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峰面色无二,心里却顺着陆小曼的话语开始翻腾了起来,而存在他脑海里面的回忆也翻涌而至,本被熄灭的恨意在此刻被点燃,他淡淡的说:“他们离婚了。”然后沉默了起来,后面补了一句:“在我两岁的时候。”
“顾峰,我讨厌你,我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开始讨厌你,你的却有一种让别人多看你一看的资本,可你对于别人的高看不以为然,我以为你永远都是在炫耀你的资本,向别人展示你的优秀,用高贵的姿态去俯视那些对你心心念念的人,当我看见你信息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单亲家庭、贫苦……你的一切,与生俱来,你优秀,不是为了展示,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醒,你对于所有人视而不见,不是高冷,只是因为你不想被所有人的流言蜚语所影响。而我喜欢你,不是趋之若鹜,因为有的时候我能感受你的感受,明白你的辛苦,我觉得你很了不起,很勇敢。”
陆小曼说得话,顾峰句句都入了心里,脸色神情终于变化,却依旧沉默。
陆小曼咧嘴笑起来,却笑的很丑,眼泪也飙在笑容里:“我能明白你心痛的,因为,他们也分开了。我早就知道了,小的时候他们还会在我面前演演戏,后来他们连戏都懒的演了。”
陆小曼把手机递给了顾峰,展现在顾峰面前的是一条短信:小曼,你妈妈的骨灰我放到阿姨家了,我要结婚了。
顾峰脸上开始有表情,甚至有些痛苦,或许这一条短信触及到他心里的什么,或许是风吹的疼,眼眶红了。
陆小曼强忍着热泪道:“我自从初中的时候就没有见过我妈了,他们都说她出国工作了,也是那个时候我爸开始不回家,家里只有阿姨陪着我,他们都说我爸妈工作很忙,我信。可是我心里明明白白,他们分开了,我爸跟别人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我爸开始大笔大笔的给我汇钱,我有应必求,我天真的以为他在弥补他亏欠我的。我阿姨告诉我,女孩子应该自立自强,不应该接受别人的施舍,我当初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讲,我拿我爸给我钱有什么错?后来发现,我妈妈早就去世了,因为我爸……”陆小曼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可是陆小曼非要接着讲,“我恨他,却恨不起来!阿姨开始在家里照顾我,她本不敢告诉我,初三的时候,我偶然发现我妈骨灰招领单……”
“别说了!”顾峰终于开口打断。
陆小曼沉默,和顾峰双双坐着,彼此沉默,若有所思。
一切一切本想要置之脑后的回忆,被陆小曼的话卷回来,所有的情绪犹如排山倒海翻涌而至,比之前的威力大的许多,鞭笞在心里。
坐了很久,吹了很久的晚风,陆小曼心情平复了许多,陆小曼站起来,“好了,走吧!”
顾峰仰望陆小曼,陆小曼笑的一如既往的灿烂,而刚才的坏情绪全部被抛之脑后,顾峰站起来问:“你回家?”
“我去沈慕家里住。”
“顺路,走吧。”
在悲伤面前,有人会选择隐藏,用微笑和乐观隐藏,用无动于衷去隐藏,但是这不表明没有,也不表示遗忘,而有的时候,悲伤便会作诡,折腾着脆弱的人们。
此时此刻,陆小曼和顾峰不过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走到分叉路口,陆小曼止步看着顾峰道:“行了,还有一条街,我自己能走到。”
“嗯。”顾峰点头,目送陆小曼,此时在他的心里,对于陆小曼多了些心疼。
陆小曼走了几步,回过身来,喊:“顾峰!”
顾峰远远的看着陆小曼。
陆小曼接着说:“我想要变成你,不仅仅是喜欢你,而是真的很想要变成你,认真,执着,真挚,还有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自己满足自己。”
原来在你玩世不恭的面庞里藏着一处深层的秘密,只是我都不知道。
原来,面前的陆小曼从来都不是陆小曼。
原来,你的每一次微笑都是对于伤疤的掩盖。
原来,陆小曼所谓的健忘和极强的转移能力只是为了抚平情绪的一种冲动。
原来,陆小曼也会用面具掩盖内心中的悲哀。
原来,原来如此。
顾峰慢慢的走过家去。
那条街,本是菜市场,白天买菜卖菜喧闹的很,只是在晚上的时候,除了地上一些散落的垃圾外,什么也没有。
他穿过了都是垃圾的菜市场,走过都是破碎瓦片的房屋,区区歪歪,扭扭曲曲的走到了楼下。
昏暗的路灯实际是不顶任何用处的,只是加重了这个地方的破旧不堪和荒凉。
顾峰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站在路灯下,他走了过去。
是顾言。
顾言看见顾峰,迎着他走过去,喊:“哥。”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情吗?”
