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很喜欢宫崎骏的动画,他的动画不是电脑制作,都是一张张画出来的,有一种空灵之美,就像你说的,看完感觉挺震撼的,你说人家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呐?”
“是呀!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是不是天天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不像咱俩这样坐在这里喝茶吧?”
“我看差不多,要超凡脱俗才行。”
“豪哥,都快五点了,你该回去了吧?”
“不着急,反正都出来了,我今天就不回店里了。”
“不回去行吗?”
“没关系,又不是餐馆,不用天天看着。”
“豪哥,你喜欢自己的工作吗?”
“怎么说呐?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可能攒够一笔钱就干别的了,不过开店也能认识不少朋友。”
“你为什么不去公司上班?”
“我不喜欢公司,不然大学也不会退学,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被别人管着。”
“我听说日本公司经常有过劳死的?”
“是,加班还在其次,主要是精神压力大,我就担心和同事处不好。”
“都是日本国籍有什么处不好?”
“那不一样,别看我是日本籍,毕竟不是在日本长大的,别的不说,想法儿就不一样,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
“听说在日本中小学,欺负人现象挺严重的,豪哥,你是不是也有那种经历?”
“你是说以及麦吗?”以及麦是欺负人的意思。
“对。”
“高中能强点儿,小学和初中最严重,强的欺负弱的,弱的欺负更弱的。”
“日本公司没有以及麦吧?”李梦华说。
“照样有,方式不一样,上级欺负下级,长辈欺负晚辈,你就慢慢熬吧。”
“照你这么说,还挺吓人啊!”
“不说这个了,我陪你继续逛商店吧?”
“不逛商店了,咱们随便走走吧。”
日本比中国早一个时区,秋天六点钟天就黑了,李梦华一抬头,正好看到远处的东京塔,上次和王哥吃饭,饭后想去东京塔,因为有些晚了没去成,这次和林雨豪一起去,想必会更有意义。
“豪哥,咱们去东京塔好吗?”李梦华指着远处的东京塔说。
“好哇,去哪儿都行。”
林雨豪说的是真心话,别说去东京塔,就是去月球也愿意。谈恋爱的人,走再远的路也不觉得累。
东京塔坐落在一个小山丘上,高三百三十米,比法国埃菲尔铁塔还高一些,从远处看没觉得有多高,走到近处才觉得高。夜色下的东京塔散发着橘黄、银白两色光,四只巨大的铁爪托举起高高的塔身,闪烁着桔红色光芒的塔尖直刺夜空。来到山下,李梦华觉得有些累,前面还是个上坡。
“累了,走不动了。”李梦华说。
“来,拉住我的手。”
李梦华迟疑了一下,拉住林雨豪伸出的手,一股暖流传遍全身。没想到在异国他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是爱情吗?如果是爱情,来得也太突然了。林雨豪拉着李梦华的手,一步步走上山坡来到东京塔下,售票大厅里游客排起长队,参观票有两种,一百五十米高的大瞭望台八百二十日元,二百五十米高的特别瞭望台一千四百日元。
“到特别瞭望台吧?那里能看到东京全景。”林雨豪说。
“好吧。”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游客们排队上了电梯,观光梯四壁是玻璃的,地板也是玻璃的。东京塔夜晚为什么那么亮?原来每层都架着四盏明晃晃的大射灯,耀眼的灯柱打在塔身上面。随着电梯急速上行,往下看都有点儿眼晕,李梦华不由自主地抓住林雨豪的胳膊。
“射灯真亮啊!”李梦华说。
“在东京湾里,东京塔就是航标灯。”
圆形的特别瞭望台有七十层楼高,再加上小山丘,海拔高度就更高了,走进瞭望台,扑面而来一片灯的海洋,站在巨大的圆弧形玻璃窗前,像站在泰坦尼克号的船头,四面八方一望无际、连绵不绝、层层叠叠的灯海,明亮的地方仿佛是海浪,黑暗的地方仿佛是冰山。
“太漂亮了!”李梦华双手捧在胸前说。
“那边有望远镜。”林雨豪说。
“我怎么感觉像海市蜃楼一样呐!”
“漂亮吧?白天天气好还能看到富士山。”
“这边儿是哪儿啊?”
“应该是银座方向,牌子上有介绍。”
“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李梦华说。
瞭望台里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立着讲解牌,牌子上面详细介绍了从该方位看到的地方。
“再到这边来看看,那里是彩虹桥。”林雨豪手指着说。
“看到了,彩虹桥灯光有点儿暗,豪哥,彩虹桥具体在哪儿啊?”
