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抬头看见花然月,仿佛她很有自知之明,避他于千里之外,划清界限的意思。必定那日在宫里是他亲口说不让她进宫,而后她一个女子协助朝廷除了一桩经济之事。现在想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永琰心里开始于心不忍。
白莲教起义
第十五章
“哪里来的要饭的,敢在这里撒野,回你家去。”店小二在此大嚷
。
众人回望,只见福源楼门口跪着几个身穿极为破烂服饰的饥民,已脏的面无全非。
饥民哭求着说道:“给点吃的吧,剩饭剩菜。”
店小二吐了口口水,拉着饥民往外走,一扯饥民的服饰更加破烂了,小二像处理死尸一样拖着饥民拽出去几米:“这里没有剩饭剩菜给你们吃,滚远远的去要饭,别妨碍我们生意。”
饥民脊梁骨和胳膊肘在石头地上磨出血,饥民却不顾,仍跪求:“求求您了,给我孩子一口吃的就行,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饥民哭喊着向地上磕头,砰!砰!砰!
小二拿起棍棒挥去,重重的打在饥民身上,棍棒不经打断成两截。很快便围满了一群人,有人拉起饥民安抚,有人指责小二冷血无情。
此时,福源楼的掌柜人露面,制止道:“住手。”
小二向后退了几步,主人来了,小二更像会摇尾巴的畜生一样跟随着主人变化情绪。
掌柜人姓马,这里的人都叫他马掌柜,真名其实叫马权衡。马权衡走到福源楼门外,这里早已围满群众。他笑呵呵对饥民说:“进来吃,去我们的厨房。想吃什么让我们的师傅给你们做。”
饥民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剩饭剩菜就好,谢谢掌柜的,您真的是活菩萨,活菩萨。”
店小二似乎明白些道理,带领着饥民绕去厨房后地。
花然月笑意坐在永琰和侍卫旁边,小声道:“马掌柜是位善良的人。”
永琰勾起嘴角,“那可未必如此,有时不要相信你眼睛看见的和耳朵听到的。”
花然月起身,不信地说道:“我去厨房一看便知。”
花然月到时,店小二正从地上令起一桶馊掉的剩菜剩饭,放在饥民们跟前,“赶快吃,吃完赶紧滚。以后再来,小心打烂你们的嘴,让你们几个月都吃不成东西。”
馊掉的剩菜剩饭上面漂浮着一层发白发黄的薄膜,和风吹日晒落在上面的灰尘。饥民毫不犹豫,用手捞起来便吃,挑了一块还算完整的鸡腿递给孩子,饥民们狼吞虎咽地吃得津津有味。
花然月喝道:“你就让他们吃这些啊?这根本不是人能吃的东西。马掌柜不是让厨子给他们做吗?”
小二轻轻一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呀,这么大声干啥?”
花然月夺下饥民们手里馊掉的食物,“不要吃了,都别吃了。”
小二笑着拉过花然月:“吃都吃了,让他们吃饱啊,反正都是要扔掉的东西。”
一个饥民推搡花然月,他大怒:“你为什么浪费粮食?为什么不让我们吃?”
花然月大惊,好似被吓倒,愣是回不上话来,只干看着饥民们继续狼吞虎咽。
小二耻笑着看了眼花然月,冷嘲道:“他们就愿意吃这些馊食,你还真操心。得嘞,我去招呼客人,你就在这呆着吧,吃完赶快让他们从后门滚。”
花然月无言以对地静望着面前对馊食狼吞虎咽的饥民们,禁不住潸然泪下。
无人知晓,石三保此刻正站在福源楼的房顶上看花然月无奈的流眼泪。他面无表情地握着花然月的头簪,曾经用它杀人后便没再还给她。
花然月泪流满面,仰望天空,正迎上石三保深望她的目光,她有些不信,向前走了两步,再看时石三保已经没了踪影。
花然月自言自语道:“这世道怎么会成这样?有些人可以享乐而死,而有的人只能饿死,这种死法好冤枉好不值。”
饥民的孩子拿着她手里的鸡腿,伸向花然月跟前,“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我把鸡腿给你吃。”
花然月热泪盈眶,只会苦笑。
饥民马上抱回孩子,远离花然月,那面前的一桶馊食才会让饥民们倍感亲切。
送走饥民后花然月来到大厅内,永琰和侍卫仍坐在原位,永琰像是在等她。
而花然月不知该如何跟永琰说这件事情,一介民女,怎能和皇上言论百姓之事,也或许是有些大惊小怪,就像小二所说,现在骗吃骗喝的乞丐很多。想想不说也罢。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正和太上皇协商一事。此间乾隆后期,嘉庆元年一直存在的川楚陕边境地区爆发了白莲教起义。矛盾激化,形态严重,双方已开启武装战争。
听臣言完,乾隆思虑一瞬,说:“刘之协就是想趁朕和皇上交替职位时,掀起大乱,营造民反。”
一臣子接道:“刘之协胆大妄为,遂以官逼民反为号召,唯恐天下不乱。”
刘之协是颍州府太和人,清白莲教的首领。初,白莲教支派首领刘松在皖北、豫东秘密活动,作为教徒予以协助。
另一臣子禀告:“刘之协于枝江、宜都、襄阳等地相继起义,民间均遥尊称他为……”
太上皇脸色沉下,问:“称他什么?”
