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张筱漫又张罗要走,周浩宇闹得更起劲:“酒还没喝呢,不能走。”
竭力掩饰被搅得翻天覆地的心绪,复又站起身,穿上羽绒服,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酒,我现在喝,自罚三杯。”说着,张筱漫自顾自地开始倒酒,二两半的口杯,倒满四十五度白酒,连干三杯:“大家慢慢吃,玩得高兴点儿,喝酒唱歌都我请。”
周浩宇还是纠缠个没完:“三杯不够。”
张筱漫一皱眉,二话不说,拿起一瓶白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方寒和秋枫同时站起来,秋枫先一步抢下酒瓶,呵斥:“筱漫,你干什么?”
张筱漫面不改色,冷冷笑道:“喝酒啊。这酒口感不错,我挺喜欢的。”
秋枫怒气道:“哪有你这么喝酒的?”
“我就这个喝法儿,滢潆知道,我俩都这么喝。”张筱漫看看陈滢潆又看向周浩宇,说话的语气冷的吓人:“够了吧,如果今天有人比我喝得多,改天找我拼酒,今天,真对不起,陪不了,我先走了。”从包里掏出黑色卡片递给王乐瑶,看看姜云尚:“今天这顿算我的,我迟到又早退,算是赔罪。”急急忙忙离开包房,实在无法再继续视若无睹地忍受方寒和娄兰在她面前打情骂俏,就算今天的张筱漫再坚强,她再不能故作镇静。
她一个人先行,秋枫匆忙起身,向大家告别:“大家继续啊,我送她。”
姜云尚瞥一眼方寒低头盯着封面上的诗词,诡异的一笑,望向张筱漫离去的方向:“不愧是文院的顶级才女,笔名和名字都藏在诗里了。”
“大作家真敞亮啊。”
“你也没看看她爸是谁,能不敞亮吗?”
娄兰得意、轻笑张筱漫的落荒而逃,忻忻自得:“两年不见,张筱漫酒量见长啊。”
张琨没心没肺的说笑道:“那是,筱漫现在可是海量儿,咱们这些人加起来都喝不过她,这点儿酒算什么,桌上的酒都喝了也不带倒的。”
王乐瑶没好气儿地白她一眼:“如果每天睡前你也来二两衡水老白干,酒量肯定比她好。”
方寒的目光没有从张筱漫身上离开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尤其是签名时那双颤抖的手和潦草的字迹,告诉他,刚刚那一瞬间她脸上的伤悲不是幻觉,秋枫离去后,他也离席追去。
娄兰正准备起身随他而去,陈滢潆眼尖的拉住她:“干嘛呀?方寒上个厕所你也要跟着?给他留点空间,要不然嫌你看得太紧,不要你了。”
娄兰心明眼亮微微一笑,敏锐道:“你和筱漫什么时候变成好朋友了?”
“我和筱漫是酒友,好几次在酒吧喝到天亮,第二天还能正常上班,我和筱漫的酒量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尤其是我,我比她还厉害……”陈滢潆拉着娄兰,说着自己如何酒量惊人。
酒店外,寒风凛冽,雪花飞舞。夜空中月儿弯弯,清冷皎洁,星儿稀疏零散,霓虹灯五彩斑斓,唯痛心相伴。纤瘦的身躯僵在如血的红色车子前,双臂环抱止不住颤抖的身体,似在稳固濒临塌陷的心房,似在温暖冰冷的躯体和冻结的灵魂,张筱漫身后的秋枫开口道:“看清楚了?”
张筱漫心潮激荡,难以平静,背对着秋枫,紧紧咬着唇角,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悲喜:“嗯,看清楚了。”
“失望了?”秋枫继续追问,今天的张筱漫他只猜得中一点点,那就是她很难受,很难受,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能确定,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放弃了。
“我知道答案,没抱有任何希望又何谈失望?只是在旧伤口上再补一刀而已,虽然有点疼,但是忍一忍就过去了。”张筱漫的声音很冷、很轻,似午夜的飘荡的幽灵发出空灵的悲鸣。
“死心了?”秋枫探究道。回答这一句的时候张筱漫迟疑了一会儿,坚定决绝的语气:“对,死心了,再也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幻想和期待。”
秋枫扳过瘦弱、瑟瑟发抖的身子,拉下张筱漫不自觉啃咬的手:“有一年没见你咬手指了,今天,从看见你到现在是第三次了,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没人笑话你。”
张筱漫低着头,抚弄手指,半响开口:“我不会再哭了,他不值得。”
秋枫轻轻拥她入怀,安抚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推开秋枫,张筱漫哽咽着、勉强挤出一句话:“我想一个人呆会儿。”秋枫担心道:“你行吗?”
