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步就将我按在身后的墙壁上。
发霉的气息冰冷着脊柱,我平静地呼吸,平静地微笑:“嫖客。又没品又没良的嫖客。”
“呵,那还真是般配。专配你这样又矫情又自尊的伎女。”
说完,他捉着我的脸颊就吻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吻我,以至于让我忘了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
这是我的初吻。
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的雨季,二十岁成人礼,我与石东纯洁得仅限牵手。
讽刺的是,我竟会以一个伎女的身份把初吻初夜和初孕,都给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泪水划过脸颊,沁进嘴角咸咸的。
邵丘扬放开我,凝视我,突然将我横抱起来扔上咯吱作响的简陋小床!
他把我压在枕头上,再吻过来。
我自是大叫大喊,挣扎着拒绝。
我说不行,我不要,我不想。
他停下来,俯仰着视线深深的,悉数咽下我的嘤咛。最后摊开摸索我衣扣的手,只吻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我。
“我不要你,邵丘扬。”我与他并排躺在狭小的床铺上:“《怨湖》的第四节,白天鹅蒙上双眼跳起最后一支死亡之舞。就像那条黑色的缎带,一模一样。
而你,即便是在醉到意识全无的状态下,最想要的也不过是那个求而不得的女人吧?
抱歉,我不做替身。我很快会搬走,邵丘扬,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见面?”
这句话,我好像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了。
“你不是替身,你跟她一点都不一样。”他翻身起来,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去穿外套。
出门前他对我说:“想搬去哪里住是你的自由,但你逃不掉。”
他……这什么鬼意思啊?
“邵丘扬,你放过我行不行!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谢谢。我家八辈祖宗让我传话,会保佑你。”
咣当一声摔上门,他离开了。
敞开的窗子里飘进晚上燥燥的风,我摸了摸脸颊早已干涸的泪。
我突然在想一个明明想好了要问,但却一时没能问出口的话——
他买我的那天晚上,是不是专门来夜如澜找我的呢?
他本来是想要对我说什么?道歉?还是负责?抑或是做个绅士而大方的嫖客,补个差价?!
这种吞黄连的感觉,真难受呢。
我缓了半天,蹭到窗口。楼下的邵丘扬正在开车门,一手貌似还在打电话。
我没听清他在跟谁说话,但好像是在吩咐谁谁帮他查什么事情。
他许是下意识地往上看,目光在一瞬与我对接。
按下手机,他冲我问:“哦对了,你今天下午说,也有事跟我谈,是什么?”
“没什么。”我摇头,转身回去。
坐在床头抱着膝盖,我犹豫了一场新闻联播的时间。最终拨通了何许的电话。
“何医生,我想预约个时间。这孩子,我……不想要了。喂?”
电话那端并没有何许的答应,反而是一片乱嗡嗡的嘈杂——
“喂?何医生?”
就听那边似乎有人在吼:“赶紧挂了挂了。给我继续打!”
我顿觉凉意遍体,刚想再说点什么,耳畔已然传来了忙音。
等我再拨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关机了!
我本能地觉得事情怕是不好,想也没想就打了邵丘扬的电话。
“还有事?”邵丘扬正在开车。
我声音颤抖,语无伦次:“不是我,是……。是……我跟你说,何许,何先生他可能出事了!”
一刻钟以后,邵丘扬折回来接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该怎么说,就把这段时间阿珍离开后,何许曾试图出钱包台。包括上一次在夜如澜偶遇阿珍的事都说了。
“邵丘扬,你说何许可不可能真的对阿珍动了心,到现在都不肯放弃。这会儿得罪了什么人?”
“去夜场的都是图乐子的,没几个人有胆子惹何家小少爷。除非,是些不懂事的地头蛇。”邵丘扬想了想,拉着我上了车。
“你能开么?我打几个电话。”
我点点头,说我虽然没车,但有本儿。
当危机和状况突发横生,好像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不那么重要了。
“先往夜如澜去。”上车以后,我听到邵丘扬似乎在给何许的几个朋友打电话:“阿宾是我,你们知道阿许去哪了么?”
对方好像很嘈杂,所以声音吼得响亮。饶是在听筒外面的我都听得很清楚——
“是二少啊?阿许他没跟你在一起么?”那端的男声说:“下午的时候阿许说他心情不好,晚上约我们出来的,可这刚刚九点,他突然就人影也没一个得溜了。招呼不打,手机也不通,我们还以为他跟你从良了呢!哈哈哈!”
我听得尴尬泛滥。小心翼翼捏着方向盘。然而一旁邵丘扬的脸上早已朦胧出菜色:“说正经的!阿许他可能出事了,你们现在在哪?”