臣答:“称他为天王。”
太上皇大怒,推下桌上摆放整齐的奏折,言:“放肆!竟敢自立天王,此劫不除,大清不保。对付这些人绝不手软,让兵部尚书带兵加强重围,杀无赦。”
刘墉提意:“太上皇,臣觉得也应先安抚民心,越在这个时候,民心稳了才有利大局。民就是内,战就是外,里应外合。”
太上皇点了点头,“照你说的做。”看向其他文武百官,现如今已有些乱世。而真正做事的人少之又少,之前大臣也渐渐老去,而今只剩三五。新晋大臣在朝政之上时默契无存,又不知太上皇心思,遇事也不知从何言起,看国家大事顾不全面。
虽然今朝是嘉庆元年,永琰已升为皇上之位,但乾隆仍在控制朝政。太上皇让皇上得以学习,也因近年来起义频繁,乾隆担忧乱臣贼子钻了缝子,火上浇油。
花然月这边还没有缓过神来,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还没坐下,永琰便问:“这是怎么了?”
花然月叹气,坐下,“有些人这辈子永远都体会不到饥饿的感受,而有的人却吃了这顿没下顿。其实最近要饭的乞丐特别多,他们全家都吃不上饭,沿路上街乞讨,没有人愿意施舍他们粮食。有的人甚至偷,去抢。咱们永远体会不到那种饿疯的滋味,狗急还跳墙呢,更不要说有七情六欲的人。”
永琰边吃边说:“很多沿街乞讨的乞丐?那应该好好查查才行。”
花然月仍是郁郁寡欢,亲眼所见饥民捞起馊食往嘴里塞时,她整个人都麻木了,想吐吐不出。
她看了眼马掌柜,对永琰说道:“我可能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永琰放下碗筷,问道:“为什么?”
花然月说:“人为何如此虚伪?马掌柜刚在外时当着众人的面说让饥民们吃好,可我到了后院看见小二让他们吃馊食,已经发臭了。”
永琰微微蹙眉,“所以说,之前你高兴的有点早。你一个小姑娘,眼光浅短,又怎能一眼识人?”说完对侍卫说:“想办法查查这家酒楼的老板,看他什么背景。”
侍卫回:“是。”
永琰看向一脸忧愁的花然月,问:“你打算去哪?”
花然月此时想到了刚刚在后院时,那应该不是幻觉,她清清楚楚看到的是石三保,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永琰拿起一根筷子放在花然月眼下晃来晃去。
她才从回忆里走出来,“怎么了?”
永琰蹙眉有些无语,抿嘴,说:“这家酒楼你不打算待下去了,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花然月笑得很难看,“总可以找到我的容身之处。”
永琰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久,说:“关于赵荣栋一事,你立了功,之前赶你出宫的事就算扯平了。如果没有地方可去,还是回宫比较好。”
花然月疑惑的看永琰,他不在宫里时,变得友善许多,但是皇宫她不想再回去了。上次回宫是逼不得已,在京城唯一熟悉的人就是旻宁,也只有旻宁可以帮她从赵荣栋手里解脱。
花然月笑着摇摇头:“不了。我觉得皇宫不适合我这种人待,我喜欢规矩少点的地方。对了,我有东西要带给旻宁,你帮我带给他吧。”
永琰有一丝失落,感到很严重的挫败感。
民情堪忧
但也不可勉强花然月,入宫一事随她便是,经过这段时间也发现她的性格和宫里人融不到一起去,今后是福是祸顺其自然吧。
永琰想到此时,即刻开口:“你是因为马掌柜的原因才离开福源楼的吗?”
花然月心中确定,对于这种虚伪的人一面也不想再见到。毫不迟疑地回答:“他假惺惺做事,我再留下来,想起今日饥民的事情,心里有些别扭,总感觉我和马掌柜是同流合污的人。”
亲眼所见的画面在花然月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更难忘的是饥民怒斥她阻止他们吃馊食的时候,饥民的表情特别恐怖,大瞪着眼珠子,白色眼球上充满了红血丝,就那样陌生抵抗的看着她。
饥民们对施舍之人似乎是又敬又怕,而对她是害怕而远之。饥民们不了解花然月的好意,她只是不想让他们吃馊掉的食物,但对于饥民们来说,她的行为就是断绝他们的粮食,像魔鬼一样残酷。
一想到此,花然月仍是心有余悸。如果有一天她沦落为饥民上街乞讨,会饥饿到连馊食都不放过的地步吗?而她如果现在因为不想和马掌柜同流合污离开福源楼,也许距离乞丐的一天不太远了。
永琰淡淡的说:“不断有人在我面前说你和普通姑娘不一样,但是我觉得你并没有什么特别。居然想因为一件小事就这样离开福源楼,为何不从另外一个角度想想?”
花然月看他一眼,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