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她不去看看热闹?那怎么行。
明云舞慢条斯理的接过采田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又接过了帕子拭了拭唇角,这才起了身。
带着一抹笑,她对着采田说道:「你若是怕了,就待在屋子里休息吧。」
「我怎么可能让小姐自己去呢?」采田焦急道,就怕被撇下。
这几年,虽说旁人都说小姐嗜钱如命、性格张扬,不是好相与的,可事实上小姐从没待她不好过。
别说其它富贵人家府里那种时不时板子打死奴仆的事,就是红个脸、说句重话的时候都是少之又少。
对于主子的善待,她从来都是感念在心的,所以这时知道劝不住,索性也就不劝了,只是她打算好自己也得亦步亦趋的跟去保护主子。
「傻丫头!」
回头望了身后的采田一眼,明云舞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说一句,便笔直往柳素真住的厢房走去。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彷佛她要去的不是危险之地,而是要去赏花赏月一般。「小姐,声音好像小了些?!」
「也该差不多了。」
明云舞继续往前走去,沿途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皴眉头,眼睛眯起。
随着这血腥味愈来愈重,她的步伐再不见方才的气定神闲,只见她愈走愈快,本来心中那抹笃定也渐渐变成了不确定。
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照理说,这个时候柳素真早该让人逃了出去,然后再借着追踪将那些族老们引回柳家大宅去。
当那黑衣人和肖天恩相会之际,便是那对奸夫淫妇被当现行犯抓起来之时,如此一来就算肖天恩的外表再柔弱,她的口才再好,也断无翻身的可能。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虽然她也吩寸过玉荷坊那些看似寻常,但其实都有些功夫底子的家仆们,一切以柳素真的安全为要,可如今见那头还在缠斗不休,她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难道说这次罗致远带来的人其实不是寻常刺客,所以柳素真不敌对方?
这样的臆测让明云舞更是不安极了,尽管柳素真的交代言犹在耳,可她还是加快了脚步。
「小姐,咱们还是在这待一会儿吧。」一样闻到了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采田自然知道前方可能不如她们所想得那样顺利。
就她的想法,计划可以失败,可是主子却是不能有丁点闪失的,于是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主子的衣袖,想继续劝说。
「放手。」
采田不曾见过这样冷肃又带着愤怒的主子,明明只是轻轻启唇说了这两个子,但那其中的威严和警告意味,已经够教她不敢造次了。
向来总能冷静行事的主子何曾像这次这般急切、急躁,她一边跟着主子那急匆匆的脚步,一边在心里思索着。
想起这几日来,主子每每提到柳公子,心绪总会特别浮躁,喜怒也会特别明显,这些点点滴滴平素并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再看到向来惜命的主子竟会不顾一切的要去找柳公子……
莫不是……主子对那柳公子有了男女情愫?
采田还想想得更明白,可前头的打斗声已经愈来愈大,她只能收拾好混乱思绪,紧紧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再往前走了大约十几步,便见满地横陈的尸首,约略算一算有十几人。
果然这次肖天恩是铁了心要柳素真的命!明云舞的脸色愈见冷凝,往前的步伐更加坚定。
又走了几步,她却忍不住惊呼出声,只见柳素真已经满身是血的在与一名黑衣人缠斗。
眼见那名黑衣人的刀就要砍到柳素真,虽然柳素真闪了过去,可那黑衣人的招势也越发凌厉,几乎刀刀都想夺命。
此时,心惊肉跳的明云舞想也没想地弯腰拾起一颗不小的石子就往那人身上扔,并大声斥道:「看招!」
她虽称不上养尊处优,可到底是女人,手劲也不大,那颗石子飞没多远就掉到地上了。
倒也不是她天真,以为自己可以砸中那黑衣人,只不过想着没砸中至少也藉此让他们分心,好让柳素真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的行为确实如她所料的扭转了局势,因为柳素真像是完全没有听到那声响似的屏气凝神,而与柳素真对峙的黑衣人就没有那么镇定了,便是那一眨眼的分心,情势立刻扭转。
原本重伤初愈,导致体力不佳的柳素真提起了精神,而原本胜券在握的黑衣人则被他一刀划中了右臂,一团血雾蓦地洒开。
柳素真本欲乘胜追击,可黑衣人眼见自己带来的人马几乎全成了一具具死尸,当下心一惊,有了退却之意。
谁能料想得到,这玉荷坊的后院不过是一座看似平常的院子,可在这里当差的下人却是卧虎藏龙,连一个寻常的洒扫老嫕都有深藏不露的功夫。
想来他自已以为的胜券在握,不过是旁人请君入瓮的技俩,而那柳素真定不是真的丧失了记忆。
虽然他很想立刻取走柳素真的性命,但如今的局势不容他恋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到这里,他的冷眸一扫,便已经找到方才坏他大事的女人,不过,瞬间的事,他跳至了那女人身前,血淋淋的手掐上了女人的颈项,并朝着柳素真喝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便要了她的命!」
