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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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最-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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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壮了些,频频在市面上走动,最远到过京城,做些木材生意补贴家用,一来二去的,也攒了点小钱。
    若没有那一天,乐家的今天会是什么样呢?一切已不可考。爹爹只记得那是一个阴天,他换了些银票,又买了几样糕点,雇了一辆马车,就要回到绿湖边和妻子团聚,享受天伦之乐。而后,兜头的黑暗将他罩住——
    恢复意识时,他已在一间如今日般的黑屋子里,有人问话,问他是否愿意合作,为他所用。爹爹心知仍是摄心术惹了祸,但百般推脱仍无
    济于事,最后他惹恼了对方,被关押至天牢,一晃十四年过去。
    这十四年间,时不时有人提审爹爹,许以重金相诱,逼他充当走狗。这一派势力,是皇帝。皇帝想一统天下,一想天开地认为,只要派爹爹出马,所有的国家必然俯首称臣,跟天朝签下城下之盟。爹爹说摄心术达不到此等境界,但皇帝不信,还扬言要杀乐家全家。
    爹爹这才慌了神,只得一味撇清关系,咬紧牙关,只说和天朝农家女子有过露水情缘,并未诞下后代。皇帝耳目众多,当然不肯信,但爹爹游走于集市也是改名换姓了的,他们一时查不出,但也不愿纵虎归山,便继续将爹爹锁在大狱。
    半年后,爹爹见脱逃无望,便刺瞎了自己的双目,成了废人。皇帝大怒,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又深知摄心术的厉害,不舍杀他,一道永不赦免的密令下来,大有让爹爹将牢底坐穿的意思。
    绝技在身却身陷囹圄,爹爹的年华在牢中蹉跎了。悔吗?他想,只要保得妻女周全,他是不悔的。虽然在无数个夜晚,狭小的天窗漏过半扇月光时,他会想起那个襟衣布裙的女子的笑颜,他们在桂花树下定情,即将生下小小的婴孩,异乡人也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她好吗?他想,她好吗?
    自从皇帝放弃对爹爹的逼迫后,头几年,爹爹过得还算清净,是个被遗忘的重犯。但从第七年起,陆续又有人前来试探他了,仍是重金高官的许诺,但有谁会比天子的赏赐更丰厚呢?又有哪个图谋不轨心术不正之人不懂“卸磨杀驴”的道理呢?从了这一派,就得罪了皇帝,爹爹深知一旦开了口,就会面临性命不保,故仍盲着一双眼,整日枯坐。
    对方不死心,一次次地攻关,又是几载过去了。爹爹想,从此终生都将如此吧,明明尚在人世,却被迫和心爱生死相隔。更苦痛的是,他是猝不及防地离别,妻子还蒙在鼓里。
    她一个弱女子,又拖着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了,她们的日子一定过得清苦,他能想象,却身不由已,半点都帮不上。
    便是到了上个月,一直未放弃的女声声音里罩着寒霜对他说:“你的妻女我们已找到,若想让她们活着,就跟我们走。”
    走?这里是天牢,除非皇帝发话,否则谁能带走他?但她竟有这等能耐,他在漆黑中冥想者推测出了一切,她是皇族。她要他办的事,比一统天下来得更险要,是的,更险要。
    她要的,是这天下。
    她要江山易主,这迫在眉睫,她不想等待,不想等到那个在岁月更迭后,丧失了所有的野心的昏庸的男人老去、死去,才能让自己的孩儿得到天下。
    他宁可从此再也看不到光明,也不愿受制于人,有些人的尊严宁为玉碎,寸寸铿锵,但一旦涉及他的牵念,他就败下阵来了。多年来,他未尽过人夫为人父的责任,难道到今天,要看着她们凄惨赴黄泉吗?他扬起头:“好,我跟你们走。”
    后来,爹爹和娘重逢在越家,再然后,我来了。我在这漫长的诉说中,将连日来的辛苦遭逢一一拼拢,蓦然洞悉了一个滔天的真相——
    这个女声是静妃,而跟她在寺庙里街头的必是越家人无疑。最大的嫌疑当然是越天云了,但问题是,静妃何以要和越家勾结?以她的宠妃身份,断不会为自己惹上麻烦,被分一杯羹去。
    转念间我已明白欧阳让我数鸽子的用意了,这是为练眼力所用,但凡修习摄心术的人,必有一双精湛双目。之所以选在草原,在于它隐蔽的地理条件和得天独厚的鸽群。而我想知道的是,欧阳到底知不知道我爹娘都困于越家庄?
    他是知道的,所以联合了神医哄了我同行。那么,就连我有危险,他也是有数的。所以会以银簪赠我。但他太高估我了。我武功低微,银簪尚不及出手。就为人所制,被逮到了这个插翅难飞的鬼地方。
    一连串阴谋下,他有着怎样的一颗心?
