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子,一会儿跟我出去吧?”本部长说。
“嗯,下次吧,下次再出去。”
“骗人,总说下次,你说,你还想要什么礼物?”
“别生气了本部长,我陪您唱个歌吧?起来嘛!去唱个歌嘛!”
到目前为止,小芸还没出过台,要想抓住客人,不出很难。出一次三万日元,陪过夜四万,一天出一个台,按三七分成,一年至少能挣三百多万日元,折合人民币二十多万,在二零零一年,二十多万人民币可不是小数目。
“本部长,唱什么歌呐?”
“唱中国歌吧?”
“店里没有中国歌,我最近新学了一个日文歌,夏川里美的泪光闪闪,本部长会唱吗?”
“会唱,没有我不会唱的歌。”
“那好,咱们一起唱。”
“流星雨交织的银色天幕,就像你离开时如此的仓促,闪亮的蓝色月光倒影水舞,和暖的风吹皱想你的心湖。”
本部长搂着小芸的腰,脸都快贴到一起了。别看本部长老,歌唱得还行,年轻时一定是个风流人物。
“斯纳库”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暧昧,陪酒女郎像钩子一样钩住客人,客人想跑跑不掉,想亲近又挨不上身。本部长向来不缺少女人,也许本部长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白天的本部长是严厉的、一本正经的公司领导,晚上的本部长则是一个和蔼好色的小老头儿。
其实小芸喜欢一个名叫高桥的部长,高桥部长四十多岁,人长得很帅很有风度,小芸要出,也只能是和高桥部长。
“惠子,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本部长醉眼迷离地说。
“怕夫人说您吗?”
“惠子,你要是和我出去我就不回家了。”
“瞧您说的,您不怕我可怕,明天夫人就到公司去找您了!”
“那样更好,我趁势休了她,娶你当老婆!”
“我可配不上本部长,本部长,剩下的酒我帮您存起来了。”
“又没喝完?下次咱们一定要喝完,要不妈妈该生气了啊!”
“是啊!本部长,我都不好意思去储藏室了。”
“惠子,下次我给你带拉瓦克它好吗?”
“好哇!”
本部长留下一万日元后走了。本部长走后,小芸问妈妈桑:
“妈妈,拉瓦克它是什么?本部长说下次送给我。”
“这个坏家伙,那是情趣内衣啊!”
妈妈桑说本部长的语气就像是说自己的孩子。
外国留学生是不允许在风俗店打工的,好在妈妈桑有一定的社会背景,在入管局到店里检查前就能得到消息。本部长走后,小芸又陪了两个客人,眼看快要下班了,小芸收到小杉的短信,小杉在店外等她。小芸和小杉认识半年多了,两人正在热恋,小杉是地道的日本人,家就在东京,小杉个子不高,长相阴柔,身材单薄,一头黄发。这几年日本男人流行阴柔美,从影视明星到电视节目主持人,都有点儿不男不女的。
“下班了?”小杉靠在一辆黑色铃木摩托车上。
“嗯。”
“你饿不饿?咱们先去吃饭吧?”小杉说。
“好啊,去哪儿吃?”
“去吃回转寿司吧,上车。”
铃木摩托车又高又大,小芸踮起脚也够不着车座,戴上头盔,小芸手把着小杉的肩膀跳了上去,摩托车轰鸣着疾驰而去。
夜里十二点,东京的夜生活正处在高潮,大大小小的饭店、酒吧人头攒动,整个城市亮如白昼,这还不是经济最景气的八十年代。摩托车在一家回转寿司店门前停下,回转寿司顾名思义是将寿司放在传送带上销售,在顾客眼皮底下,厨师一边做一边传,一盘盘精美的寿司转到顾客面前,顾客喜欢哪个拿哪个,便宜的一百八十日元一盘,贵的七百三十日元,为保证绝对新鲜,超过十五分钟没人拿的寿司就要被倒掉。
“好吃吗?”小杉问。
“好吃,真好吃。”
小芸一口气吃了五盘寿司,这家店的寿司挺实惠,鱼肉又厚又大,还十分新鲜。前面说过,日本粳米的粘度、口感度很好,粳米加上寿司醋细细揉成饭团,做出来的寿司非常好吃。
“小芸,你今天真漂亮。”小杉恭维说。
“我哪天不漂亮?”
“新买的耳钉吗?”
“客人送的,还镶着宝石呐!”
“挺贵吧?你不是说不要客人的礼物吗?”
“这耳钉不错,我挺喜欢就要了。”
“喜欢我给你买啊?下次别要客人的东西了。”
“你给我买?从打认识你,你给我买过什么?”
“我不是没有钱嘛!等我有了钱,你想什么就买什么。”
“你还是快点儿有钱吧!再说了,客人愿意给,又不是我要的。”
“下次还是别要了,你拿什么还啊?”
“好了、好了,听你的,下次不要了。”
小杉没有明说,要客人的东西,就得拿身体来还。
“小芸,一会儿去扒金库玩啊?”小杉说。
“还去扒金库?上次你一晚上就输了五万多啊!”