“彩虹桥在台场,台场也挺好玩儿,有时间我领你去。”
“好啊。”
“你好像哪儿也没去过似的。”
“对,平时除了宿舍就是学校,我也不爱去哪儿。”
“这可不行啊!我得多带你走走。”
“好啊!东京可真大呀,一眼望不到边。”
“是啊!要不怎么说是国际大都市呐。”
林雨豪和李梦华手扶栏杆,肩并肩站在大落地窗前,李梦华身上青春女性特有的香气沁人心脾,在这灯火阑珊的二百米高空,在如银的月光下,林雨豪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李梦华的出现像一束阳光照进林雨豪有些灰暗的人生,李梦华像一块磁石,吸引住林雨豪全部的生命能量,林雨豪在心里问自己,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说真的,梦华,一开始我觉得你不会理我。”林雨豪说。
“为什么?”
“你那么漂亮,条件那么好,而我只是个开按摩店的。”
“那有什么?我不看重这些。”
“我想重新念个大学。”
“为什么?”
“缩小和你的差距啊。”
“用不着,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了。”
从东京塔上下来,夜风轻抚,多少有些凉意,两人手牵着手往前走,路边有一个小吃摊,冒着白烟的餐车上挂着一盏红灯笼,一个头上包着白毛巾的老伯正在餐车后面忙活。
“这是什么小吃?”李梦华问。
“关东煮,你想吃吗?”林雨豪说。
“尝尝吧。”
“晚上好老伯,来两份关东煮,再来两份日卖黄。”林雨豪用日语说。
“好,要不要清酒?刚烫好的。”老伯说。
“来一壶吧。”
两人坐在餐车前的凳子上,餐车边上探出来的一块长条木板就是餐桌,隔着玻璃窗口,老伯开始做料理。关东煮是一种日本小吃,不锈钢锅里翻滚着浓稠的原骨汤汁,把芋头块、萝卜块、海带条放到锅里煮,现煮现吃,吃的时候配上特制调料,有点儿像中国的麻辣烫。有些寒意的秋日夜晚,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十分舒服。日卖黄就是日式烧卖,四颗日卖黄里分别放着鱼籽、八爪鱼、海草和带子裙边。
“怎么样,好吃吗?”林雨豪问。
“挺好吃,味道不错,还很热乎。”
“你也来杯清酒吧?”
“好吧。”
林雨豪拿起青瓷小酒瓶,给李梦华倒了一杯清酒,酒瓶在热水里泡过,清酒也是热的。
“敬你一杯酒。”林雨豪举起酒杯。
“为了什么?”李梦华问。
“为了什么?就为了今晚的明月吧!”
“好,为了今晚的明月,干杯!”
“干杯!”
晚风吹动纸灯笼,摇摇晃晃的灯影打在餐车上,关东煮老伯一边忙活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俩。“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事长向别时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天上没有神仙,如果有,一定会羡慕他们。
☆、因祸得福
张慧娟一连几天没看到牛晓东了,心想这家伙别看是城里孩子,还挺能吃苦;打个电话问问吧。
“喂,牛晓东吗?你这几天在哪儿挣大钱呐?”
“唉,上哪儿挣大钱?我在家呐。”
“在家?”
“唉,我脚砸了。”
“怎么砸的?”
“搬家的时候砸的。”
“砸的厉害吗?”
“大脚趾骨折了。”
“没去医院吗?”
“去了。”
“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让我住院。”
“你怎么没住院?”
“哪有钱住院?”
“你没参加健康保险吗?”
“没参加。”
“那你现在能动弹吗?吃饭了吗?”
“医生说尽量少动,我一天吃一顿饭。”
“用不用我去看看你?”
“你能来吗?”
“这样吧,晚上打完工我去你那儿。”
一个人在国外最怕的就是有病,不用说大病,有个头疼脑热,身边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本来就孤独寂寞,再有病就更难了。牛晓东是在和老王搬一个大衣柜的时候砸的,手上有汗,一秃噜,正好砸到右脚大脚趾上,这还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要不然砸得会更重。老王都说过多少次了,让牛晓东戴防滑手套、戴安全帽,可他总嫌麻烦,这下好了,脚趾砸骨折了,用老王的话说“年轻人还是不稳呐!”
晚上,张慧娟下了班,急急忙忙往牛晓东住处赶,到了市川,想他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吃的,就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盒鸡蛋、两盒牛奶、又买了点儿面包。日本鸡蛋都是白皮的,红皮鸡蛋很少见。拎着购物袋往牛晓东住处走,张慧娟自己都纳闷:这么晚了,怎么一听说他骨折了就有些着急?非亲非故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莽撞?唉!反正都已经来了,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天挺黑,一路上没碰到几个行人,张慧娟心里七上八下,凭记忆来到牛晓东住处门前,怎么屋里黑乎乎的?难道牛晓东不在家?张慧娟敲了敲门。
“谁呀?”听声音是牛晓东。
“是我,张慧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