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此事了,属下是入过风尘的人,想来也不会有哪位公子会瞧得起属下了,若要终日看人脸色度日,属下宁可一辈子留在锦芳阁,到时属下年老色衰,再不能弄琴轻歌,公子不会将属下驱赶出去吧?”
“自然不会。”刘如意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望向她,随即朝永寿殿的方向看去,“想必他也没心情听接下来的曲目了,晚宴恐将散了,你回去吧。”
“公子呢?”
刘如意苦笑一声,讪道:“我是这筵席上最不招人待见的,在不在场又有谁在意?”
秦川面上有淡淡哀戚,欲言又止,却最终归于沉寂,微微欠了欠身,便退下了。刘如意在她离开后,轻轻蹲下身来,爱惜地看了一眼手中折断的雪梅枝,他将脚下的泥土拨开,雪梅零落,坠入泥渊,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像是安葬逝者一般,断念葬花。
翌日清晨,韩文殊浑身酸软疲乏地从床上坐起,腰背的酸痛仍是时不时骚扰着她,尤其是清晨初醒之时。
她单手扶着额头,前一夜便彻夜未眠,昨晚也是辗转反侧到深夜,头脑涨得仿佛要爆炸一般。
“灵鸢。”她轻唤了一声,往常这个时候灵鸢已经候在门外了。
木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身影晃进来,韩文殊并未在意,伸手接过那人递来的清水,漱了漱口,便不再有动作。
韩文殊微微阖目,这几日嬴珩都以龙体有恙为由为上朝,皇帝每日清晨是否上朝并不是前一天通知到朝臣各府,而是当日清晨,由首领寺人前来宣布,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朝臣都需要每日候在明光殿等待圣驾降临。韩文殊前几日还兢兢业业地赶过去,今日却提不起丝毫兴趣,对嬴珩这个人也是带着莫名其妙的怨怒与厌烦,更重要的是,昨日左冯翊府突发大火,原因不明,但是牵扯到赵奕的这桩案子,她心中挂念,但是昨晚却又赶上太后诞辰寿宴,地方府衙担心此事影响太后心情,便一直压着未上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来,韩文殊再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到今天一早的太阳升起,案卷库里几百卷在审的卷宗证据被毁,此事牵扯甚广,她不指望能钻空子,但是朝廷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桩案件,对赵奕而言,不知是福是祸……
“今日不去上朝了。”她冷冷吩咐,想着时间还早,前去暗查的夜明也还没信儿,不如再躺一会,舒缓一下腰背的酸痛,这么想着,她转身便又要缩回床榻,却听头顶传来一声顽劣的嗤笑,不禁一惊,猛地抬头看去,却惊诧地发现立于一旁的不是灵鸢,而是昨晚给她打掩护,带她入宫的嬴瑀。
嬴瑀的出现着实让还在迷蒙中的韩文殊瞬间清醒,她此时只穿了一件素白的单衣,昨晚辗转难眠,寝梦难安又让她身上的衣物褶皱凌乱,韩文殊用力地拢了拢身上衣物,有些气恼,却又不解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灵鸢呢?”
“被我关起来了。”嬴瑀撇了撇嘴,理所当然地回答,随即嘿嘿一笑,一脸天真无邪道:“皇兄昨晚恐怕也睡不着,他那身热症,脾气又犟,又不听医嘱,也不爱吃药,大晚上的还不乖乖睡觉,能痊愈才怪,再加上心火,恐怕是又严重咯!今日的早朝应当是也免了。”
韩文殊见他站在一边自说自话,又看似无意的闪过身子,忙从一旁取过昨晚换下的衣袍,扬手披在身上,匆忙系好衣扣,黑着一张俏脸,略为着恼地质问道:“城安王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不过殿下大可派人唤臣出去迎接,何必劳烦您的大驾,前来臣的陋室。”
“我早就说过了,我在长安城也没个安身之所,住在宫里又是一堆教条,我可受不了。”嬴瑀吊儿郎当地回答,一脸明媚笑意,理所当然道:“我跟皇兄请旨,要他准我出宫定居,他倒是默许了,并且也没有要求我到哪住,这长安城我许久未回了,故交也就你一个了……”
嬴瑀说着,便作出一脸无辜相,朝她身边挪了挪,带着几分低声下气,若是不看他此时眼中的光彩,只会觉得他丝毫没有王爷尊严,只听他小声试探问道:“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会轰我出去,让我睡客栈吧?”
