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庭院,已站在门口的诚妃小声嘀咕道:“不像话,下人全憋在屋里,花然月也是疯疯癫癫的大笑,哪里有公主的样子。真不明白皇后怎么想的,皇上也是,任由她胡闹?”
冚儿明白的意思清清嗓子,大声咳嗽一声,“怎么没有人在门口守着?娘娘,你慢点小心台阶。”
诚妃微微冷笑,停在门口,只见秀梅慢慢将门打开。金丝服饰套在冚儿身上,一道刺眼金光闪进房内,晓梨正眼一望,看向花然月,“公主,你看,这衣服怎么穿婢女身上了?”
皇后命广储司特意做的,然月不想顺从皇后意思,放着没穿。对于花然月这点性子,皇后有心包容是正常的。没想到穿在身上这般华丽,金段乃尊贵之躯才能匹配,皇后特意做给花然月,已属特殊。诚妃让一个婢女穿上,是大不敬,她难道不知?
花然月小声回道:“嘘,少说话。”
晓汁晓梨见人行礼:“诚妃娘娘吉祥。”
秀梅也跪着行礼道:“诚妃娘娘金安。”
冚儿托着诚妃右半胳膊,斜视一眼跪在脚下的秀梅,随即用裙摆蹭过秀梅身。
花然月问好:“诚妃娘娘快请坐。”只看一眼一旁的冚儿,不见她对花然月有半点礼数。
诚妃抿着唇微微淡笑,坐去上座,“本宫早就该来看望公主,只是近日身体不适,今日才得空来,公主不会怪罪吧?”
花然月看了眼秀梅,秀梅端茶放在诚妃面前,花然月笑着回道:“怎么会。诚妃能来是然月的荣幸,早就听说诚妃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美艳极了。”
诚妃似笑非笑道:“也只是略微比她人美上一些,不过倒羡慕了公主年轻。”说罢又看向站在身后伺候的冚儿,“真是劳烦公主了,还特意送了衣服。只是本宫身段不合适,倒可惜了这么好的衣服。”
晓汁晓梨面色难看,互相对视撇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秀梅三人从语气也听出诚妃的意思,便没好脸子的站在花然月身后压阵。
花然月一直保持着半笑又不让人尴尬的笑容,虽在这宫中住了不久,但是以然月的聪明机智,这点口舌之争倒比不上被关在青楼危险。
是人自然明白诚妃此次来的目的,面上礼让友善,话里却句句带刺。若是扯破脸皮倒不好看了,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既然诚妃以这种方式刁难,那也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花然月坐去诚妃旁边,以示友好,而真实是她想让诚妃清楚,她不是宫里的束鼠,别把你们嫔妃之间的那套勾心斗角用在她然月身上。然月笑着说道:“只要诚妃开心,怎么都随意。”
诚妃乐得一笑,接道:“冚儿是本宫陪嫁婢女,对于本宫来说,冚儿就像是亲人一般。本宫也很喜欢,但可惜服饰太胖,实在不适合本宫的身型。让冚儿穿这套衣服,公主觉得如何?”
晓梨白了一眼冚儿,心中冷哼一声,小声跟晓汁秀梅两人嘀咕道:“明摆着是故意的。”
花然月拉过诚妃的手,似姐妹般的说道:“这就是我的不对了,害得诚妃误会。我没有对晓梨交代清楚,这笨丫头居然连下人和主子的衣服都分不清,还是诚妃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给下人穿的。没想到穿在冚儿身上这般合适漂亮,怪不得能做诚妃的贴身婢女。”转身又问晓汁她们:“你们觉得美吗?”
晓汁晓梨,秀梅三人用力点着头。晓梨道:“特别合适。”
诚妃压抑的面色泛红,隐忍着情绪,冚儿倒是看了出来,开口道:“你!你什么意思啊?”
诚妃对冚儿厉声道:“怎么和公主说话的?本宫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冚儿垂眸低头道:“以君子为道,不计小人之过。”
刻薄尖酸
这时,一声柔中带厉的话迎了进来:“好一张伶牙利嘴。”皇后穿外金凤图案,红色大袖衣,红唇肤白和床榻上病怏怏的姿态判若两样。
晓汁晓梨秀梅先是行礼。
花然月面带一丝笑意,微欠了身子道:“皇后娘娘。”
皇后清美双眸看然月一眼,目中意思不明。
只见诚妃面有尴尬,起身对皇后问好:“臣妾见过皇后。”冚儿也跟着行礼。只瞧二人面色愈发难看,就连房间空气也拧着一股死气,诚妃虽在花然月面前嚣张跋扈,话遇皇后碰面时多少还是有些收着的。
花然月向一旁站去,冚儿与诚妃一唱一和里外意思已明示人心。原本认为口舌之争三言五语解闷倒罢,不料皇后关卡之时到来,金口一开,便不知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冚儿额角湿浸许发边黏了上去,频频眨眼嘴唇紧抿,谨慎看一眼诚妃又默默看一眼皇后,双手紧握似连心都跳了出来。
皇后慢慢笑一声,“你们在聊什么呢?这番热闹。”
花然月紧接道:“在聊服饰和小人。”
诚妃双眸扩大愕然瞪向花然月,微微启齿却不言。安坐在椅面,故装作平静。
冚儿眼珠滴溜滴溜转,怯怯收了衣袖,一身与皇后相似的金丝衣眨眼的杵在诚妃身后。
皇后带有默契看了眼花然月,缓缓说道:“服饰?本宫命人给你做的几套可还喜欢?”
