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直勾勾的看着古越,如果换个人,该是无礼之极。
然而这个举动出现在她身上,却让人不反感,反让人觉得这个小女孩十分有趣。
白筱不看围在身边的护卫们,对他道:“我要和你谈谈,不方便他们听见。”
他的眉头一皱即舒,破天荒的没有拒绝眼前的小女孩,朝身边人微点了点头。
待下人们退下,他好奇打量着白筱,原来从不被人看过的白筱小丫头长成这般模样,小脸未脱小儿的稚气,圆圆呼呼,五官精致得如同瓷娃娃。
他看她,她也看他。
他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大胆敢这么瞪着他看的丫头,眉头又是微微一皱,朝着棋盘对面的青石偏了偏头。
白筱爬上青石,在他对面盘膝坐下,视线落在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再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向那张脸。
凑上前,入鼻不是淡淡的梅香,而是一股幽幽的麝香,愕了半晌,“你……你不是容华?”
他一挑浓眉,“原来是寻他的。”声音沙哑,暗沉,说着就要起身。
白筱看着那张与容华完全一样的脸,彻底蒙住了,拉住他,“你是古越?”她记得在‘大明寺’听到的古越的声音。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被人或敬成神灵,或畏成蛇蝎的南朝太子……古越。
古越低头看着拽着他衣袖的小手,天下还没有人谁大胆到可以这么拽着他,抬起头看向一脸惊愕的小脸,“有问题吗?”
白筱盯着他那张脸,那双眼,脑子被搅成了一锅糊糊,“容华跟你竟然长得一般模样。”
古越有些不耐烦,想抽回自己的袖子,却被她拽得更紧,眉头再次皱紧,“不可以么?”这丫头居然看过容华的模样,到是稀奇。
“你们是双生子?”白筱脑子越搅越乱,外面传言,分明容华是他的面首。
古越眉头赫然放松,眼里仍然没的暖意,“他怎么能是我的同胞兄弟。”
白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世间不是双生子,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人,“他当真是你的面首?”
他眉头拧紧,“你问多了。”
白筱扁扁嘴,突然抬手捂向他的口鼻。
他飞快的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压下,冷声问道:“你做什么?”
“让我看看。”白筱紧锁着他的眉眼,到底那日看到的人是谁。
是他?还是容华?
他脸沉了下来,“胡闹。”转身下了青石。
白筱一肚子迷团,哪肯就这么放他走,飞快的拽了他的衣衫,将他拖回。
古越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有人敢这么拉扯他,一个没留神,竟被她拽了回来,跌坐在青石上,棋盘被撞下青石,棋子撒了一地,发出一阵脆响。
白筱飞快的扑到他身上,将他压住,伸手便去捂他的口鼻。
古越握了她手腕,将她从身上推下去,按在身边青石上,不许她再胡乱动弹,俊颜带了怒容,“你太过放肆。”
白筱不理会他的喝骂,只是看着他问道:“你可上过战场?”
古越愣了愣,“自然上过。”
白筱胸口紧了紧,扫了眼,他腰间佩剑,“你在战场上可使的是一柄方天画戟?”她不会忘记那日的他手握一柄方天画戟,背在身后的英武身姿。
古越眼里怒气慢慢消褪,他出战的确使的是一柄方天画戟,在战场上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都知道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这个处在北朝深宫里的小丫头向他问起这事,就有些稀奇了,“的确是,你一个小丫头,还对战事感兴趣不成?”
白筱的心止不住的跳,喜道:“我对战事不感兴趣,但对你感兴趣。”
古越拧着眉看了眼前的小脸半晌,突然哈哈一笑,将她提了起来,令她坐直,放开手,“从来没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说这话,如果你大上几岁说这话,定会被我丢出这大门。”
白筱扁了扁小嘴,小声嘀咕,“真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男人。”
“什么?”她声音虽小,却一字不漏的落进古越的耳朵。
白筱心想,反正被对方听也听见了,不如大大方方的再说一遍,“我说,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么自恋的男人。”
“是吗?”古越难得不着恼,“说说,我如何自恋?”
白筱舔了舔唇,肥着胆道:“喜欢男人的男人,一般是因为认为没有女人能配上自己,才会喜欢优秀的男人。象这样的男人,大多都很自恋。”她停了停,见他眉头慢慢挑高,将后面的话加快速度倒出,“而你喜欢的男人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你与他调情,相当于对着镜子调戏自己,所以你是天下最自恋的男人。”
古越哈的一声笑,眼里的阴郁散去不少,捏了她的下巴,左右转了转,仔细又看了一回,“你当真九岁?”