韩文殊防备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面上颇有几分为难,却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半分搪塞半分相劝道:“微臣府上简陋,恐伺候不周,长安城中风水地界尚佳的宅落无数,殿下若是钱财上有难,臣可支援一二……”
“啧啧啧……真是让人心寒呐,人心冷暖,世态炎凉,文殊呐,你可别忘了,本王是大秦唯一正统的诸侯亲王,就是霸占了你这韩府,也没人敢说什么。”嬴瑀无赖地瘫坐在她的软榻上,身子愈发向后仰,索性便躺在了上面,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
韩文殊着实无奈,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强压威胁,虽然像是开玩笑,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又不能把他怎样,她无力辩驳,只能肃容强硬道:“殿下若非要屈尊降贵下榻于寒舍,臣理应夹道欢迎,只是这雪梅亭乃是臣私人暖阁,实是不方便在此与殿下相见,殿下若无生死攸关的大事,还望殿下莫要随意踏入。”
嬴瑀听她说完也不恼,嬉笑一声,慵懒地挥了挥手,“你这韩府本王门儿清,我自己去找间安静舒服的客房,我干我的,你忙你的就是了。”
韩文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想不通一个游手好闲,花天酒地的逍遥王爷能有什么正经事可干,带着几分不耐催促道:“殿下既然已经决定好,不如现在就开始忙您自己的事罢,臣要换衣了。”
嬴瑀见她下逐客令,摇头笑了笑,心中无奈,不知皇兄那个筋搭错了,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别扭的女人,却也无意与她相争,对于女人,他通常都是怜香惜玉,况且兄弟妻不可欺,以后同屋而住,在这些敏感之事上多加回避就好了。这么想着,起身便要离去,出门前,却又意味深长地笑道:“本来昨晚皇兄也要跟来,可是被我拦下了,我说你正在气头上,来了也是不欢而散,虽然我劝他过几天再见你,可是我看他的样子,再看你现在的样子……啧啧啧……”
嬴瑀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便推门出去。
☆、查账
此时的韩文殊已经没有丝毫睡意,随手从衣柜中挑了件不太显眼的衣袍穿戴上,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倦怠的仪容,衣袖宽大,扬手时不经意滑到手肘,之前小臂上受的伤已经尽数结痂了,她便也不再绑着绷带,只是这盘根错节的黑痂,着实让人不忍直视,她匆匆将长发束好,放下手臂,用衣袖将小臂上的伤痕仔仔细细地遮盖好,便夺门而出。
还未踏出雪梅亭,灵鸢秋白色的身影便急急忙忙迎来,只见她衣衫发饰都有几分凌乱,一脸慌张,见到韩文殊安然无恙,才稍稍放心,急切地迎上,左右检查了一番,关切道:“公子没事吧?今日一大早来了个奇怪的男人,二话不说便要往雪梅亭里闯,奴婢拦不住,被他点晕了扔在柴房里,说来也奇怪,连昨晚值守的家丁都没反应……”
“他是城安王。”韩文殊蹙眉道。
灵鸢听后,呆愣了半晌,随即大惊失色,双手不由得捂上了嘴。如今在大秦,除了皇帝,便只有城安王一脉皇裔,身份贵重无人能及,昨晚她言出无状,此时自然心中惶恐。
“城安王?可不是都说大雪封了山,城安王赶不上太后寿宴了吗?”灵鸢脱口问道。
“他言称自己为了赶上寿宴,脱离车队,独自一人快马加鞭赶来长安城,据说是昨日一早到的。”韩文殊冷然述说,心中却对他的这番说辞打了个问号,连她的暗卫都拦不住的人,行事作风又总是那么莫名其妙,没准早就入京潜伏了。
突然她眼前一亮,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身朝灵鸢,略带诧异地问道:“你不记得他?”
灵鸢挠了挠头,解释道:“城安王离京前往封地前才十五岁,虽然五年前曾回京过一次,但是那次城安王行程紧凑,来咱们府上毕竟只稍坐了片刻,奴婢匆匆望了一眼,看得不仔细,记忆还都停留在十五年前,此时听公子这么一说,确实觉得眉眼间与咱们皇上甚是相似。”
说完便又是一副气馁颓败的模样,韩文殊知其心中担忧,笑着询问道:“昨晚出言不逊了?”
灵鸢无辜地点了点头,踌躇不安地望向她,韩文殊只好轻声宽慰,“不知者不怪,城安王性子不羁,不会为这点事斤斤计较的,不过他会在府上暂住几日,你派人好好伺候着,不要有什么疏漏。”
“是,奴婢知道了。”灵鸢正声应道,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略带疑惑道:“昨日黄昏后有人送来了一包东西,可是公子回来后,又匆匆赶去左冯翊府,东西挺沉的,奴婢怕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便派人搁到了库房,公子现在要看吗?”
韩文殊想了想,应该是哪位大臣送的礼,不过现在非年非节,有什么人会送她礼呢?不过看看就知道了,此时时辰还早,她昨日一整天未进餐,此时确是觉得有些脚步虚浮,不如先填饱肚子,便微微颔首,沉声道:“嗯,拿到前厅罢,本公子正好想进些早膳,边吃边看吧。”
过了没多一会儿,灵鸢便提着一个麻布包搁到韩文殊眼前,布包不大,但是感觉里面东西不少,她此时正对着手中的肉包子大快朵颐,清扫一眼,只觉得这东西包装得非但不细致,简直就是随便,不像是送来的贺礼,便皱了皱眉头,问道:“送来的人没说是谁送的吗?”
“这个包是守门的小甄收下的,听他说是个穿着青衫,长相还算清秀的男子,就是有点不讲理,都说让他报上名号了,否则一概不收,可那人二话不说就将这布包扔在门前,就说爱要不要。”灵鸢说到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拧着细长的秀眉,自言自语着埋怨道:“咱们韩府从来不收礼不迎客,这么多年的规矩了,否则也不会将府邸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奴婢还没听说过,有在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