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你保护好钱就行。”
大久保穿上花格衬衫,戴上墨镜,把一把弹簧刀塞进袜筒里,林雨豪拎着密码箱,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
不到旺角,不知道什么叫人多,旺角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之一,比新宿人口密度大得多。旺角街道狭窄,两旁都是店铺,房屋略显破旧,到处都林立着广告牌。香港是一座老城市,除了中环、尖沙咀等中心地区,很多地方的楼房都略显破旧,高昂的房价和生活费用,破旧街巷里各色人等在辛苦打拼。
大久保在前面走,林雨豪拎着密码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接头地点是一家麻将馆,到了门口,大久保回头朝林雨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进去。
“你好,这里卖香烟吗?”大久保蹩脚的英语还算凑合。
“你买什么烟?”一个五十多岁的伙计问。
“麒麟。”
“请跟我来。”
烟雾缭绕的麻将馆里有七、八张麻将桌,打麻将的都是些老年人,头发花白、身穿白色老头衫儿的老人们兴致很高,手脚慢点儿不耽误糊牌。麻将馆不卖烟,大久保和伙计说的是暗语。麻将是中国除造纸、印刷术、火药和指南针之外的第五大发明,麻将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不仅益智,还有利于团结,成都市民在洪水中安然打麻将的照片非常具有感染力。如今,麻将已经走出国门,一些日本人、美国人也开始打麻将,世界麻坛理事会不断增加新会员。闲话少叙,伙计把大久保领到后门,七拐八拐转了几个胡同,又从一家服装店进入一间地下室,没有人领着,大久保找不到这里。
“你进去吧。”伙计指着地下室厚厚的大门说道。
“谢谢。”
地下是年轻人的世界,地下室光线有些暗,大久保把墨镜摘下来,仔细一看,一群人围着一个拳击台,拳击台上两个拳手打得正欢,叫拳击不太确切,因为他们手脚并用,应该叫自由搏击或者散打。拳击台下的观众们边看边下注,兴奋地大叫着,酒精混和着烟草,拳击台上血光飞溅。打黑拳奖金高,一场比赛下来拳手非死即伤,和许多中国传统一样,中国功夫已经失传,大名鼎鼎的少林寺也是在拍完电影以后才组建武术队,中国最后的武术大师应该是李小龙,李小龙在美国打过黑拳。大久保被人领到一个角落,圆桌旁坐着一个大哥模样的中年人。
“你是小村组的黑濑?”黑道大哥问。
“是。”大久保冷静地回答。
“野村怎么没来?”
“野村出车祸腿撞断了,这次派我来。”
“为什么提前交易?”大哥把香烟掐灭扔进烟灰缸。
“组长说最近风声紧,想早点儿拿货。”
“你们组长怎么没和我联系?”
“他去北海道了。”
“去北海道干嘛?”
“钓金吉鱼。”
“组长可真有闲情逸致!”
“组长让我转告,请您明年春天去东京赏樱花。”
“我可没有时间,明年我们要在东南亚开展业务。”
“恭喜您!不瞒您说,我们组的业务这几年有点儿萎缩。”
“你们不能只在日本发展,也要像我们这样走出去,去台湾、去东南亚、去美国发展,你说是不是?”
“是,是。”
“你想提前拿货?”
“是。”
“你是日本人?”
“是啊?”
“会打拳吗?”
“会。”
“是这样,有一个日本拳手吃叉烧包拉肚子了,今天上不了场,观众已经提前下注,你冒充他上去打一场。”
“大哥,我不会打拳。”
“你刚才不是说会吗?”大哥喝下一杯威士忌。
“大哥,我那是瞎说,再说,让我冒充别人不好吧?”
“黑濑,你想不想提前拿货?”
“想。”
“想就上去打拳。”
“这能行吗?”
“没问题,你坚持三局就行。”
“大哥——”
“小村组的干部就这两下子?你怕死吗?”
“我不怕死。”
“不怕死就上去打拳。”
上天是公平的,冒充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大久保被领到休息室,脱下外衣换上拳击短裤,休息室里还有一个身材高大肤色偏黑的墨西哥人,他是大久保的对手,墨西哥人咧咧嘴,用英语冲大久保说:
“待会儿我打你,你一定要坚持三局,坚持不了就白挨打了。”
“大哥,请你下手轻一点儿,我不会拳击。”
“轻点儿观众就看出来了。”
“大哥——”大久保现在看谁都叫大哥。
“干部”一词来源于日语,现代汉语中有很多词来源于日语,像什么“政党”、“政策”、“主义”等等,这些词是明治维新时期日本人翻译英文文章时产生的,中国再间接引入,当中很多词在现代日语中已经没有了,中国仍然在继续使用。在中国,“干部”一词是指各级领导,日语中的“干部”则特指黑社会中层领导。
走过拥挤的人群,大久保和塞雷斯出场,事已至此,大久保也豁出去了。
“下一场是来自墨西哥的塞雷斯对阵日本的宫本晋三,塞雷斯去年的战绩是四胜六负,宫本七胜三负。”主持人介绍拳手说。
“宫本先生,这场比赛你准备几局结束战斗?”主持人问大久保。
“三局。”大久保用英语回答,主持人翻译成粤语。
“三局就结束?”