于是那边也不敢闹了,说在夜如澜。
***
“二少,你们也真会开玩笑。何少一年照顾我多少生意,我还能把他往坑里坑么?”桃姐摆弄着纤长的指甲,一看我们这群人的架势,先来一圈盘丝洞打哈哈。
“桃姐,求求你就告诉我吧。何许是不是又来这里找过阿珍姐?上次包台的事被阿珍拒绝了,之后呢?”我求着她说。
“哎呦,我这里小鸡小鸭小鱼小虾那么多,哪里一个个看得住?阿珍嘛,脾气比你还怪。何少什么身份啊?那么看得起她她还不愿意,我能多说什么?”桃姐可怜兮兮地打起套路:“我们做点小生意可不容易,哪里比得上各位豪门大少路子广?你们呀。也就别难为我了。”
我了解桃姐,她那一张嘴,利落得能跟鹈鹕抢饭吃。听这番搪塞下来,多半是知情而又不敢多说。
这时邵丘扬上前,按住我的肩,将我拉到身后:“桃姐,我刚刚已经看到了阿许的车在外面。如果你不希望我现在就叫警察过来搜人,就说实话。
我们的确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但不见得就不能用正经的手段把你不正经的规矩给修理修理。”
桃姐眼神躲闪,笑容也不自然了。
“哎哟,我就说这个天杀的阿珍真是个不长脑子的缺货。何少年轻又多金,能看上她可是她的福分。偏偏要去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虎爷——
虎爷什么身份啊?哪管你金镶玉还是烂土豆的。我跟你们说,我真拦了,我拦着何少不让他惹事,恨不能把我这儿的十八朵金花都给拖出来任他挑。这孩子你说说,非得追着上去!”
说完,惊悚地左右看看,八成是怕自己失言惹祸。
“他们人在哪?”邵丘扬厉声道。
“我不晓得,虎爷的人给拖走了……要不,你们去紫西区他地盘上看看?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二少,”一个胖胖的公子哥看起来胆怯怕事:“听说那个虎爷可是这一代有名的地头蛇,且树大根深的不知道依附着哪方的势力。连警方都对他没办法。阿许这次是不是玩大了啊!”
“七月,”邵丘扬皱着眉转身冲我道:“给齐楚打个电话。”
“啊?”我惊讶不已。
“他舅舅是T市警视厅正厅长,那个什么爷的要是还想在这里安分地混,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可是…。。可是阿许已经被他们带走一个多小时了!”另一个朋友焦躁道:“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现在就算找人也——”
“所以我要亲自过去一趟。归根到底,就算咱家小弟兄不知轻重冒犯了。先把人救出来,其他的账以后算。七月,你先回去!”邵丘扬转身就走,我却一手抓住他的衣襟。
我说我跟你一起。
“不行!你一个女人去干什么!”
“就是应该我去啊!”我急道:“邵丘扬,你刚从国外回来。不是说很多人脉都还没打开?那些流氓敢打何许难道不敢动你!
阿珍毕竟是我的姐妹,如果能见到她,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你在担心我么?”邵丘扬突然一问,我只觉得整个画风都变了。
这话我没法接。几分钟前我想瞒着他杀了他的孩子,几分钟后我又不想让我的孩子没了爹。
“邢绮珍的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要不是我利用了她,她也不会这么极端。是我对不起人家。”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邵丘扬有如此诚恳自责的表情。这家伙以前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从来都是一副‘你弱你有理啊’的无赖相。
我眼泪突然就沁出来了。我说邵丘扬,听你这个人服软真是比登天都难。
“回去等着。等我回来,再跟你道歉。”他掐了掐我的脸颊,像逗孩子一样。刚刚那一瞬,眼里的宠溺算是什么鬼!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要同去的决心。我说这么晚了打不到车,你不送我回去我就得走回去了。
“那好,做我的女人,这点气场还是要培养的。”他一把携住我的手,拉开车门塞了进去。
“你说什么?”
“不同意也来不及了,”一个左转方向盘,我差点从窗户里甩出去:“你见识过我追女人的耐心。”
“死缠烂打还是幼稚的手段?”我把脸转向窗子外面,单手轻轻抚上小腹。
“杜七月,对不起。”
“啊?”
“到了。”邵丘扬踩下刹车。
我有种凛然的赴死感:“不是说,等回去再……”
“有些话说得早不一定就有好结果,但不说不做的,一定会后悔。”
我心里莫名地涟漪起一阵酸楚。他十六岁就认识了陶艺琳,够早的了吧……
“跟着我,什么话也不要说。害怕的时候,就把眼睛闭起来。”男人伸手环住我的腰。车钥匙一按。
“何许?”站在昏暗肮脏的KTV包里,虎爷翘着二郎腿晃悠着一身肥硕的烂肉。故作表情地冲身边五颜六色的马仔道:“这何许,是何许人呀?”
“虎爷,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骚扰珍姐的。”
“哦~~”虎爷瞪着大眼珠子恍然大悟:“那不巧。刚刚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