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罗致远望着柳素真肃穆的道:「我会带着她远远的、悄悄的离开,还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家三口一条生路,无论你有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
柳素真也不想逼得太过,只淡淡的说:「你们今晚就走吧,但我要你们答应我,今生都别再踏入云仲一步。」
「好!」罗致远郑重颔首,起身来到肖天恩的身旁,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起了虚软的她,抱着人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柳素真也没了心思应酬族老和肖老爷,只是吩咐了几个妥贴的人亲自护送他们回家。
至于他这阵子不在府中所积下的事务,倒不急于一时半刻处理,更何况他现在也没那个心思,他的一颗心早就飞到玉荷坊去了。
方才他不让她跟来,想必这会儿她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初升的太阳带着浅浅金光,将天边云朵映成了一片金黄色。
摆脱了那一场紊乱,柳素真的劲马疾驰,好不容易瞧见了玉荷坊的后门,却因为心中太过急切,稍有分神,直到离门十步之遥才急扯缰绳。
只见骏马扬起两只前蹄,高昂地嘶鸣了两声,这才险险地停了下来。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原本该因听到声响而出来察看的守门婆子却不见人影,他初时不以为意,只是几个箭步上前敲了敲门,却始终无人应门。
敏感的察觉有些不对劲,他连忙提气跃上了墙,惊见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后院竟鸦雀无声,死寂一片。
出什么事了?
当这样的念头窜起,他轻点足尖,颀长身影几个起落,人已经到了明云舞住的厢房。
怎么也没想到他匆匆赶回,迎接他的不是她的笑脸,而是一室的狼藉,还有处处残破的家具摆设,连明云舞惯用的精致茶具也都被砸碎了一地。
柳素真见状心中一窒,无数种臆测在他脑海中翻腾。
忧心着明云舞的情况,他带着慌乱的情绪冲进内室,只见床榻上空无一人,这才想起就连平素贴身伺候着的采田也不见人影。
望着眼前这混乱的景况,借着蛛丝马迹,柳素真猜测必是有人闯进来掳走了她。
可会是谁呢?
虽说玉荷坊做的买卖可能竖敌,但是玉荷坊的后台也是超乎寻常的硬,不但有三公主撑腰,甚至连皇上都心生忌惮,默许了它的存在。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是谁敢恣意地在道里生事?
更何况玉荷坊里虽然称不上是高手如云,可无论是何管事还是余大夫,他们全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看似寻常的洒扫婆子也都是有点来历的,照理说不可能这么容易被人闯入,但现实是那些人全躺在外头了。
柳素真沉着脸,努力地思索着,耳朵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阵阵细碎的抽噎声。
循声找人,没一会工夫就找到了藏在床底下、三个几乎抱成团的小丫头。这些人他认得,她们是平素在外头伺候的二等丫鬟,他正愁找不到人问明情况,一看到她们立刻长手一伸,将她们都拖了出来。
「我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急急喝问,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死命地掐着那般难受。
「呜呜呜……」小丫头们先前才受了一次惊吓,如今又见柳素真黑着脸斥问,顿时吓破了胆子,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能抽抽噎噎的哭泣。
深吸了一口气,向来冷静自持的柳素真依旧压不下心中的急切,平素看似儒雅的谪仙如今就如同修罗一般吓人。
阵阵想要杀人的冲动涌上,柳素真觉得若再问不出点什么他真的会疯狂,便又冷声喝道:「还不快说,要是再不说清楚,以后也别想开口说话了。」
三个小丫头倒抽了一口凉气,也不敢再哭了,连忙结结巴巴地道:「昨晚公子走后,突然闯进了一批黑衣人,那时小姐还气定神闲的在屋子里头和采田姊姊说笑,一点都不见担心。」
以那女人大胆的性子,再加上有一群练家子保护,照常理说的确是不需要担心,这也像是明云舞的作风。
「然后呢?」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院子里忽然起了一阵阵白烟,不过片刻时间,几个婆子和修剪花木的大叔就全都倒地不起了。」
说到这里,几个丫头还心有余悸的哽咽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眼看那群人就要冲进屋子,小姐心善,怕他们伤害我们几个,便连忙叫采田姊姊带我们几个躲进了床底下,我们才藏好,小姐刚叫采田姊姊也去躲起来,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藏,那些人就破门而入了。」
「他们冲进来之后呢?」
随着小丫头们的叙述,柳素真初时的慌乱已经过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冷静下来,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这样他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明云舞。他不能忍受她有任何一丝受到伤害的可能。
「他们进来后,小姐挡在了采田姊姊的前头,冷静地问那些黑衣人是不是冲着她来的,是要她的命还是要请她去做客。」「那女人的胆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听到这里,柳素真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在那种性命交关的时刻,亏她还能想出做客这么文雅的说法。
「那些人倒也没有对小姐无礼,顺话说要请小姐去做客,于是小姐便说只要他们不伤及任何人的性命,她就跟他们走。」
所以那女人才会这样乖乖跟人走,只求那群恶徒不伤人。
他相信若非是顾忌下人,以明云舞的机灵,想要逃过这一劫不是难事,可是她偏偏要逞强。
这便是肖天恩和明云舞的不同了,一个完全不在意旁人,只在意自己,而另外一个看似冷情,其实比任何人都重情,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尽力保全她所爱的人。
那个傻瓜,怎么就不能撑一撑,只要她能再多撑一会儿,或许他就赶回来了啊!
