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有哲的表情严肃起来,好一会儿才道:“我从来没有因为一个穷人有什么感触,不是我不同情他们,是这个社会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但今天让你一说,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我天天说王诗玉清高,现在想想,她清高得也很可爱,是吧?不是所有的穷人都能这么有尊严地活着!很多人还变着法地表现自己的贫穷来换取同情呢!”
夏远眼睛一亮,不住地赞叹:“有哲,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有哲理的话!今天晚上,你也让我刮目相看啊!”
“哼,怎么说我也是经历过十年寒窗的,哪能没有一点儿觉悟!走吧,晚会快散场了!”
夏远重重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向舞台走去。
日复一日,转眼,皑皑白雪就洋洋洒洒地飞舞在天地之间,□□裸的大地禁不住这冰冷的寒潮,发出一阵阵龟裂的声音。一排排楼房,交错的道路,悄无声息地披上银装,要不是一盏盏灯接二连三地亮起,整个校园像假期一样安静。王诗玉收拾完书本,见似乎没有人会来了便对一旁的夏远道:“我们也回吧!”
“不合适吧,”夏远故意地道,“还没到时间呢!刚刚你不是还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吗?这显得你多没有原则!”
“你真不想走啊?好,那就再呆一会儿!”
“我什么时候表示过不想走了?我一来就让你走,你跟我说了一堆大道理!你也不想想,这个天气谁会跑来看书?”
王诗玉望了一眼窗外,借着微弱的路灯,看到了雪的影子,心情莫名地好起来:“雪下得真早!走吧,我们去赏赏雪!”
夏远不在多言,帮助王诗玉关好门窗,就牵着她走出图书馆。风,猛地吹过来,夹着雪花拍到脸上,冰凉刺骨。夏远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把衣衫单薄的王诗玉搂进怀里,边走边道:
“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冻感冒了!”
“我没有那么娇贵,你要是怕冷,你就回去吧,我一个人也能赏雪!”
“王诗玉,我最不喜欢你这种口气!简直和齐子亦一模一样!我们过得好一点儿有什么错?艰苦奋斗是一种美德,可艰苦奋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过上好的生活?!难道你现在这么努力就是为了将来嘲笑自己吗!”
王诗玉笑而不语,自然地倚在夏远的肩上。
走了一段,夏远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明年就要选择实习的地方了,你打算去哪儿?”
“我,回老家吧!”
“往届的学生大多数都选择去燕都,或者是省会各大医院,你不考虑吗?”
“唉,你知道原因,不是吗?”
“我当然知道你的顾忌,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燕都,我可以让家里把你安排在我要去的医院!虽然不是三甲,但留下的机会很大!”
“机会?你指的是走后门吧?”
“别管什么门,有门儿就行!否则,凭咱们的学历,想进大医院微乎其微!”
“呵,即使我想这样,也没有敲门的砖啊!我虽然不太明白后门该怎么走,但我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看来,你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嘛!既然你知道其中的缘故,那你就应该明白要面对的是什么社会!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然后呢?是不是我就应该考虑一下你这个人?”
“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那如果这个门我进不去呢?是不是就各安天命、自求多福了!”
“王诗玉,你这么说是在糟蹋我?还是在糟蹋你自己?”
王诗玉见夏远绷起脸连忙笑道:“你听不出我在开玩笑啊?”
“就是玩笑听着也不舒服啊!况且,我说的可不是玩笑,你能不能严肃一点!”
王诗玉收起笑容,认真地道:“夏远,我知道你的一片好意,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
“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我帮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找不到平衡吗?你根本不需要有这种心理负担,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不是你欠了我什么!”
“我没有办法平衡!夏远,你知道吗?即便是现在,因为你对我的好,我无力回报就已经让我的心无法平静了,我本不应该在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接受这样一份感情。”
“诗玉,我对你重要吗?如果我对你真的很重要,你不应该迈不过‘尊严’这道坎!”
“噢—,夏远,别这么说好吗?一个人在意一个人会有很多方式,选择分离有时候是因为太在意而不想有任何遗憾!夏远,你知道吗?我想把一切的美好都留给这段感情,可事实是我想为这份感情做的许多事情现在都做不到!我不光是因为‘尊严’,”王诗玉望着夏远,艰难地道,“我想对你好,可我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让我很难受,你明白吗?如果你愿意,就等着我,只要你还等着我,无论我离开你多远,你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终点!”
夏远停了下来,扶着王诗玉,怔怔地望着那闪着泪光的眼眸,第一次感受到王诗玉心中深埋的自卑,这一刻,他不忍心再让她有一丝为难。夏远把王诗玉拥入怀中,有些伤感地道:“好,我也告诉你,无论有多少人愿意成为你的终点,我这一站只为了等你!”
