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幽幽醒来,迷迷糊糊的看着头顶床幔,把刚才梦中的事细细想了遍,实在没想出身边有谁是高个子的黄黑面膛,只得暂时丢开。
一骨碌爬起来,裹了件外衣,踢踏着绣花锦鞋奔出屋子,望着眼前的渔塘。
渔塘也不算太大,这头望到那头,也就几亩地大小,幽绿幽绿的水里游着锦鲤,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叫人寻了支竹杆,撑了撑,竟然打不到底,暗吸了口冷气,普通渔塘哪需这么深的水,不识水的人,跌下去,怕是要淹个半死。
蹲在塘边托着下巴,望着那汪绿水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得出神,身后传来三梅的声音,“公主,容公子来了,您要见他吗?”
“容公子?”白筱身子一僵,慢慢转身,仰头望向身后三梅,“哪个容公子。”
“南朝的容华……容公子。”
不见他已有半年,白筱呆了半晌,赫然起身,“他在哪里?”
“在筱苑门口等公主回话。”
“快请。”白筱将手中长竹杆掷到岸边,转身飞奔向翠花厅,到了厅前,想到什么,又急急返身跑回寝室。
摸了摸头发,耳边发束凌乱不堪,忙唤了羽儿来为她梳理。
这半年来,每日除了上课,便呆在这屋里,平日极少打理自己,更不曾看过镜子,这时对着铜镜照了照,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胖呼呼,圆嘟嘟的小脸,已长出尖尖下巴,秀眉大眼,虽不能象她本来的模样那般清雅灵秀,但好歹算长出了点模样,只是久不外出,欠了些血色。
收拾妥当,推开铜镜,定了定神,站起身,见羽儿手上拿着慕离,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又不是没看过她,何必多此一举。
进了翠花厅,扶着门框,见三梅眸子里尽是柔意,正捧了茶送到坐在梨花椅上的白衣少年手边,“容公子喝茶。”
容华戴着慕离,看不到神情,朝三梅道了声谢,声音依然低柔。
抬眸间看见扶着门框的白筱,便不再将视线转向别处,起身静看着她,她如今的模样与半年前所见,已有些不同,阳光从门外投在她身上,泛着一层金光,隐在阴影中的小脸似曾相识。
三梅望了望白筱,向容华拂了拂,行过礼,退了出去。
他站在那儿,比半年前所见又高了不少,依然如幽山远水般清宁,悠然。
白筱望着他脸上的慕离,抬头摸了摸坠在衣衫下的那颗明珠,微微的失望,垂眸,咬着唇瓣,暗叹了口气,原来自己想见的不是他,只是那双眼,那双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眼。
将散漫的思绪收回,迈进门槛,走到几边,示意他坐下,笑着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容华也不瞒她,声音淡然,“只是受人之托,来给你把上一脉。”
白筱唇边笑意,慢慢转冷,“我皇姐叫你来的?”
“是。”他平平静静,声无波澜。
白筱冷笑道:“既然你来了,便由不得我拒绝,是吗?”
容华侧头轻笑了笑,慕离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了颤,“你可以拒绝,容华并不强求。”
白筱盯着那层慕离半晌,慢慢抬了手,放到他面前几上,“她又许了你们什么?”
他双手捧着青玉茶杯,拇指在杯缘上慢慢滑动,锁着她的眼,这世间竟还有与那人如此相像的一双眼,“不是许了我们什么,只是许了我一个人,如果你不同意,这事也就此作罢。”
“什么人?”白筱低头望着他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得平平整整,透着珍珠般的光芒。
“只是放个人在你身边。”他微侧了侧脸,语调十分的悠闲随意,就象在说今天晚上晚餐要吃些什么。
白筱望了望窗外的天,哑笑一声,只是放个人在她身边。他居然可以明目张胆的将眼线安插在她身边,这人实在嚣张放肆。
容华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既然公主不愿意,容华就此告辞。”
白筱看着他悠然走到门口才深吸了口气,唤道:“回来。”
容华站定,转身,凝看着她,“你要什么?”
白筱轻叹着笑了笑,“还有什么是你猜不到的?”
“很多,比如你现在想要什么,我便猜不到。”他慢慢渡回几边,柔声问道:“你要什么?如果我做得到,定然会去做。”
白筱望着他,突然心里生出一些不舍,明天就要离开,怕是后会无期了,“我想见见古越,只能今天。”
容华微微一愣,慕离遮去他失去笑意的脸容,过了会儿,才问道:“能否告知,你为何要见他?”
