的理由骗我来,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他说到最后,侧过头促狭地盯着她的眼睛,韩文殊无话可接,心中也有些着恼,此时他二人已走出大街,拐进了安静少人的小路,再朝前走出五十步向左一拐,便是韩府。她趋马上前,打横挡住他的路,气道:“臣今日邀陛下出宫,只是因为臣昨日发现一个极好的东西,又想让陛下散散心,忘记前朝后宫中那些不开心的事,并非有别的什么心思,若陛下总是这般疑神疑鬼,陛下慢走,恕臣不远送!”
嬴珩眸子蓦地睁大,凌厉地逼视着她,一字一顿,冷笑着问道:“你在对朕下逐客令?”
“是。”韩文殊坚定回答,拽了拽缰绳,不再顾他,朝前行去。
嬴珩望着她决绝而去的身影,面上虽无波无澜,但是心中已经一石惊起千层浪。
最后的夕阳慢慢滑到天边,变成一条橙线,最终没于黑暗。韩文殊翻身下马,牵至墙角老树下,将绳子绑于树干上,便翻身跳上韩府的围墙。
嬴珩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忍不住轻笑,然而这几声带了赏玩意味的笑声在韩文殊听来就有些刺耳。她自穿越而来之后,最让她吃心的莫过于武功。
每天每时每刻有千千万万的人在以各种方式死去,为何偏偏要将她安置在一个武将身上,她不会武功、不懂兵法、不知道如何带兵打仗,在这里她分分钟都有一万种可能因穿帮而死。
不过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最差的莫过于此,还能糟糕到哪去。她曾发现,虽然武功招式尽数失了,但是所习心法却还留存在体内。她时常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飘逸灵秀,前世的她多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而这个身体却像是有耗不尽的力量,走起路来总是轻飘飘的,她曾试过朝高处跃去,果不其然,韩文殊的轻功还在,纵身一跃便可翻墙而过。
此时她虽跃上了围墙,但因并未真正学习过轻功,而且她又不是演员,没吊过威亚,虽然是个出名的导演,但又没做过武术指导,她当然不知道怎么跃上去才能显得身姿灵逸、俊秀好看。也许她刚刚的动作有些不堪入目,可背后那人讥诮的笑声却着实叫她无地自容。
她脸色飞红,衬着白净如雪的肌肤,英俊的眉宇间竟生了几分俏丽。
“陛下不走吗?”韩文殊气急败坏地问道。
嬴珩抱臂仰头看着她,淡淡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玩味,“不是说好了今日不行君臣之礼吗,怎么还陛下陛下的?你叫我来,再想轰我走,可没那么容易!”
“陛下不是疑心臣会害您吗?若是进了这韩府大院,可保不齐还有什么刀枪剑戟等着您呢!”韩文殊冷眼俯视,故意放出些狠话吓唬他。
嬴珩却并没有像她期盼的那般裹足不前,他慵懒地笑笑,单足一蹬马背,借力朝前飞掠而过,长袖鼓动,携着黄昏寒凉的微风在她身前翩然而立。他唇角微微上翘,几点邪魅和着他浑身散发的霸气,韩文殊不由恍惚。
正出神间,他已纵身跳下矮墙,转身傲然而笑,回答方才她的问话:“我倒想看看你将府丁操练得如何了,不如一起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也一起使将出来,看看是否能打得过我空手徒拳。”
韩文殊听出他挑衅的意味,皱眉不欲回答,虽然无礼,但她早已摸透这个皇帝的性子,说翻脸就翻脸,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她说出一句话,他通常后面有一百句等着她,而且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她黑沉着脸向一旁走去,脚步轻缓,似是怕召来巡视的家丁注意。嬴珩却是心情极佳,眼尾挑起,打趣着问道:“我说,你回自己府上也要偷偷摸摸的吗?太傅远在大漠,整个府上还不是你说了算?”
太傅?
哦,是了,应当是尊韩信为师。可是史书上不是说韩信出身是个地痞流氓吗?能教他什么?还是当朝天子的太傅,难怪让人这么难以捉摸!
韩文殊心中冷嗤,面由心生,脸上不由得也生了几分不屑,嬴珩睨着她面上丰富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
韩文殊小心谨慎地摸到韩府的厨房,里面黑漆漆的,并未点灯,这个厨房极小,厨具也只有一份,是单供韩文殊日常膳食的小厨房,而下人的饭菜都是由西院的大厨房准备。因为她今日一直未归,所以余婶也没为她准备饭菜。
她从放杂物的盒子里取来火石,点亮四壁的油灯,便开始摸索着翻找。嬴珩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掀起锅盖,摸过灶台,忍不住惊诧问她:“喂,你找什么?”
