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伴在身侧,竟莫名安心,过眼之处,满是稀奇古怪的玩意,顿时好奇心大盛,就连小儿玩的拨浪鼓,她也要拿起来摆弄几下。
嬴珩跟在她身后,宠溺地看着她,之前他赐了那么多金银珠宝也换不得她倾城一笑,没想到现在竟被这些小儿玩物给比下去了。
“我觉得你喜欢这些,要胜过我了。”嬴珩话中满是醋意。
韩文殊吐了吐舌头,“天天都见到你,已经有些厌烦了,现在的我觉得所有东西都比你顺眼。”
“你不要以为在外面,我就制不了你。”嬴珩手里把玩着一支翠玉笛,牙缝里挤出一句狠话。
韩文殊撇嘴,不以为意地挑选穗子,她先给自己的长剑配个新流苏,之前那个旧了,便索性拆了下来。
嬴珩左摸右看,最终相中了这支翠玉笛,随手扔了几颗碎银,一旁老板便兴高采烈地接过,打算给玉笛扎上袋子。
韩文殊凑到他面前,小声问道:“怎么?是很好的玉器么?”
“算是颗沧海遗珠,这块翠玉玉质上乘,就是做工糙了些,到时让宫里的匠人好好打磨一番,便可焕然一新。”嬴珩接过店家包好的笛子,拿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是怕店主听见他的话反悔不卖,因此他故意走出几步方才轻声回答。
韩文殊知道他惜才爱物,便故意刁难,挑眉笑道:“既然这么宝贝,不如送给我做信物?”
“不是给过你信物。”嬴珩目光扫过她胸前。
韩文殊下意识地拂过脖子上挂着的翠珠,心里一甜,嘴上却酸溜溜,“这个也太随便了,难道我是捡来的吗?这么随随便便就把我打发了……”
“这可是父皇赏的藕翠,整个大秦也没有几串。”嬴珩见她眉眼间笑意,知道她是佯怒,便斜了她一眼,奚落她道:“再说,你会音律?”
“本公子可以把那几个孔堵上,然后用它做根擀面杖。”韩文殊毫不示弱,越说越离谱。
嬴珩摇头,哑然失笑,“好好好,都是你的,不过说好了,给你可以,但不许作擀面杖,既然你偏要当它作信物,就得好好保管。”
韩文殊展颜而笑,她才不想要什么翠玉笛,正如他所说,她确实不懂音律,要来也是放在架子上落土,不如由他珍藏,闲来无事还能吹奏几曲,也是玉笛之幸。她只是想看到他的窘态,至于夺人所好,她可没兴趣。
两人边玩边走,拐了几个巷子,韩府便矗立眼前。
嬴珩顿足长叹,“旧地重游,当真别有一番风味,当日子卿一口一声离别,说得决绝无情,实是叫我悲痛欲绝,至今此景仍留我心,历历在目。”
嬴珩本是玩笑话,想逗一逗她开心,却没成想弄巧成拙,刚刚还一脸轻松愉悦的韩文殊,突然眉目拧起,似有愁思。
“你何时收回那道旨意?”韩文殊沉声问道。
之前嬴珩曾下旨让她远赴西北,两人言和后,她曾提及让他将这道旨意收回,嬴珩只是虚应,并未明确态度,她本想着还有时间,这件事也不着急,却不成想被他一拖再拖,每每提起此事,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副敷衍应付的样子。
时间一长,韩文殊不免有些着急。
“我不走!”韩文殊见他目光闪烁,便加重了语气,大声道。
“君无戏言……”嬴珩面色为难,他无可奈何,只能幽幽解释,“我是皇帝,岂能将朝政当作儿戏?”
“那……”韩文殊左思右想,却最终无力辩驳,他是皇帝,怎可能出尔反尔。
嬴珩伸手拂过她的肩,低声安慰,“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就是做个毫无威信的皇帝。”
韩文殊破颜莞尔,依依不舍地转身,她靠在墙角,陷入沉思,嬴珩对她很好,虽然刚刚他答应了会将她留下,可是她还是看出了他深邃眼眸下藏着的一丝迟疑,她不想让他为难,可也不想与他分别。
她想,她还是向往自由,只是心境不同罢了,以前她不想被束缚在长安城这个大牢笼里,所以她想远走高飞,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现在她期盼与他携手一双人,她就不想离开了,也许是她太自私了,伤害过他以后,又让他为难。
一声长叹,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门丁,正要问是哪个不开眼的扰了他的好梦时,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公子,忙上前恭迎。
韩文殊被他这一迎,回过神来,径直便朝雪梅亭方向走去。
三日不居,雪梅亭仍是一如既往梅香扑鼻,半园雪梅,半园春杏,前几日的落雪染得园子内寒香更盛,实是一番绝景。
“就知道你来了,等了几天了?”韩文殊收起烦躁的心神,朝亭中坐得笔直的人淡淡一笑。
夜明欲起身行礼,却被韩文殊一把按下,“别闹这些虚礼,说吧,查到什么了?”
