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便靠在街边色咪咪地看,连吃午饭都忘了,可这成都的雨也恁的怪,只一阵风来,便是一阵雨,两个人正看着,这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方落雁戴了斗篷尚不觉得,那方安却渐渐招架不住了,不由道:“公子,看了这半天了,咱们也该走了!”
眼见雨渐大起来,街上行人越来越稀,方落雁也看的乏了,正要起身,便突听雨中“呵呵呵……”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紧接着眼前一亮,街角转出两个女孩子来,前面的是小姐,一身绿,后面的是丫头,一身白,因没带伞,雨又渐大,可能是要急着回家,又都是少女心性,见街上人少,便索性提了裙子,一个跑一个追,一路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那声音那风韵,就连这世界也因为她们的突然出现而重新显的亮丽,方落雁一时竟瞧得呆了。
方安也不由抬头看去,却见那丫头倒也罢了,只是那小姐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浑浊的雨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那呵呵的笑声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思。
方安在剑州跟了方落雁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但于此时此地见了这样的人儿,竟也将脑中的污秽一并除去,再也起不的半点杂思。
那方落雁却早已瞧的痴了,见那姑娘头发早已打的透湿,露了一段雪一般的双臂提了裙子跑来,忍不住便把自己的斗篷摘下来向她递去。
那姑娘正奔跑间,猛见有人向自己递东西过来,不由抬头一看却只看见一个黑黑的大眼圈儿,不由吓的连忙倒退几步,却又脚步一划回首呵呵大笑着向前跑去。
轰!那么纯净的目光,那么清澈的灵魂,方落雁的目光甫与她的眸子一接的那一瞬间一股热流立即似从千里之外一直奔撞到内心深处,将自己的灵魂也轰的一声炸的粉碎,然后与热流一起四散飞扬,久久不能平息,方落雁的斗篷便也在她回眸大笑的那一瞬间落在了地上。
“嗳,呆子,发什么愣?”那丫头也跑了过来,刚把斗篷拾起来往方落雁怀里一塞,却也“啊?!”的一声掩口呵呵大笑着向前奔去。
方安回过神儿来,却见方落雁犹自在看着两个人消失的地方发呆,不由大是好笑,推了他一把笑道:“公子,你还看什么,人都走远了!”
“她在向我笑,她在向我笑!”方落雁眼前飞舞的都是那女子向自己回眸一笑的影子,突然一把抓起方安的前襟,大喜若狂地叫道。
“公,公子,你快放开!你眼睛肿的那么厉害,还把斗篷摘下来,谁见了你不笑呢?”方安只觉憋气的厉害,连忙挣扎。
方落雁一愣,突然从云端直摔到地上,痛苦的差点儿吐血,不由仰天大叫道:“哇呀呀——老爹呀,你打我也不看看皇历,就让我这样见人,你还是杀了我吧!”却又回头问方安:“那是谁家的姑娘?”
“你问我,我问谁?”方安整理着衣服,没好气的道。
“那还不赶快追?!”方落雁突然把斗篷一摔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
“哎——公子,你干什么?”方安不由吃了一惊。
“君子追美十日不晚,但也得先看看她的窝在哪里呀!”
已经不用追了,数十步外,那小姐和丫头便立在雨中,前面是一个年青的公子,长的也算清秀,只是带着些邪气,正拿着一把伞向小姐头上顶来,那小姐便躲,那公子再顶来,那小姐便再躲,一来二去,那小姐急了,伸手一推,那公子不防,那伞便落在地上,两人身上都一身湿,那公子便伸手来拉那小姐的腕子,那小姐用力一挣,一只晶莹的东西便落在了地上,那公子便又来拉她的另一只手,那丫头似是想过来,却给一个黑衣的下人拦住了,总也过不来。
“他们在干什么?”方安不由问道。
“管他们在干什么,反正我的机会来了!”方落雁却是大为高兴,飞一般向前赶来,嘴中犹叫道:“管他是什么东西,先狠狠得扁上一顿再说!”
啪!那小姐几挣不开,突然一记耳光狠狠得扇在那公子脸上。
声音清脆,那公子给打的一愣,那小姐也似打的有些后悔,那下人和丫头也都猛的回过头来看,场面倒一时安静了下来。
“好!打的好!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民女?快给本公子报上名来!”方落雁却给这一巴掌打的更是心花怒放,老远便叫道,因为太过兴奋,声音反而有些跑调。
“对,有咱们公子在,两位姑娘有什么说的,不用怕,尽管说来,咱们公子替你们做主!”方安也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跟来,连忙狐假虎威趁热打铁。
那公子挨了打,似想动手,却又不愿,正一肚子气无处可撒,见来了这么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由气更不朝一处打来,却朝那下人冷笑道:“李桂,你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还要我去和他们斗嘴吗?”
