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他了?”
“我没打他。”
“你想让我去打大健?”
“不——”大久保慢慢闭上眼睛。
“大久保!你不能死!”
“浩介,再见了,我,我不怕死——”大久保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久保!”林雨豪眼泪夺眶而出。
“大久保!你不能死!”
“大久保!”林雨豪摇晃着大久保的脑袋。
大久保因肝脏破裂而死,年仅二十八岁。
大久保死后,林雨豪十分悲痛,一连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凌晨两点,林雨豪坐在床边,拿起手机不自觉地拨通大久保的电话,铃声响过一阵后,电话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现在无人接听,请在嘀声过后留言。林雨豪多希望对方能够回话,多希望听大久保说:浩介,你有什么事?或者,浩介,咱俩出去玩儿啊?
大久保来自九州,林雨豪来自中国,高中时,大久保是林雨豪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刚来日本时,班级里只有大久保接纳他,和他说话,教他学日语,带他熟悉校园周边环境,大久保不是坏人,虽然学习成绩不好,却乐于助人,重要的是,大久保没有因为林雨豪是残留孤儿的后代就瞧不起他,一幕幕往事闪现在林雨豪眼前。
林雨豪一直没弄明白,大久保临死前为什么提到大健?那个在学校里经常欺负他们俩的大健?
☆、监狱探视
前回书说到,李梦华归心似箭,想回家看望父母,教授不太想给她假,还指望她多干点活儿,李梦华对教授说妈妈病了,想要回家看望母亲,教授这才勉强答应了。
飞机上,李梦华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这一次回国和以前不同,既想回去又有点儿害怕回去,飞机穿破厚厚的云层向上攀升,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故乡就在近前,家还是那个家吗?
下了飞机,只有妈妈一个人前来接机,上次回国,于主任带来两台车,手捧一大束鲜花,七、八个人来接机,如今,于主任也进去了。
“妈!”
“小华!”
母女俩相见一时相对无语,妈妈明显苍老了许多,她穿一件略显臃肿的羽绒服,拎一个松松垮垮的帆布包,消瘦的脸庞布满了皱纹。在李梦华的记忆里,妈妈从来都是衣着考究、气质高雅、风度迷人,虽然不一定一身名牌,却也都是高级时装。
“路上顺利吧?”妈妈问。
“挺顺利。”
“走,咱回家。”
“妈,你还好吧?”李梦华看着妈妈,眼睛有些湿润。
“我还好,富日子能过,穷日子也能过,只要人还在就行。”
“妈。”
“走,咱俩打车回家。”
妈妈接过李梦华的背包,李梦华拖着拉杆箱,母女俩打出租车回到家中。
一进家门,李梦华发现家里变化不小,原先摆放在柜子里的古董、玉器、金器、名酒,墙上挂着的字画都不见了,镀金大座钟也少了两个。自己的房间还保持原样,书架、影集、古筝、葫芦丝,绒毛玩具还摆放在床头。
“妈,你还上班吗?”
“不上了,我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办病退了。”
“对了,妈,你糖尿病控制得怎么样了?”
“还行,天天吃药。”
“不要光吃药,多运动也可以控制血糖。”
“我知道,我是医生能不知道吗?这冰天雪地的,也没地方运动。”
“那倒也是,那就在家里多走走。”
北方冬季漫长,从十一月份到来年四月份,将近半年时间都是冬季,有南方人来到北方,常觉得北方树少,不是树少,是因为冬天树叶都落了,光秃秃的显得少。南方四季没有那么分明,满眼都是绿色,亚热带地区不光省衣服还省被。
李梦华爸爸出事,妈妈一股火得了糖尿病,糖尿病大多是由于上火引起的,不光糖尿病,很多病都是由于上火引起的。人的情绪和思维对身体的影响非常大,百分之八十的疾病由负面情绪引起,一个人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那是没遇到事儿,遇到事儿照样病倒。外在的“事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像宿命论,人生就像是万花筒,每一面花色都是不同的,转到哪一面,看哪一面,不同的面构成了一个万花筒。人们常说“老来难、老来难”,年轻时候再怎么折腾也不要紧,老了就不行,像李梦华爸爸这个岁数儿,想翻身简直比登天还难。
“妈,你现在生活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公职还在,虽然病退工资少一些,可还够花。小华,妈就是担心你,你的学费怎么办呐?”
“学费没问题,我申请到奖学金了,我现在做研究助手,一个月能有几万日元收入,自己还打点儿工,妈,你不用担心我。”
“怎么不担心?私立大学学费那么贵,咱们家其他房子都卖了,只剩下这个房子了,我想把这个房子也卖了。”
“妈,您可千万别再卖房了,这是咱们家最后的财产了,卖了房,你到哪里去住啊?爸爸回来到哪里住?不能卖房!”