    当务之急,的想办法逃跑,我观察者这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走到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门边。越天云身量高,他方才是弓着腰挤出去的。我探头一望,好家伙,门外刷刷刷有数十人把守,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我掂量再三,明白自己谁都打不过,遂怆然而返。
    武功没学,人就很遭殃。设若我是舒达大侠,拳打脚踢消灭六个,一剑洞穿三个。再踩着五哥的肩膀飞出去,我和爹娘都有救了。但眼下我只能坐以待毙。脑子转得飞快也没用。在前往越家的路上。欧阳跟我说过:“起先以为你天真不解世事。但后来才发觉,你并不是愚蠢的天真。相反,竟比一般的姑娘家更明白事理,能看破迷障,直切本质,我竟是小瞧了你。”
    我回他:“我若不活得小心点,就活不到十四岁。”是啊,小明心眼实挺多。但我就考了它逢凶化吉。为何不发扬光大?可如今却是难办了,我扰着头,缩回原地使劲地想对策,仍一筹莫展。
    头顶事结实的墙啊,不曾有瓦片,若有,我兴许就能一飞冲天。要不然,卒摸到此处,掀开瓦片,我和他打个招呼,他就能救出我们一家人了。但什么都没有,着儿很阴凉,莫非是地窖?我疑神疑鬼地想着,爹爹说:“他们找到你,是为了让你继承我的衣钵,我的眼界是不行了,但你能行。”
    “可我不会。”
    爹爹示意我附耳过去,他在我耳边小声说:“我将咒语告诉你,但太艰涩了,你一时也记不住,我先慢慢地教着,大家且拖延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好。”
    我们三人随遇而安,讥时用餐,困时入眠,越天云名手下将饭菜送来,自己也来看过两次,爹爹推说在天牢里生了几场大病,脑子糊涂了,咒语暂时想不出来,万望多留几日时间。我则向他抱怨吃喝拉撒都在这间小房间里,着实难堪得很,不如和我们换间宽敞洁净的大房子,我视野一开阔,修习摄心术的成功性就大了几分。
    好说歹说,他就是不为所动,略坐了片刻,被气味重得受不了,走人了,他的耐心是悠闲地,恰如是有限的,恰如欧阳当日说:“你娘还有用,她不会有事。”我们具备他想要的能耐,他暂且不会动我们,但京城的情况说不准,阿白不是说过吗,皇帝大概是被静妃下毒,命恐不久矣,若他驾崩了,那个小孩继位,静妃的母的就达到了,我们一家三口就都会被砍头灭口。
    所以,属于我的时间很少,并且随时生变。我焦灼得坐立不安,还怕影响爹娘,硬生生地靠墙一坐,背起那些让我头昏脑涨的咒语。爹爹说,练摄心术的人,最讲究一个眼明心净,这便是当初欧阳不肯告诉我数鸽子的目的了,他担心我带了压力区做事,会不堪负荷。其苦心我到如今才体会,却是在此地此境。
    我真搞不懂静妃,想让儿子登基,只需害死他老子,就这么简单,何必要这般迂回,把乐家三人和整个越家庄都拖进来呢?我百思不得其解,记完当日的咒语就在爹娘身上试验,但收效甚微。
    长久以来,摄心术都只作为异域神功流传于世人的传说,真正能学会这项技能的人少之又少,二期它绝不是祖传秘方,我爹是能让,不代表我也是,我做饭时被称赞过的,但咒语学到第三天,连青姑都骗不过。
    尽管爹爹安慰我说欲速则不达,但瞧着越天云的脸黑成了锅底灰,我知道他随时都想要了我们的命,心下越发急了起来,三天了,这里是一座囚牢,无人能找来。我的公子呢,他会救我吗?
    只是在夜深时,才敢将他从记忆深处里捞出来和我共对,相处的片段走马灯似的迷离而过,我们在湖水上相逢,他留下的小厮带我躲开追杀,我独自逃跑,在半途和他重逢,他花大价钱雇了马车,不让我受风沙和苦寒……在草原上,他顾念我是姑娘家,托人捎来了月事带,还备了木桶让我得以洗个舒服的澡……我抱酒坛去屋顶喝,他急得策马数百里地找我,在滂沱的雨中迷了方向,摔伤了脖子,差点魂归天国……
    不论怎样,其实我得承认,他对我很好。
    他是越家的女婿,他是阿白的兄弟,这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他会向着谁?
    他向着谁,至关重要。越家在暗里搞出的这堆事,他应也有察觉,否则不会命卒在深夜查访。我只盼着卒办事牢靠些,能尽快找着我们,依他的武功,门口那帮人都不是对手,我和吃尽苦头的爹娘兴许还能活到尽情地用金叶子的那一天。
    逆来顺受的第四天深夜,我听见了异动。并不是我所期待的兵刃交错的声响,相反,它似来自于一个遥远的彼端。
    我寒毛倒竖,坐起身。爹爹也醒了,在黑暗里找我的手,我和他握紧了,低声道:“大约是救兵。”
    我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信念,就觉得欧阳辉来救我,他果然就来了,派出的是卒,他从地底下冒出头,像神话里的土地神。这间屋子太黑了,我瞧不清他,但他一开口,我就恍然大悟了:“是欧阳叫你来的?”
    他只说了一个字:“走。”
    我牵着我爹,我爹抱着我娘,跟着卒的脚步,跳下脚下的大坑,卒拉着我们猛跑了一段,这才亮起火折子。我才看清,地下埋伏着数十人,正朝我们来时的方向跑去,我拉着一个人说:“别去!危险!他们会发现的!”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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