张筱漫红着眼睛,笑了笑,半开玩笑道:“怎么?还害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吗?我再也是从前那个脆弱不堪的张筱漫,就算是天塌下来,我都顶的起来。放心,我很好,比半死不活好多了。”
“那好,你到家打电话给我。”秋枫给她一个拥抱,然后一个人先走。
张筱漫不言不语,侧头蹙眉,呆望秋枫走远,狠咬唇角,忍住眼泪和心痛,右手放在左胸前:“它怎么还会这么疼?”长出一口气,再次告诫自己:“难过什么?还在期待什么?够清楚够明白,该死心了,连恶梦都醒了,真的不能再傻了。”抬头仰望夜空,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冰冷的脸上,一年又一年,只是一个人的没有意义的想念,终于等到一个答案,破碎的心和执着的伤迫使思念的朝水退去,终于可以挣脱、放开曾经的羁绊。
过去的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但终有一天他会成为过去,就应该是此时此刻,就应该是今天吧。张筱漫这样想着,可是无人可说的痛碾过支离破碎的心房,那么残酷,那么疼痛,原来这颗心一直在疼,它像呼吸一样自然存在,只是今夜它疼得猛烈了些,即使心痛得在滴血也绝不能让眼泪再次落下。
寒风似乎更凛冽了几分,星月隐矅,望月苦无言,原地站了很久,欲哭无泪,眸光盯着酒店同学聚会的房间,真真切切的近在迟迟,心已天涯。背叛和谎言轮番在脑海上演,烧尽的死灰再也不会复燃,爱也好,恨也罢,好像都可以随风而逝。张筱漫猛然抬步,朝驾驶室走去。见她要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方寒突然开口,语气中带有几分嘲讽、醋意,和丝丝期盼。希望可以从她的言谈中找到一丝他想要的答案,她还爱他的证明:“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投入新的感情,而且似乎伤得不轻。”
慢慢转过身,方寒已经走到对面很近的位置,几步之遥的距离,她镇静地注视眼前西装革履,少了稚嫩,成熟帅气的方寒,张筱漫如止水的平静心湖早已掀起层层骇浪,面上波澜不惊,正眼看着他,若有似无地笑笑,同样的口吻:“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方大律师,你还是那么了解我,没错,你说对了,我受伤了,站不起来,走不出去。”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不愧是方大律师,洞察力敏锐过人,心细如发。”
方寒勾唇微笑:“你也够坦诚,不准备掩饰了?”
张筱漫一低头一抬头很坦然、很疼的一笑,心里的痛和脸上的笑容完美的融合:“在你方大律师面前,我想掩饰也掩饰不住,辩解也没你口才好,还不如老实招了,即使被你看笑话,也是我的荣幸。”
方寒的脸上挂着丝丝许许幸灾乐祸,心里却很疼,他受不了她难过,却还是嘲弄的口吻:“看起来比上次跟洛飞分手的时候还痛苦,能欣赏到你现在的样子也是我的荣幸。”
剧烈的痛像汹涌的海浪一波一波袭击脆弱的心房,脸色也愈发苍白,张筱漫薄唇轻抿,双手十指交叉用力互夹,竭力压下所有哀伤,仍是不变的微笑却笑得更心寒齿冷:“那就尽情的多欣赏一会儿,因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可以伤到我,你也就再也看不到我伤心的样子,就在刚刚,我在自己心上补了最后一刀,从此绝情弃爱,可以成魔了。”深吸一口气,似在缓解心里的痛,注视方寒的眼睛:“你知道千刀万剐吗?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在心上狠狠捅一刀,我看着伤口溃烂,自己剐完剩下的刀子,再时不时地撒上一把盐,让它疼到失去知觉。”顿了顿,一抹超脱、放得开一切的无所谓笑容:“那种痛,没疼过的人不会了解,不过疼也疼得挺爽的,直到今天,我才幡然醒悟,给自己一个了结,一个解脱,放过自己。”
方寒眼中有妒意,急于知道那个人,妒火高升,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几个分贝:“是谁?旧爱洛飞,还是另有新欢?”
她看着他,明明是很痛苦,却笑得明媚,也许是因为心太疼,也许是因为酒喝得太猛,让张筱漫感到有些头晕和站不稳,靠在车体上,玉指揉捏太阳穴,定睛看着面前的人,玩味儿的笑着说:“你觉得呢?”
说到这儿,方寒心里隐约是有答案的,却倔强的将自己排除在外,眼中仍喷发着嫉妒的火焰,心中隐隐作痛,却仍带有几分讥讽:“洛飞吧,除了他别人没这个功力,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笨?多傻?他那样的人……”
张筱漫又是一声轻笑,方寒看不穿她眼中复杂的情愫:爱、恨、惊喜、心疼;爱恨交织亦或者是悲喜交加……唇瓣微动,轻咳一声,吐出一个字:“你。”随即解说:“他叫方寒。”绝望地看着方寒,瞬时收起笑意,冰冷的眼眸中是深深的疼痛,恍惚自嘲:“我是够傻,够笨的,不然也不会上一次当还学不乖,不知死活地心存幻想到今天。”
方寒拧眉一怔,听到她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心底泛起一丝窃喜,眼帘低垂,张筱漫目不转睛的,冷澈地盯着方寒,声音颤抖:“你相信过我吗?你相信我爱过你吗?”
方寒猛地抬眸注视苍白憔悴的脸颊,孩子气的抱怨质问:“如果我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走?那天那么多人送我,唯独少了你。如果你能来,我会留下。”
“我在阎罗殿溜达玩的时候,你也不在。为我留下?呵呵,呵呵呵。别逗我了。”张筱漫摇头笑出了声,鄙视的笑,笑他的虚伪,笑自己的痴傻:“别惺惺作态说这些废话了,好吗?你自己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