白筱干咳一声,“古越太子还当真是知己知彼,连我几岁,都知道。”
古越‘嗤’的一声笑,“你这身份的人,就算我不想知道,也难没有人不强着说与我知道。”
白筱的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痛,翻着眼皮,望了望天,真是不同人不同命,他知道她的事是人家强着说与他听;而她想知道他的事,还得贿赂慕容幼南才能知道,“看来本姑娘,还大有名气,能让古越太子铭记在心。”
古越失笑出声,“看来当真自恋的不是在下我。”放开她的下巴,跃下青石,摇了摇头,“大有名气,的确是大有名气,小小年纪便懂得百合之好的公主,不论谁听到,都如雷贯耳,想名气小些,都难。”
白筱‘呃’了一声,被自己的口水呛的一阵咳,原来大有名气,是这么个名气,“彼此,彼此,断袖也不比百合好。”
古越撇脸看她,这丫头到有些意思,“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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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做个朋友
世人看来不耻之事,在他口中说出,是如此坦然,窄眸里闪烁着的霸道不容人对他有所质问。
白筱仰望着近前的俊朗侧脸,指手拂开被风吹到面颊上发丝,挑眉笑了,她喜欢他的这份霸气。
一缕轻风拂柳般的箫声传来,盘转在幽静的小院上空。
古越抬头望了望后院方向,对白筱道:“你不是来寻他的吗?他在后院。”
白筱随着他一同听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吹了一手好箫。”
“确实。”古越侧耳静听,这世间再无人能与他相比。
白筱看了他半晌,跃下青石,扬声对他道:“喂,我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我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我很孤单。”
箫声停了停,又自响起。
古越转过头看她,‘哧’的一声笑,摇了摇头,心中又是隐隐一动,真还是个孩子,两国的皇家子女哪来的朋友可言,皇家的子女有几个不孤单的?“你那爹听到你说这话,不知会不会将你关上三年年两载的?”
白筱咬着唇笑了,传说中如魔似鬼的古越太子,并不是那么可怕。
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向通往后院的拱门,扶着门前梧桐树,转身看向正走向束着马匹的小院一角,看着他解开马缰,翻身上马,带着护卫如飞而去,消失在院外深山中,反复自问,他会不会真的就是那个人?
步入后山,背靠着深褐梅树杆的白色身影,淡得掩进青山绿水中,静得只有翻卷着的衣袍和他唇间发出的低柔曲音。
他垂着眼眸,只看眼前白玉箫,对白筱走近的细碎脚步声不理不睬。
白筱看着他修长清瘦的手指交替的轻按箫孔,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好象自己曾经常常这样看人吹箫。
刮干了记忆,自己所能认得的人中,确实没有一个人长得这么好看的手,也没一个人吹得这么好的一手箫。
顺着白玉箫,一点点看上,那张与古越一模一样的侧脸。
刚才初看到古越,以为他是便容华,而此时再看到容华,却怎么也感觉不到他象古越了,脑海浮过古越不羁的霸气,而他静若止水,宁如幽兰。
二人除了有相同的脸,相同的欣长身材,再寻不到共同之处。
她来是为了贺兰皇后而来,确信他与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时却不知这话该如何问。
慢慢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低垂的眼,不敢多看。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样的眼,她能坦然的看古越那双眼,而看着这双眼,却一陷再陷,慢慢迷失在他那潭黑眸深水之中。
过了许久,才轻唤了声,“容华。”
箫声在山谷中回转,慢慢停止。
他垂下手臂,将箫背在身后,看着脚前的一棵青草幼苗,“你不该来。”
白筱咬咬唇瓣,又是不该,到底什么才是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不知。”他薄唇一张即合,站直身,转身就走,甚至不看她一眼。
“你别走。”白筱追上一步,等他停下才又问道:“你既然不知我为何而来,又怎么能说我不该来?”
山风拂着他的白色帛带,缠绵着如墨的黑发,“南北二朝还没亲密到可以彼此来往。”
白筱望着他站得笔挺的后背,“那在‘上清观’又为何不避?”
“偶遇怎么能同于专程造访?在下身份低微,在下的寒舍,公主不该来,请回吧。”
身份卑微?而她身为公主,所以不能来?“那古越呢?他身为太子。”
容华抬头望了望天边的云,“他怎么同。”
白筱奔到他面前,直视向他,他眼里没有一丝自卑,轻贱,微微一笑,“你从来没认为自己卑微过。”
他不着痕迹的将头撇开,微转了身,仍不看她,浅浅一笑,“那又如何?公主不会不知,南北二朝本就不和,在下身边南朝中人,公主还是自持些身份的好。”
说罢抽身要走。
白筱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你为何不敢看我?”她没有忽视,自进了这后院,他便没抬眼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