“对,不光结束战斗,我还要让他结束职业生涯!”
“好样的,宫本!”
“塞雷斯,你怎么样?”
“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好样的,塞雷斯!塞雷斯!墨西哥万岁!”
“现在开始第二轮下注,大家请下注!请下注!听好了,宫本对塞雷斯一赔一点八!”主持人大声喊道。
大久保光着膀子,双手举拳在台上蹦来蹦去,不时打出几拳,塞雷斯则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口中喃喃自语,在胸口化着十字,像是在祷告,台下观众纷纷下注。
钟声一响,比赛正式开始,大久保上来就打出一记直拳,塞雷斯晃晃脑袋啥事儿没有。在白龙会,大久保算是能打的了,对手毕竟是普通人,如今这个墨西哥拳手人高马大,拳头打在他身上像打在墙上,好在大久保十分灵活,闪展腾挪地躲过几记重拳。七、八个回合下来,大久保逐渐有些招架不住,塞雷斯一个低鞭腿把大久保踢倒在地,紧接着猛扑上去一顿乱拳,大久保蜷缩起身子拼命护住要害,即便这样,眼眶青了鼻子也出血了。黑拳没有裁判,不会有人叫暂停,也不会有人把拳手拉开,观众们群情激奋,挥舞着拳头高喊“打死他!打死他!”第一局结束,大久保连滚带爬地来到拳台一角,医生过来给他处理伤口。
“你不要命了?你怎么跑这儿打拳来了?”林雨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浩介,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我二十分钟不出来你就走吗?”大久保喘着粗气说。
“我能走吗?”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就别问了,快别打了!”
“钱呐?密码箱放哪儿了?”
“在我手里呐,钱丢不了。”
“浩介,你快带钱离开这儿,这里很危险,你不用管我。”
“说啥呐?我能丢下你不管吗?大久保,快别打了!”
“你不知道,不打不交货,我再坚持两局。”
“你能行吗?”
“能行。”
第二局开始,大久保更难以招架,别说还手了,只有挨打的份儿。你还别说,大久保好像专门练过挨打功,经常在墨西哥人一顿组合拳之后,眼瞅着就要倒了,摇晃了几下又站住了,墨西哥人挺高兴,心想这小子还挺抗打,演技真不错!第三局,大久保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一分钟之内连续三次被击倒在地,鼻子上的鲜血顺着胸脯往下淌,拳击台上血迹斑斑。
“住手!我来和你打!”林雨豪跳上拳击台。
“你是谁?”墨西哥人问。
“我是他的朋友,我和你打。”
“行,你接拳吧!”墨西哥人打红了眼。
黑拳本来就不正规,有人不怕死要接着打,不仅墨西哥人高兴,观众更高兴。
“浩介。”
“大久保,你歇一会儿,我来和他打。”
“你能行吗?”
“试试吧。”
林雨豪上来先稳住阵脚,利用场地宽度躲过一阵猛攻,比大久保还要灵活,墨西哥人追着林雨豪跑,好几拳都打空了,累得气喘嘘嘘,台下观众一片嘘声。严格来讲,墨西哥人也是水货,加上他已经打了很长时间,多少有些累了,林雨豪躲着躲着瞅准机会突然发起反击,说时迟那时快,先后用拳头、膝盖、脚尖击中对方檀中穴、中脘穴和关元穴。檀中穴位于胸部两乳连线正中,是心包经聚集之处,为任脉、足太阴、足少阴等经络的交会处,被击中后会导致人内气漫散、心慌意乱以及神志不清;中脘穴位于人体上腹部,脐中上四寸,胸骨下端和肚脐连线中间点,中脘穴被大力击中后会突发癫痫;关元穴即丹田,丹田就不用说了。咱们这是把动作分解了,实际上只在电闪雷鸣之间,墨西哥人轰然倒下,身上一点儿血都没出,就是咋叫也不醒。大厅里一片沉寂,突然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香港是法治社会,不能随随便便打死人,塞雷斯没死,他可能是突发癫痫。
“你用什么拳法赢的他?你会中国功夫?”大久保抱着钱箱子问林雨豪。
“我哪会功夫,别忘了我是按摩师。”林雨豪淡淡地回答。
“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改行儿打拳得了!”
“我是碰巧儿,他也是累了。”
林雨豪究竟会不会功夫?谁也不知道。
前面说过中国功夫已经失传,指的是实战中哪有时间让你比划招式,什么“白鹤亮翅”、“白蛇吐芯”、“青龙摆尾”等等,没等你比划完人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