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中似有不解,登时不满地问道:“为何不带过来?”
嬴瑀求助般望向一旁袖手旁观的嬴珩,朝他挤眉毛瞪眼,嬴珩却仍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最后嬴瑀逼不得已,干咳了两声,将话题引开,“母后怎么不管管皇兄?”
三人之间静了片刻,嬴珩听到这话,眼风扫过,带着淡淡的冰寒之气,略略尴尬,僵持了半晌后,嬴珩终是无奈妥协,轻声替他解释道:“两个孩子都才不满五岁,长安与瑀儿的封地相隔甚远,天儿又冷,赶路而来未免太辛苦了,母后不要再为难瑀儿了。”
嬴珩刚一开口,太后这边便陷入冷寂,只见她微蹙着眉,恨铁不成钢一般,怨责道:“你看看瑀儿,再瞧瞧你自己,后宫的灰尘都可以堆成一座山了,你却还是不着急,皇帝眼里还有没有江山社稷!”
嬴珩听她苛责,却也不恼,温煦一笑,声音虽然恬淡顺从,可是却含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儿子是在等一个人,母后应当理解儿子才对,父皇当年不也是废黜六宫,独宠母后一人么?”
☆、惊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要上班啦。。。。
韩文殊杂在台下宴席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歌舞表演,因为早在几天前,便有人送信传报言城安王恐不会出席今晚盛宴,所以太常便未准备嬴瑀的席案。韩文殊与嬴瑀是赶在酒宴歌舞刚刚开始,正热闹的时候进门的,人多杂乱,便随意找了个无人的席案落座,韩文殊是随侍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坐下的,只能站在最后面候着,免得挡住后面宾客视线。
昨夜整宿未眠,一大早想要抛开一切,出门散心,却反而遇上冤家嬴珩,刚回府想要歇一歇,左冯翊便出了事,现在她不知撞了什么邪,竟然扮成侍卫来宫中看宴。
看宴,看宴,顾名思义,便是眼巴巴地看着,高官大臣,王族亲贵们都闲适地坐在一旁有说有笑,桌案上摆着的美酒佳肴,虽不如自家余婶所做的粗茶淡饭亲切有味,但那好歹也是能填饱肚子的饭啊,虽然油腻厚重,但是香气扑在鼻上,也是让人欲罢不能的。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身旁那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官员大吃大喝,而她却只能愣在一旁眼馋。
韩文殊砸吧砸吧嘴,心中不耐。不是说今晚献艺的都是国色天香的妙龄少女吗?怎么从她来到现在为止,都是些庸脂俗粉,就现在台上弹奏古琴的女子,且不说她琴艺如何,就是这鼠目颧高,肤黄暗沉的样貌,嬴珩便肯定看不上。
事实也恰如所料,只见宝座上,刚刚被唤上去的嬴瑀与太后其乐融融的叙旧聊天,一副母慈子孝的和睦景象,嬴珩神情虽淡然,却也时不时凑上去笑应几句,他的眸光丝毫没有在台上多做停留。
虽然已经饿极累极,但是心情却并没有那么糟,反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身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凑了过来,朝韩文殊挤了挤眉毛,低声道:“你是城安郡来的?”
韩文殊见他与自己套近乎,也未在意,只轻轻点了点头。
那小厮眉眼一弯,笑呵呵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阿林,我家公子刚刚被封了三品将军,到边关杀匈奴去了,本来是无从参加宴席,不过皇上厚爱,准了夫人带着小姐来赴宴,你瞧,那是我家小姐,漂亮吧?”
原来是纪澄府上的家仆,皇上朝政繁重,又加之此前重病,这个晚宴他躲都来不及呢,哪还有心思审看参宴名单,不过是太常动的手脚,但凡身份尊贵的女眷,皆被召来赴宴。韩文殊心中冷笑,这哪是太后办寿辰,分明是皇帝的“比舞招亲”嘛。
眼前这个叫阿林的小厮,看起来天真淳朴,说话又没什么心眼儿,韩文殊不禁心想,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这活泛样儿跟纪澄没两样。
她望着他一脸自信骄傲的模样,扬起一颗八卦的心,朝纪家妹子方向望去,单看样貌像是个温柔腼腆,端庄大方的女子,较之台上那些俗物,不知要好看几分,便压低了嗓子,真心诚意道:“嗯,漂亮!”
只听他嘿的一声笑,洋洋得意,接着韩文殊的话便往下说,“我家小姐国色天香,选进宫再合适不过,只是小姐不乐意,阿林也搞不懂为什么……”
说到后面,阿林神色落寞,竟有些沮丧,韩文殊心觉好笑,这喜怒形于面上的直白劲儿与纪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他在边关过得怎么样,这走了也几天了,以他的性子,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地跟着纪家的车队,他一个人快马扬鞭,应该已经快到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阿林在她眼前挥着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饿了,我刚才听见你肚子叫了,这么晚还没吃饭呢吧?当奴才的就是这样,主人正吃着呢,咱们就得在一旁候着,等他们吃完,咱们才能躲在没人的地方动筷。”说着,阿林上下打量了一遍韩文殊,随即笑了笑,“我看你衣着不像是寻常奴才,应是个侍卫吧?来,我这带了点果仁糕,你先拿去充饥吧!”