花然月答:“就是因为太喜欢,不舍得穿。”说着视线移到冚儿身上,全屋人也随着看了过去。
冚儿一颤,扑的跪下,“奴婢无知,还请皇后娘娘饶命。”
花然月拉过秀梅,秀梅跪在皇后跟前,然月道:“皇后,秀梅是我主动叫来伺候我的宫女,进宫前我和她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今天在花园遇到了。”
冚儿跪在地上,皇后自不搭理,先是问道然月的话:“本宫给你派的苏晓汁苏晓梨伺候的还好?”
花然月看向晓汁晓梨,两人憋一团气怔怔看着然月,然月点点头说道:“也喜欢,皇后,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诚妃仍不言一语,事已至此,继续听着或许有缓解机会。
皇后疑惑,然月继续道:“皇后,能不能先让秀梅起来,这么一直跪着膝盖会疼。”
皇后端庄一望,挥了手:“起来吧。”又看向冚儿,“这位是诚妃新选的婢女吗?本宫觉得眼生。”
诚妃微微半笑,笑意有假,那一眼传神间已想好了如何回答:“冚儿最近胖了些,兴许是皇后认不出了。臣妾带着冚儿来和然月公主讲说尺寸,然月公主好意送给臣妾衣服,臣妾也不好拒绝。但可惜臣妾太过劳累,瘦了许多,这衣服竟有些松,过来本想得然月公主同意,臣妾也好把衣服改瘦。既然皇后也来了,正巧臣妾能和姐姐好好聊天。”
花然月心中冷笑,也罢,这般争辩下去也无意义,弄的尴尬不定会有何新的差池,宫中规矩繁琐紧密,人心更不好揣测。随诚妃自行编语,若皇后想惩罚冚儿,那便是皇后的意思,和她无关。
冚儿连连点头,说道:“奴婢斗胆穿了这般尊贵服饰,辱了娘娘对公主的心意。诚妃娘娘不舍得这身服饰才来找公主商议修改尺寸一事,就披在婢女身上,奴婢只是一个模子。皇后娘娘聪慧明鉴,千万不要因为奴婢,挑拨了两位主子的关系,奴婢有罪。”
皇后直眼望去,淡然一笑道:“若是诚妃喜欢去做便是,本宫会让广储司重新给月儿做几套。既然是然月送给诚妃的,想怎么改就是诚妃的事了。区区一件衣服罢了,你们聊着吧,本宫有些乏了。”
众人起身行礼恭送皇后。
花然月扶头也道:“晓汁晓梨秀梅,桌上的衣服你们随便挑,皇后娘娘果然是大度风范,不愧是后宫之主。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今天好事连连呀,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道好吃的菜,咱也庆祝一下。”看向诚妃,不属欢喜却笑着问:“呦,差点忘了诚妃,娘娘您晚上要不然也留下跟我们一起吃点?”
冚儿翻了白眼,只看诚妃肩膀微动,嘴角带着浅笑之意,起身,说道:“本宫就不吃了。”
然月接道:“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晓梨,送诚妃娘娘。”
晓梨笑着道:“是,公主。”转面对诚妃伸手俯身道:“诚妃请。”
诚妃眉尾轻扬,表情冰冷,腰板挺直地走了出去。前脚出门,屋内便又是一阵欢呼声,意是如何让那诚妃自便体会去。
偏殿小厨房虽小,但也足够宽敞站下十余人,灶台中间两排,一旁紧贴墙壁堆满大小不一的木头供柴。食材齐全丰盛,却看得然月念起在花甲村的日子。自从上次离宫后已有三个月不再进厨,想的手痒。
明确分工,晓汁摘菜,晓梨洗菜,秀梅和面,花然月调馅。饺子之香在于馅,但面皮儿也实为重要。
秀梅问道:“公主,为什么在面皮里放盐呢?”
花然月拿起擀面杖圆着圈压了一张面皮,放在手心,解释道:“面里加盐,面的口感才好,有嚼劲。”
晓梨端着洗好的菜走到跟前,捏起花然月手里的面皮放在眼前看,问道:“公主,您怎么懂这么多呀?晓梨从来不知道这些,今天算是长知识了。”
晓汁拿扫帚挥扫地面上枯黄的菜叶,开心的说道:“公主当然懂得多了,不然怎么是公主呢?”
花然月笑道:“进宫之前,我是一个厨子,这些不懂那就枉费厨子身份了。咱们包好给皇后送去一份,让旻宁来一起吃,虽然不是过年,但是今天也是我和秀梅重新团圆的日子。认识你们三个,吃饺子再合适不过了。”
秀梅动作渐慢,泪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我太感动了,如果不是遇见公主,我恐怕现在还是做杂工的宫女,听人任意差遣。跟了公主第一天我就感觉很幸福,在这宫里还没有见过哪个主子和婢女一起干活聊天,就像一家人一样。我真有点怕失去这样的快乐,秀梅这辈子何德何能,遇到公主,真是我命里的贵人。”
秀梅家人灾难饥荒时活活饿死,从此家破人亡,这一事在她心里是永远抹不去的痛处。在这样的乱世京城里,饿死不为稀奇,但却令人心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