“我有事找你。”
“楼上说吧。”顾峰说完准备朝着楼上去。
顾言却有一些不想要上去的意思。
“嫌家里破?”顾峰问。
“不是。”顾言跟着顾峰上了楼。
楼道里,全部掺杂着潮气和垃圾的味道,令人十分的反胃,幽暗的声控灯倒是徒增了害怕,顾言紧跟着顾峰上了楼。
只有六十米平方的屋子里,挤着破烂的家具,顾峰告诉顾言去坐,顾峰为顾言倒水,顾言有些不自在,喊住了顾峰:“哥,别忙了,我说完就走了,太晚了回家赵姨该担心了。”
顾峰不再忙活了,看着顾言。
“哥,妈妈走了,葬礼也办完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回美国了。”
顾峰好似事不关己的点了点头。
“爸的意思,让你跟我一起回美国。”
顾言刚刚提到顾峰的爸爸,顾峰心里压抑的情绪便爆发起来,他额角的青筋暴起,他喊道:“麻烦你告诉他,不用劳烦他。”
“顾峰,至少他是爸爸!”
“所以呢?所以他可以抛弃妈妈自己过生活?所以呢?所以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应该被原谅?我顾峰,不需要他的施舍,我凭我自己的力量,我也可以得到我所要的!我顾峰十几年来都不需要他,现在的我,依旧不需要他!”
“哥!爸给你的可以让你事半功倍!”
“我不需要他的施舍。”
顾言被顾峰的执拗气的说不出话来,与其两人争执不下,倒不如顾峰一个人冷静冷静,道:“哥,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说完,顾言推开门离开。
顾言刚刚离开,顾峰朝着面前的桌子的踹了上去,本来就不结实的桌子磕在了地上,立马散架。
顾峰的情绪爆发,怎么也无法抑制,他蹲在了地上,哀声大哭起来。
有些事情,顾峰不愿意再提并不是因为他忘记了,也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关己,而正是因为在乎,正是因为痛心,才愿意埋在心底,少提少说心里就会安宁一些。
正如这十几年来,他所过的日子,他不曾向任何人提起。
但是他内心的阴郁,总会让他将这份痛苦酝酿,酝酿成恨,发酵成毒。
走的越远,他心里便就会越发的痛苦,他越优秀,就证明他越在乎心里的伤。
与顾峰不同的是,陆小曼更习惯把痛苦的事情放下,有的时候她没有办法去忘记,只好放下,所有的悲痛也随着她的心态而沉淀,她有时明明可以气的满世界乱跑,下一刻却若无其事的笑给所有人看,她没有忘记,没有不在乎,只是她学会了放下。
第二日,顾峰以为陆小曼不会去图书馆了。
可陆小曼去的比顾峰还要早。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陆小曼。
顾峰不如当初般,走到位置坐下后向陆小曼先问好:“来的这么早。”
“沈慕早上要练气,吵死了。”陆小曼听见顾峰的声音并没有及时的抬起头去,只是写完笔下那几笔后才抬头,迎上顾峰的眼睛,眼神坚定而又笃实,她朝着顾峰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去接着在纸上写写画画。
顾峰坐下,也开始写。
两个人面对着面坐着,却一言不发,都忙着自己的事情。
图书馆里来来往往很多人,但是桌椅交碰的声音却频发,隐隐约约。
一晃也就是晚上了,俩人才开始纷纷收拾自己的东西外面走。
陆小曼在路上就开始抱怨了,“这数学题一道题加了一个条件就变成了另一道题了,害我练了一个下午。”
“你不会可以问我。”
陆小曼笑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成天守在桌子前了,因为好多类型的替明明很简单,但是捉摸起来需要很久的时间。”
走出图书馆,陆小曼跟顾峰告别。
顾峰不解,明明是一路的,怎么要告别,陆小曼解释:“我不能总是住在沈慕家啊,我今天去我阿姨家。”
顾峰看着陆小曼,眼神丝毫不遮掩,目光灼灼,看的陆小曼脸红,陆小曼有些娇羞却怯懦的说:“那明天见。”
“好。”
陆小曼和顾峰背道而驰,陆小曼自顾自的走着路。
街上的繁华和车水马龙,嚷挤和人声鼎沸都和陆小曼无关。
“陆小曼。”
隐隐约约,陆小曼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陆小曼仔细听来。
“陆小曼。”
陆小曼回头,顾峰站在不远自己的地方,笔直的站着,并且看着陆小曼,陆小曼怔怔的看着顾峰,一切都那么出乎意料,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陆小曼,我可能会喜欢你。”顾峰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内容却充斥了陆小曼的全身。
陆小曼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的身体随着顾峰所说的话开始渐渐的发麻、发热,心跳加速,胃里好像住着千万只小鹿,撞来撞去,她的整个世界开始杂乱起来,肢体也随之开始不听话的摆动,期期艾艾,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干脆也不想着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顾峰,她的目光不再躲闪,坚定了起来,她不再怯懦,却是满身的紧张,有些缺氧,脸红起来。
两人对视了近三十秒。
顾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