韩文殊像是还在为刚刚的斗嘴而赌气,装作未听见他的话,四处翻腾,最后她目光定在脚边的一只竹筐。满含期待地掀开竹筐的盖子,满意一笑,透着几分邪气,阴险地斜瞟向一旁满脸困惑的嬴珩。
“找到了。”韩文殊朗然而笑,随即将竹篮子提到灶台上,又将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也一同摆在他眼前。
“是什么?”嬴珩试探着问。
韩文殊秀眉一挑,说道:“我去打水,你来收拾这个。”
她说着便将油纸包打开,露出一整块肥瘦相间的肉,一股膻腥味扑面而来,她随手抽出一旁灶具盒中的菜刀,交予到嬴珩手中。
只见他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扬袖遮住口鼻,俊朗的脸因嫌恶而变得扭曲。
“这、这是何物!”嬴珩另一只手指着那油纸上的物体颤抖着发问。
韩文殊以为他想要推拒,明亮的凤眸蓦地睁大,逼近他道:“明知故问!这是羊肉啊,你不会想要坐享其成吧?你我是出宫来寻乐子的,可不是我来伺候你的,说好的今晚不论君臣之礼呢,你要出尔反尔?”
嬴珩已被她逼得退到了墙角,无处可遁,只好服软,低声实话实说道:“我、我碰不得羊肉……”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一块死肉都碰不得?咱们北方爷们的血性可不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去,切肉!”韩文殊使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上前去。
“你!”嬴珩由惧转怒,却又哑口无言。
突然,她抓住他的手,将菜刀硬塞到他手中,本欲遁走的嬴珩在触到她指尖的那一刻,竟鬼使神差地接过她递来的刀,眼中茫然,却直直瞪向她。
见他接过刀,韩文殊先是有些出乎意料,随即本能地向后一闪,生怕他反应过来再将刀递还,眼看奸计得逞,她不禁眼角一弯,露出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朝门外闪去,临出门前,还朝呆若木鸡的嬴珩嘱咐道:“切薄一点。”
☆、心愿
“韩文殊,你是在报复朕吗?”嬴珩气急败坏,然而对着眼前的人却终归是无可奈何。只见他动作生疏僵硬地摆弄着那块肉,唯恐避之不及,尽量只用四根手指沾碰到它,还每每在碰到后都会周身一抖,一脸吃了苍蝇的嫌恶表情直让韩文殊笑的直不起腰。
“臣与陛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来的报复!”韩文殊已经尽量收敛了笑意,走到他一旁温柔体贴地将他的长袖挽起。
这个动作却让嬴珩触电一般,霎时停止了对眼前那块肉的惊悸,他侧目不着痕迹地扫过那段被她触碰过的袖口,眼中的冷澈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迷惘,以及无从掩盖的欣喜。
嬴珩干咳两声,试图将尴尬的气氛化解,望向她端起一个碗,在里面用力地搅拌着什么,出声询问:“你在做什么?”
韩文殊鬼灵精怪地一笑,“陛下别管臣做什么,专心切肉,臣的井水都打回来了,其他的也都差不多准备妥当了,可就差陛下的肉了,您手里那可是今晚的主角!”
“你!”嬴珩抬臂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的鼻子,过了片刻又像泄了气一般,喏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朕不吃羊肉……”
韩文殊当然不知道,她才穿越而来半个月而已,连人都没记全呢,怎么可能晓得他的喜好。她做出一副皱眉深思的样子,想了想,随即理所当然地说:“臣不知道啊!”
见嬴珩面上一副不信的神情,她突然眼角一弯,神神秘秘一笑,拍了拍胸脯,自信道:“以前吃不吃不重要,今天臣亲自下厨,包您满意!”
嬴珩叹息一声,视死如归。
没过多一会,韩文殊忙完手里的活,见嬴珩刚切完不到一半,他身为九五之尊,每日生活起居都有一众人伺候,做起这些事来略有生疏也在所难免。她又到小厨房外的架子上挑了几棵新鲜的冬笋与萝卜,洗净放在灶台上,眼巴巴地看着嬴珩手边盘子里切好的肉片,就等着他能尽快完事,大显身手一展厨艺。
“其实臣也不好这口。”韩文殊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