☆、三个人的谈话
春风不在,夏日消长,两年的时光接近尾声,离校的步伐再一次扰乱学校的节奏。曾经,因为同一个选择而相聚的年轻生命依然如花朵般稚嫩而娇艳,但少了初见时的年少轻狂!离别,像一杯甘烈的酒,让人感到辛辣又沉醉。一连几天,王诗玉一直往返于学校与车站之间,反复经历着离别的忧伤。偶尔,她也会跟随夏远去和他们共同相识的人道别,在目送李明宇的火车渐渐远走之后,夏远拉起王诗玉的手,心情有些沉重,便对邓有哲道:
“有哲,我们先别回学校了,叫上刘启,咱们喝酒去吧!”
“正合我意!”
“夏远,你们介意多一个人吗?”王诗玉想起为了等着和自己一起回家的孤零零的马文心。
夏远:“这个时候就怕人少,你让她来吧!
三个人出了火车站,定好酒店,夏远就约出刘启,王诗玉也联系上了马文心。刘启就在市区,很快赶到,大家说说笑笑,直到菜都上齐后,马文心才匆匆赶来。她只见过夏远几面,其他人都不熟悉,不免有些拘束。夏远客气地招呼她在刘启与王诗玉之间坐下,半开玩笑地道:“文心,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我请了你几次,诗玉都说你不来,怎么,你还怕我摆鸿门宴吗?”
马文心赔笑道:“你要真摆鸿门宴,我还非去不可,我怎么能让诗玉只身涉险呢!”
“哎吆!”一旁的邓有哲突然捂住脸叫唤起来。
“你哪根神经又不对了?”夏远表面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他,心里却担心他有什么不合适的言辞。
“三叉神经!我也想学一学咬文嚼字,可我这没文化的牙口,真是承受不了!”
刘启笑了几声:“有哲,就算你嚼得动,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也消化不了!”
“是啊,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肚子里装的都是酒肉!不过,就算是满腹经纶也是一顿不吃饿得慌吧!所以,大家就别客气了,吃吧!我说,两位女士,你们也别矜持,喝点儿!”
夏远:“怎么?你很有量是吧?我们两还陪不好你吗?”
“夏远,我是不是你哥儿们?难道我连和你女朋友喝酒的资格都没有吗?”
“嘿,你别不愿意听,现在你还真没有资格!”
“夏远!”邓有哲站了起来,绕到王诗玉身边不服气地道,“我早就憋着一口气呢!看看你安排的座位,就两个女生,单单把我隔出来,你什么意思?就你们是君子,我就不是好人是吧!”
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夏远止住笑声:“你怎么会这么想?两个女孩在一起不是有照应吗?”
“照应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谁照顾不好自己?我跟你说,从你进来就指手画脚的,我就看你不顺眼了!”
“那你想怎样?我也不明白,文心没来的时候,你还挺正常的,怎么人家一来,你就有点走火入魔呀!”
“夏远,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不客气了!来,王诗玉,咱们喝一杯吧!你要是不喝,那可真是应了一句话,‘夫唱妇随’!”
王诗玉眼看着邓有哲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有些不知所措,她还从来没喝过酒。邓有哲顺手也给马文心满上,然后才得意地回到座位。
刘启举起杯:“来,为了相聚的缘分,为了无奈的别离,干了这杯酒!两位女士随意!”
把酒送到嘴边的邓有哲听了后面的话又放下来:“本来是热血沸腾的,最后一句可真泄气!”
夏远咬牙切齿地踹了邓有哲一脚,然后一饮而尽!
刘启的话没有真的打动邓有哲,却深深地触动了王诗玉的情肠,她想到明天就要彻底离开这个地方,这种生活再也不会在生命长河中重现,一种深深的忧伤爬上心头,使她不由自主地也干了杯中的酒。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夏远连忙道,“这个时候你就别想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了!”
刘启含笑注视着王诗玉,然后对邓有哲道:“有哲,你的气度输给了一个女生!”
邓有哲也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有料到王诗玉会真的喝干一杯酒,为了找回面子,他疑惑地道:“王诗玉,你不是第一次喝酒吧?”
“怎么?我像个酒鬼吗?其实,你不应该奇怪,因为我是个妖孽呀,妖孽扮起什么来都是能够以假乱真的!”
“妖孽?”马文心放下几乎没动的酒,奇怪看着王诗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就要邓先生解释一下了!”王诗玉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邓有哲。
“夏远,你摆的还真是鸿门宴啊,只是没想到是为我摆的!你可比项羽突然多了,我连樊哙都没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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