那小姐也正因为那一巴掌打的莽撞了,只自暗暗生气,又听方落雁两人说话有些轻浮,不由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却因火气更大,反倒一句话也不说了。
方落雁却见那小姐薄面含怒,扭了头,胸脯气的一起一伏的,立在雨中更是显得娇媚可爱,心中不免又多欢喜了几分,正待再要开口,却听那李桂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是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府的李继宏李公子在办事儿,识相的,就赶快滚开!”
“什么,他是李仁罕的儿子?!”两个人一听,差点儿给吓了个马翻,不由面面相觑。
原来方威虽然贵为禁卫军都虞候之一,虽不隶属大将军兼节度使李仁罕,却也要受他制轴,两人无意中恶了他儿子,那心中的懊恼,简直比抓了一陀屎还难受。
“还不走?”那李继宏见两人的气势弱了下去,不由冷笑道。
“公子,咱们就走吧,胳膊拧不过大腿!”方安一见势头不好,不由又在方落雁的耳边加了一句:“不要让老爷为难呀!”
不料这话偏又让那小姐听到了,不由又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方落雁一眼,鼻孔中方冷冷地“哼”了一声,虽没有说什么,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放屁!他当街调戏民女就是不对,我管他是李将军李仁罕府里的还是赵司空赵丞相府里的,给我打!”一个“哼”字,直把个方落雁气的东西不辨南北不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跳起来就往前冲。
砰!那李继宏便抬起脚,一脚便把方落雁踹翻。
那小姐不由愣住,那丫头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方安却是知道底细的,本要过来扶,谁知刚一动却也冷不防被那李桂一拳打倒。
“看着挺厉害的,怎么打起来就这么不中用?”一脚踹翻方落雁,李继宏也不由大感意外,却见方落雁趴在地上虽不象假装,却也懒得理他,便又朝那小姐走来,却不防方落雁从地上伸过手来,一下子便把他给拖倒,再站起来,再拖倒,李继宏急了,一拳打在方落雁鼻梁上,那血便流出来了,方落雁也不叫喊,只伸手八角鱼一般连撕带拽得爬了上来,那李继宏又何曾见过这样的打法,一时挣脱不开,两个人便在地上死缠烂打。
“小娘养的,敢施暗算?”那边,方安也黑着眼睛从地上跳起来,一头把李桂撞翻,四个人便在泥水里骂骂咧咧的打做一处。
那边方安尚好,个子虽小,但打法无赖,两个人只你一拳我一脚的互殴,也没吃什么大亏;但这边方落雁已经明显的不是李继宏的对手,脑袋上又接连挨了几拳,血都流满脸了,却仍死抱着李继宏不肯松手,两个人便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小丫头心软,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求那小姐道:“小姐,你看都打成这样子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你就说句话,叫他们算了吧!”
那小姐本正生气,又见李继宏骑在方落雁身上,你掐着我的脖子,我扳着你的脑袋,两个人都斗鸡似的憋红了脸,谁也不肯先撒手,丑态百出,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家公子的气象,不由更是气的浑身直打哆嗦,怒道:“菁儿,你也不看看,这像什么?!把咱们都当什么人了?!你还叫我给他们劝架?咱们走!”说着,也不管两人犹自在地上翻滚,拉着菁儿就走。
那李继宏正死命地掐方落雁的脖子,自己的脑袋也快要给方落雁扳平了,一见那小姐要走,不由先自急了,道:“臭小子,你放手,今天咱们的事儿就算完!”
方落雁的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却犹自道:“我不放!”
“你放不放?”李继宏便歪着嘴巴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我不放!”方落雁双手一叫劲儿,李继宏的脖子就开始咯咯的作响。
“你放不放?!”李继宏便咬着牙又是一拳打下……
“呵呵呵呵呵呵……”雨越下越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安从泥水中抬起头来,却见方落雁的头上脸上都是血,正从雨中拣起一只晶亮的翡翠镯子放在眼前呵呵得低笑,那笑声好低沉,好嘶哑,是在笑,却像哭。
方落雁是回来了,却是给方安跌跌撞撞地背回来的,方倚璧正与小碧在楼上看雨,一见两人回来,不由大吃一惊,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好像是公子和方安!”见两人一身血泥,小碧也吓坏了,惊慌失措地道。
“那你还不快扶他们进来!”
当小碧冲下楼来的时候,方安已趴在了地上,方落雁更是早已经晕了过去。
“方安,方安!”小碧正要伸手去拉,却突听身后雨中一声威严的低喝:“站住!”
小碧只有站住,方倚璧就一脸寒霜地站在两人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落雁腕子上的一只镯子,那是一只女人的镯子,而且绝对是一只价值不菲的镯子。
雨中,方安抬起头,艰难地道:“二小姐,你就帮帮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