“不卖房,学费从哪儿来?你不知道,亲戚朋友们能躲的躲、能藏的藏,连你大舅都不怎么管了。”
“大舅妈那么厉害,大舅一定也有难处,妈,咱们不能靠别人,咱们就靠自己,等我博士毕业了,我一定要让你享福。”
“傻孩子,妈不会拖累你,你还要嫁人,还要有自己的家庭,妈这辈子该享的福也享到了,这点苦算不了什么,有你这么个好闺女,妈也就知足了。”
“妈,凡事多往好处想想。”
“你学习妈倒不担心,你知道妈最担心你什么吗?”
“什么?”
“妈最担心你嫁不到好丈夫,妈就是个例子,年轻时,追求妈妈的人可多了,你爸爸并不算最出色的,我当年也是看他老实可靠就嫁给他了,谁知道他这些年变了,变得像另一个人,年轻时挺老实的,当上领导就变样了,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怎么劝也不听,你爸出事是早晚的事。”
“妈,你别那么想,爸爸对你不也挺好的吗?”
“好什么?那都是表面上的,年轻时是对我挺好,后来工作忙,渐渐把家当成旅馆了。你爸外面有人我也知道,不过他从来没说和我离婚。妈这么大岁数了,离婚脸上也挂不住,我确实想过离婚,你姥姥、你舅舅他们都不同意。”
“离啥婚呐?你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我也不同意你们离婚。”
“前些年还好一些,这几年他尤其过分,对我的关心越来越少,在外面飞扬跋扈,说到底,都是当官儿害了他。”
“爸爸再不好,也对家里做了很多贡献,现在爸爸最需要家人的理解支持,我们可不能放弃他呀!”
“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他以前那些相好的,没一个去看他的,刘晓红更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有我去看他。”
“妈,你不去看他谁去看他,我爸那些陈年旧事您就原谅他吧!”
“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小华,其实我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才去看他的,我想你不能没有父母,不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担心你爸爸这么不争气,会不会影响到你找对象?”
“不会,不接受我父母的人,我决不会嫁给他。”李梦华心想林雨豪决不会不接受她的父母。
“要不,你就说你爸爸死了?”
“那怎么行?我爸爸虽然在监狱里,可总有出来的那一天,爸爸永远是我的爸爸。”
“说你爸什么好呐!他也是个要强的人,要强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进监狱了,真都是他自己作的。”
“妈,什么也别说了,明天咱俩一起去看爸爸吧。”
“好吧,你回来一趟不容易,明天咱俩就去看他。”
记得有人说过“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医院里没有病人、监狱里没有亲人。”其实,幸福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幸福就在你身边,就在日常柴米油盐中,只是你一直没有感觉到罢了。李梦华爸爸情妇再多有什么用?出了事,能躲的躲,能藏的藏,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到头来还得是原配夫妻。
雪城第一监狱分办公区和监狱区两个部分,监狱大门口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把守,外面的东西不允许带进来,李梦华和妈妈在监狱超市给爸爸买了两条玉溪烟和一些食品,李梦华爸爸过去是抽中华烟的。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应该是生命和自由,二者缺一不可,病人有自由没生命,犯人有生命没自由,这样都不行。监狱区的围墙有五米多高,上面架着高压电网,围墙四角设有瞭望台,武警战士手拿望远镜站岗瞭望。监狱区黑漆漆的大门十分坚固,有点儿像动物园野生动物放养区,里外两道大门,中间是十米长的缓冲带。动物园放养区的狮子、老虎,不小心溜进第一道大门,在缓冲区就会被赶回去,甭想进第二道大门。
家属接见室宽敞明亮,犯人和家属隔着一道玻璃墙用蓝色对讲机讲话,别的家属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玻璃墙里面是年轻力壮的儿子,李梦华家正好相反。
“爸!”在看到爸爸的一瞬间,李梦华流下了眼泪。
“小华。”李梦华爸爸也哭了。
“爸,你还好吗?”
“我还好。”
李梦华爸爸不是很好,他穿着蓝白相间的囚服,戴着蓝白相间的圆筒帽,露在帽子外面的头发全白了,整个人瘦得都有点儿脱相。李梦华爸爸低着头,佝偻着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往日的李局长腰板笔直、意气风发,现在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失去自由比什么都可怕,除非你有崇高的信仰或理想,李梦华爸爸这两点都不具备,强烈的幻灭感牢牢控制着他,吃饭、干活儿、出操、列队,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人,灵魂已经死亡。
“爸,你睡觉还行吗?”
“还行。”
“每天都吃什么饭?”
“吃的还行,有肉,有鸡蛋。”
“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