眼看着明云舞身陷危险之中,柳素真的眸中迸出一抹浓重的杀气,他想一个箭步上前去杀了罗致远,又怕罗致远会伤了明云舞。
那样的可能性光想就让他寸步移动不得,只好对着罗致远咬牙说道:「放开她,我就让你活着离开。」
对于柳素真的说法,罗致远只是冷嗤了一声,然后一边扣着明云舞的喉咙,一边往后退去,见状,逐渐围拢上来的人自然分开了一条道,让罗致远能够往后退去,有了逃生之路。
命在人家手上,明云舞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可她只是不动声色的转动眼珠,心中不知在计量着什么。
眼见她那不安分的表情,柳素真的心顿时提得高高的,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伤害了她自己,于是他连忙用眼神对她示意,要她不可轻举妄动。
向来极有主张的明云舞哪里可能理会他,虽然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可她还是要所有的事情都照着计划走……她必须给这个刺客一个合理逃走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蓦地低头,趁着罗致远一心注意着前头众人举止的当下,她咬了箝着她的那只手的手臂一口,接着使劲往后一踢。
这才叫做标准的攻其不备!
有一瞬间明云舞感觉到脖子一紧,紧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直到她那往后踢的一脚正中对方的脚,她才被人猛地往前一送。
背部一阵吃痛,她一个踉跄,笔直地往前冲去,眼看着就要趴跌在地,可下一瞬间,她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温暖她并不陌生,甚至忍不住想闭上眼享受这样的怀抱。
真是舒服啊!
方才那个索命罗剎浑身硬邦邦的,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迎上心头,温暖了她长久以来冷凉的心房,接着她抬头朝他一笑,很是开心的说道:「他逃走了吧?」
「嗯。」他差点就要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直接动手杀了罗致远,而向来冷静的他这会也只听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这样玩命?!
思及此,向来儒雅带笑的脸庞垮下,眼神饱含怒气,「你不该……」
「快去办事吧!晚了可就白费今晚设的陷阱了。」她知道自己受伤不重,虽然后背隐隐作痛,但不会有危险,所以她连忙扬笑催促着他。
原以为报仇心切的他,眼见这会时机成熟会立刻领着其它人追黑衣人而去,可谁知道他竟然只是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
杏眼圆睁,明云舞急急问道:「你做什么?」
「先瞧瞧你的伤势再说!」他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
这女人惯会演戏的,虽然他明知道若是去晚了很可能功亏一篑,可是与那些相比,他发现自己更在意的竟是她的伤势。
于是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惊异目光下、在明云舞激烈的挣扎抗拒中,柳素真坚定地将她往他所住的厢房带,嘴里自然不忘安排众人该干的活,一边指使采田快去找老余,一边指使其它人去追踪罗致远的行踪。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三个才从安全处步出的族中大老身上,他朝着他们颔首致意,淡淡说道:「请诸位等一等,待我处理好她的伤势,便请诸位随我回府,到时大家便知我因何故急急请你们前来。」
虽然被突然请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可族老们一向对这个手段有魄力又足智多谋的家主颇为信任,所以都点了点头。
其实比起来,他们更好奇这个玉荷坊的女老板跟他们家主之间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似乎不寻常啊?
坚定的步伐就着月色踏上了阶梯,柳素真完全不顾明云舞那迭声的抗议,反正他的目标便是他所住的厢房。
眼看快要进了房间,明云舞连忙说道:「已经到了,你总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打从爹娘相继离世,便再没人这么抱过她了,这样的亲昵让她的心跳加快,她着实不习惯这样的感觉,这才急着想要下来。
低头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柳素真不悦的冷哼一声,脚下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说来为了收拾杂乱的院子,这里来了不少仆役丫鬟婆子,现如今这些人都难掩惊讶的看着他们,这让明云舞更是一阵羞恼。
所以一等柳素真抱着她踏进房间,明云舞便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挣扎着,可偏偏她的挣扎看在柳素真眼中不啻是蚍蜉撼树,完全不能动摇他分毫。
柳素真妥妥当当的将她放在床榻,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接着才伸手搭上她的手腕,诊脉。
清清楚楚地从他的眸心看见浓浓的担心与惊惧,明云舞心中蓦地一暖,原本的不悦霎时消失无踪。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