韩文殊还来不及推拒,一个油纸小包便塞到了她的手里,本来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抬眸看到阿林清澈纯朴的笑脸,她便感激地笑了笑,收在怀里,“你怎么没和你主人一同去边关?”
阿林脸色尴尬,搔首垂头道:“主人说,他是上阵杀敌的,不是游玩享受,带着个跟班不合适,便没叫我跟着去。”
韩文殊笑笑,并不多说,这倒像是纪澄说出来的话。
阿林搓了搓手,韩文殊不由也觉得有些冷,永寿殿的暖盆全部集中在大殿中央,以供皇上太后,和重臣取暖,而此时韩文殊是随侍的身份,站在后排家仆所待之处,虽不过风,却也阴冷,不由得抖了抖,只听阿林在旁笑道:“虽然是冷了一点,不过大饱眼福,能跟在后面看这么多好看的歌舞,也值了!嘿嘿……”
“好看?”韩文殊不禁蹙眉,她自诩前世阅览美女无数,审美能力还是比较丰富的。而这台上献艺的女子资质普通,庸脂俗粉,且才艺平平,寥寥几个容颜俏丽,歌喉舞艺也有几分出彩的,也仅是勉勉强强入得她的眼。此时听阿林说出“大饱眼福”四个字,不免愕然,难道是她品位过高吗?
等等,既然阿林以男人的角度,觉得这些女子技艺超群,姿色出众,那么嬴珩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心中一阵翻腾,韩文殊本还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地放着羊,此时却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忙朝台上看去。只见一个柳眉细目,神色温柔婉转的女子正抱着琵琶,所弹乐曲如她人一般,柔美细腻。
韩文殊四下看看,手足无措之间,急中生智,从怀中逃出阿林给的果仁糕,掰下了几片核桃松子拿在手中,暗中运气,拇指与中指一弹,顷刻间,核桃仁飞出,然而台上却无丝毫反应,貌似这一招打得偏了,应是落在了地上。
韩文殊运力试了几次,不是跑偏就是力道不够,而台上的女子笑容甜美,目光轻轻扫到嬴珩,只见他正斜斜靠在椅背上,手指正跟着音律打着拍子,极享受般的微阖着双目,她看在眼中,像是喝了一罐子醋一般,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气急败坏之下竟莫名冷静,再次运力出手,半枚核桃仁恰巧击中那女子的小臂,只听她轻呼一声,音节立刻崩顿,在众人议论之下,颤抖着身子,惶恐地跪伏在地,朝座上太后与皇帝请罪。
嬴珩微眯的长眸慵懒地抬起,似是心情极佳,并未计较她殿前失仪,摆了摆手,命她退下。
那女子自知无缘后宫竞选,神色黯然哀伤,羞红着脸仓皇离去。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姿色……”
韩文殊听着身旁阿林的惋惜声,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恶劣的欣喜,眸中笑意浓浓,这时却突然觉得有两道目光射向自己,她机敏地朝那两处来源望去,却无所获。自从她继承了韩文殊的内力武功,反应与触觉都比之前灵敏许多,而她此刻分明觉得刚刚一瞬有人在看她,而她所捕捉到的那个方向,来自沛国公府的那桌席案。
难道是刘如意认出她来了?
韩文殊凝眸朝他看了看,只见他白衣翩翩,刚刚落座,应是刚从外面透气回来,面色也较之初见红润了些,他清冷淡笑,而他身旁刘盈却是一脸忧心关切,似是在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嬴珩淡然隐晦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刚刚落座的刘如意身上,眼中神色如幽潭寒冰一般,无波凝寒,让人捉摸不透。
这之后,台上若再有姿色稍佳,或是才艺出众的女子登台献艺,韩文殊便掷一颗果仁,至于为何如此,连她自己也闹不明白,像是有股热气冲了脑子,总之先搅了他的好事再说。
到了第三个,韩文殊险些露了马脚,嬴珩似乎已经察觉不对,总有献艺的女子殿前失仪,中断表演,连百官都觉得有些讶异,她只能收敛几分,却见宝座上的嬴珩直勾勾盯着台上的那些庸脂俗粉,他眼中缱绻笑意似乎要漾出来,韩文殊不禁冷哼出声。
“小哥,你怎么了?”身旁一直兴致盎然的阿林见韩文殊似有薄怒,便询问地看向她。
韩文殊凤眸凝冰,带着丝丝恨意,咬牙切齿道:“天下男子没一个好东西!”
“啊?”阿林一头雾水,本想争辩几句,却迫于她周身散发的寒意,皱着眉小声嘀咕道:“你不也是男人么……”
这时,乍然响起泠泠仙乐,凛然悠扬之音随风荡动,洋洋洒洒的音节欢畅自如,闻者听音惊奇,如梦似幻。
在座宾客似都被乐律所染,本还欢声喧闹的筵席,顿时鸦雀无声,惊惹四座的清泠乐音缓缓流过,余音袅袅,回味无穷之际,古琴的清澈音律并未有片刻停顿,轻盈流畅,晶莹四射的音节再次响起,较之方才那几节凛冽如寒风的节拍,此刻节拍轻松随性,和风淡荡,雪竹琳琅,仿佛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一切均是欣欣向荣。
众人皆被曲风感染,不由自主朝台前望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