夜明面色略有阴忌,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语气寡泊道:“大人要查的那封信,属下已经着人翻译了。”
“怎么样?上面写的什么?”韩文殊眼眸发亮,迫不及待地问道。
夜明从怀中掏出一封漆封的密信,递到韩文殊面前。
她一把接过,径自撕开,里面两张笺纸,一张老旧泛黄,是她当日从那鎏金笔中找到的密信,另一张宣白整齐,想来是翻译者所书。韩文殊展开那张崭新的笺纸,上面规规整整地写着几行篆字,她快速扫了一眼,面上疑惑浮开。
“汝无恙也……子勿念也,今复见也……”韩文殊自言自语地念道,抬头喃喃自问:“只是一封家书?”
她略略沉吟,刘邦将这封信笺藏到笔里,还特意用了羌族文字,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表思念之情?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凤眸流转,最后停留在夜明身上,当初将此信交给他时,她郑重其事地嘱托过,一定要找可靠的人翻译,夜明办事稳重,想来不会出错。
莫非刘邦在异族还有亲眷,莫不是私生子吧?韩文殊蓦地甩头,震惊于自己的天马行空,兴许只是个流落异邦的友人,嬴珩毕竟对此事敏感,又对沛国公相当忌惮,他恐怕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却又思友情切,才会如此做罢。
她将那两张笺纸塞回信封,收到怀中,密信的心结已解,这信既然被她发现,也算是一件幸事,若叫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发现,指不定会掀起多大风浪。
韩文殊眉间舒展,面上浮现一抹浅笑,“近来几日辛苦了,最近没什么事,你便好好休息一下吧。”
“属下不敢疏忽。”夜明为人向来寡淡,今日亦是不苟言笑。
韩文殊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淡然一笑,夜明这个人说他简单,却又让人捉摸不透,说他复杂,又心思耿直,听说当年在西域,十五岁的韩文殊刚率领先遣部队突入敌阵,正见几个匈奴人对一个秦人少年虐待施暴,本应隐藏身份,暗中调查的她,却义愤填膺,奋起将那少年救下,最后自然是任务失败,被敌军追杀。所幸她所率领的十个先遣军皆是机敏矫健之人,不光救出了人,还无人伤亡,否则以韩家银羽军纪律严明的作风,因违反军令而导致任务失败,军法处置那可是杀头之罪。
韩信爱女心切,再加之旁人相劝,死罪是免了,但活罪她可没少受,要不是她身负武功,二十军棍对一个姑娘而言,与死罪无异。
自那以后,这个从敌营中被救下的少年便一心追随韩家,这个少年便是夜明。韩文殊救下他之前,他已经被匈奴人虐待了整整一年,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心中创伤,使得他有些寡言,不管别人怎么发问,他都是一言不发,总不能无名无姓地活着,那晚皓月当空,众星齐辉,星月之明,照得出黑夜的前路,韩文殊便给他起名做夜明,也是盼着他能将前事尽忘,好好走后面的路。
自从得知他的过往后,他便是韩文殊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这个男人身上虽然一直有她看不透的东西,但是他眼中的星月,韩文殊却看的真切,那是感恩。
“大人……”夜明起身轻唤。
“什么事?”韩文殊本已要回房,听到夜明唤她,转身疑问。
夜明抿唇,满目担忧,他似是下了决心,方才出声询问:“大人最近总是昼伏夜出,这回又是三日未归,大人若有什么事,大可让属下去办,莫要、莫要做什么傻事。”
韩文殊被他最后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不知他想到了哪去,她摇头大笑,“本公子每晚做的事,你可代替不了。”
笑够以后,韩文殊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稍正神色,沉沉向他保证:“夜明,你是我在这长安城最信得过的人,你大可安心,我不会做任何傻事。”
☆、过往
永延殿。
自从上次太后诞辰,未央宫大摆筵席后,一向静心礼佛的太后便长居宫中,以往她老人家都是恨不得诞辰刚一结束,就赶回林光宫,这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她却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对此嬴珩自然高兴,太后毕竟年岁大了,不出席祭奠大典不合规矩,但是时常跑动难免费神伤身,以前他就常劝太后干脆就长住未央宫,他也好尽尽做儿子的孝心,只是每每提及,太后都是以为大秦祈福为由而婉拒,嬴珩拧不过,只好命人在林光宫好生伺候。
没想到平时怎么劝都劝不动的老人家,今番竟自己想通了,嬴珩机敏,忙着人将太后留在林光宫的起居用物迁到了永延殿,太后看在眼里,也未多说什么,看这样子是打算就住下了,嬴珩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此时此刻,太后正在院中散步逗鸟,一派祥和宁静的景象,这时,几声朗笑伴着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永延殿的平静。
“儿臣见过母后。”
一道墨蓝色身影快步行至太后眼前,撩衣叩拜。
太后被唤声惊醒,抬头看到来人,心中大喜,忙将他扶起来,笑道:“是瑀儿啊,快起来。”
嬴瑀起身,搀着太后,一派承欢膝下的模样。
“你们两个孩子,都还没有情儿有孝心,情儿天天进宫陪着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