“不能,只要你能做到,别说安插一个人在我府中,就是十个,百个,都可以。”反正明天就要离开,他就是派人把这院子挤满了也与她无关,虽然以此来做交易有些无赖,但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赖些又有何防,再说他不也是在利用自己。
第050章 达成协议
白筱等了一阵,见他看向窗外,不作任何表示,也不拒绝,也不说同意,摸不清他是做何想法。
在等得花黄菜都凉了,准备放弃的时候,他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好,我会设法带你出府。”
白筱面上平静,内心却波涛涌涌,“谢谢你。”
“不必言谢,不过是个交易。”容华渡出厅堂,击了击手掌。
白筱依在门框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正从拱门外走进来的欣长身影。
身材高挑,面色黄黑……是他,竟然是他……
无意识的瞟了眼不远处的渔塘,寻思着是不是该让他去弄个什么临时集训,学几招狗刨,落了水,也不至于淹死。
想了想,还是算了,如果让他去学狗刨,明天想推他下水,怕是有难度了。
风荻虽然扮着容华的下人,进了院子,对他却没多少恭敬的样子,直接望向依在门口的白筱。
琥珀色的金眸浮动着微妙的神色,她已经在变了,再过两年,只要再过两年,她或许便能长回以前的模样。
白筱见他直勾勾的望着自己,有几分不悦,将视线转开,但那双金眸天然的媚态,让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看多两看,就看出了蹊跷,伸手指了他,“啊……是你……”
不等他回应,收了手,转头瞪向容华,“你们是一路的?”
容华偏头看她,道:“算不上一路,只不过不知这人如何与你结上渊源,见我的住处与你甚近,便赖在了我那里白吃白住,平白糟蹋不少粮食,令我烦不甚烦。既然白宜来寻我,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打发了这人。他得个想念,我落个清静,仅此而已。”
风荻闻言,黄黑的脸瞬间涨得紫红,横了他一眼,也不知给人些面子,送了他来,却要给他抹上些狗屎,损他形象。
虽然明天就要离开,白筱仍止不住的怒从心起,将她卖给白宜,为的只是落个清静,这么阴损的事,他说出来竟然平淡如水,天经地义。
樱唇一抿,“你……真的……很好……”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怨愤,唤三梅寻来扫帚,丢在风荻面前,道:“你只能呆在这院中,负责打扫,哪里也不许去。”
风荻拾起扫帚,纳闷不已,“可否换样别的做做?”
白筱正在气头上,哪能有心情与他讨价还价,东拉西扯,留他不过是为了见见古越,拉下嘴角,“可以,不愿扫地,便去打理那汪渔塘。”
最好自己栽进塘里,也省了她推他那一遭。
西越少大河,大江,西越人大多不习水性,风荻长在皇家,更没学习过游水,别说下水,就是坐船,都会发晕。
伸长脖子望了望不远处那汪渔塘,深不见底,后退两步,拿了扫帚挥了两挥,扬起地上几片落叶,“我擅长扫地,还是扫地的好。”
白筱皱着眉往后让了让,避开他扬起的漫天落叶,无语望天,握个扫帚柄,还翘了几根手指,当是在吹箫吗?
站在一边的容华轻笑出声,他擅长扫地?当真是擅长得很。见白筱朝他瞪来,忙抬袖轻咳一声,“可以走了。”
白筱一肚子的火顿时熄灭,丢下风荻,屁颠屁颠的奔到容华面前,管他算计她,图的是什么,只要能让她见古越就好,“走吧。”
容华却不动,看向三梅。
白筱顺着他的眼风望过,挑了挑眉稍,“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我的丫头,想讨要过去?”
容华收回目光,看向她,哧笑一声,“你忘了,我对女色并无兴趣。”
白筱唇角戏笑僵了僵,他对女色不感兴趣,那话中之意,古越也如他这般?干巴巴的咳了声,“那还有何事?”
“你可以随便出府?”容华虽然半年不曾见过她,但南北朝的事情,多少还有所耳闻,白筱被禁足之事,自然也不例外。
一盆冷水将白筱从头泼到脚,面上残存的笑意消逝得无影无踪,燃着的兴奋一点点冷却,又心有不甘,“你不是说带我出府。”
“我虽然答应带你出府,但容华不过是南朝的一名小人物,怎么能有这权利干涉北朝中事?北皇不让你出府,我又怎么能大张棋鼓的带你出去?”
容华把自己比成了小人物,语气中却全然听不出自贬之意,在别人听来,说他自己是小人物或者是一国之君也没什么区别。
白筱收紧的心顿时一宽,笑道:“你有办法,对吗?”
容华笑了笑,这小丫头果然精灵,移步重新走向翠花厅,“随我来。”
白筱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对他这个人的却从来不加以怀疑,掂着脚尖随他进了屋,“你有什么办法?”
“坐下。”容华放下药箱,站在一张黄梨木椅前,取出几个小瓶小罐,排在桌上,在其中一个小瓶里倒了些不知什么液体出来,在手心中揉了揉。
白筱一脸迷惑,依言坐下,鼻尖擦过他身上锦衣,细细滑滑,微微的凉,不知是什么质地,熟悉的淡淡梅香阵阵袭来,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虽然对这个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这股味道,确实喜欢。
看着眼前宽大的衣裳,被风吹过,隐约勾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