“上次是上次,这次赢回来,不行把你的耳钉押上。”
“不许打我耳钉的主意,我可没钱给你啊!”
“看把你吓的,我刚发的工资,赶快吃饭,吃完饭赶紧去!”
小杉没有正式工作,平时靠打零工为生。“扒金库”是日语音译,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人拿个耙子从金库里扒钱,钱往里扒还是往外扒就另说了。“扒金库”是日本一大特色,不论大小城市、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扒金库”动人的叮咚声。“扒金库”就是弹子房游戏厅,和风俗业一样,日本法律明令禁止博,可是“扒金库”采用三店经营的方式,离“扒金库”不远再开一个奖品兑换处,从“扒金库”得到的奖品三倒两倒变成了现金,“扒金库”老板还理直气壮地说:“扒金库是游戏厅不是博。”全日本“扒金库”年产值在二、三十兆日元,这个数字十分惊人,比日本汽车产业年产值还高,日本汽车产业大家都知道,对于这样一个支柱产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它的存在。有博就有高利就有情就有黑两道,日本沉迷于“扒金库”的人无计其数,每年夏天都有主妇因为玩“扒金库”,把幼儿忘在车上热死的事件发生。
烟雾缭绕的“扒金库”噪音很大,穿着红色皮短裙的女服务员都戴着耳麦,一排排游戏机前坐满了顾客,钢珠“哗哗”转动的声音配合新式游戏机动听的电子音乐,客人们抽着烟、喝着饮料,眼睛紧紧盯着盘面,都想以小搏大发点儿小财。
“你少买点儿吧?先买五千,手气好再多买。”小芸说。
“多买少买都一样,反正我刚发的工资。”小杉回答。
“你就听我的吧,少买点儿。”
“好吧,听你的。”
小芸买了两千筹码,小杉买了五千,两人找了两个挨着的座位坐下,开始打游戏。
“进!进!”小芸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唉!又没进,接着来,加油啊!”小杉焦急地盯着盘面。
突然,前排一阵骚动,有一个顾客赢了,“哗哗”的小钢珠像雨点般弹射出来,钢珠换赠品,赠品再换钱。博的人都这样,看到身边的人赢钱心里更着急。
“我再去买点儿筹码。”小杉小跑着奔向柜台。
庄家为了吸引顾客,有时会故意让店里的几台机器输钱,由此产生的示范效应更加坚定了顾客的信心,十赌九输就是这个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点儿甜头都不给谁还继续玩?据说,博能使大脑“松果体”兴奋,像抽大烟一样,明知会输也要赴汤蹈火。和澳门赌场贵宾厅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赌注相比,“扒金库”算是小赌,小赌架不住经常输,一年下来输的钱也不少。
小芸屏住呼吸搬动手柄,一颗钢珠弹入小孔,随着一阵动听的音乐声,弹出几粒钢珠。
“我赢了!”小芸兴奋地跳了起来,和小杉击掌相庆。
小杉一个小时也没赢一把,一晚上输了四万多,小芸算算账赢了二万五。“扒金库”要是引进中国,估计得有一半人不上班了,天天泡在“扒金库”里。
☆、崎玉东松山
小芸回到家,张慧娟还在看书学习。
“这么晚才回来,还有电车吗?”张慧娟问。
“小杉送我回来的。”
“你又和小杉出去了?”
“怎么啦?不行吗?”
“行,就是别被人卖了。”
“放心吧,小杉不是那种人。”
“是吗?不是最好,都几点了,赶紧睡吧。”
“你先睡,我先洗个澡。”
“对了小芸,我表姐来电话说让咱俩这周末去她家。”
“我没时间。”
“将近一年没去了吧?表姐说快过年了,让咱俩去一趟,我看还是去吧。”
“看情况吧。”
“看什么情况?要去就赶紧通知人家。”张慧娟有点急了。
“好吧、好吧,那就去吧,就是太远了。”小芸嘟囔说。
“远什么?一年去一次还多啊?”
周六一大早,张慧娟和小芸出发了。表姐家住在崎玉县东松山市,说远也不算太远。张慧娟的表姐是小芸的表姑,但张慧娟和小芸没有血缘关系,都是绕来绕去的亲戚。表姐三十多岁了,在国内有过一段婚姻,离婚后,表姐通过婚姻中介认识了日本表姐夫,属于跨国婚姻。表姐夫比表姐大十多岁,没结过婚,还是公,务员,表姐当时很犹豫,毕竟是嫁到外国,架不住亲戚朋友反复劝说,有的说日本富裕、生活条件好,有的说三十多岁离婚、没工作的女人,人家能看上你就不错了。说到了解,双方只在婚介所见过一面,在翻译的帮助下说了几句话。
东松山市比不得东京,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阳光下的东松山市干净整洁,一年一度的徒步大会在日本十分有名。蓝色公共汽车沿着“市野川”向北行进,“市野川”流过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