第七章
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虽然已经被请来做客三天了还没见着正主儿,可是明云舞的表现却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就算镇日被关在屋子里,她依然自得其乐得很。
她一会儿向送饭的人要纸笔,好在无聊的时候练练大字,然后又向人要了绣花用的绷子和针线,说是要让采田打发打发时间。
有时心血来潮,向来不碰针线的她还会有模有样的拿起绷子,跟着采田学学绣花的功夫。
在采田惊讶的目光中,她自我解嘲的说,虽然现在有些来不及了,可是总得在自己的嫁衣上绣些什么,就算只是几朵花,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自古女子提到嫁人都羞得跟什么似的,可偏偏明云舞说起来是那么的自然,连一直忧心忡忡的采田也忍不住被她给逗笑了,甚至还挺认真的教起明云舞该怎么绣些简单的花花草草。
明云舞本来就不笨,只不过以往得要管着玉荷坊,还要动脑筋、动心思与明家人斗智,自然没有心力花在这些闺房女儿该做的事情上。
现如今被人请来做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能练练手艺,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倒还真让她绣出了几朵似模似样的花朵来,惹得采田直用祟拜的眼神看着她,盛赞她天赋异禀。
两人说说笑笑,吃好喝好,日子过得倒也挺快意。
反正人家供着的都不急了,她们急个什么劲,是吧?
「明姑娘还真是惬意,如此随遇而安实在令人欣赏。」一道低沉嗓音传来,打破了她们的悠闲时光。
明云舞顺着声音来源瞧了过去,只见一个完全称不上玉树临风,只能说是五官端正的男人正踩着闲适步伐踱步进屋来。
她懒洋洋的挑眉,不动如山地坐在原位,连开口询问他的身份和目的都没有。「不好奇我是谁?」
「你很重要吗?」她冷冷地问道。
虽然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但就这么被人给掳了来,心中要说没憋着一肚子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自然也不用给这个掳来她的罪魁祸首好脸色看。
轩辕冷见状,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和欣赏。打从出生以来,见到他的人哪一个不是唯唯诺诺,何曾见过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兴趣。
「我想我应该很重要,因为你的生死现在掌握在我的手中。」
「照你的说法,怕死的才会觉得你重要,若是不怕死,你是谁与我何干,只要替我报仇的人知道你是谁就好了。」明云舞冷笑反击回去。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甘愿被威胁的人,以牙还牙才是她信奉的准则。
而且她有把握,若是她真的不幸死了,那么柳素真绝对会倾尽全力取了这个男人的性命为她报仇。
既是一命抵一命,那便谁都不亏了,且若就身份上来算的话,她兴许还赚了呢。
毕竟以他那种张扬的作派来看,只怕非富即贵,如果她猜得没错,眼前这人想必就是那个有意于她的三皇子。
「你当真不怕死?」
似乎被她挑起了些许怒气,轩辕冷再不复方才那种笑容可掬的模样,沉着脸的他看起来更为阴沉。
不过明云舞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里会害怕,在他的瞪视之下,她甚至还挺有滋有味的吃起了方才没吃完的绿豆糕。
这种悠然自得、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的确是气死人的最好方法。只见轩辕冷的眼里倏地闪过一丝冷厉和杀气,采田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迅速地闪身上前,将明云舞给护在身后。
「公子,请你放尊重一点!」
「主子不怕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一个奴婢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轩辕冷咬着牙说,怒气尽显,扬手就给不知死活的采田一个巴掌。
猛然袭至的强大力道让采田整个人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你干什么?!」
眼见采田因为护着她而被迁怒,明云舞圆亮的眸子闪现浓浓愤怒,她连忙起身去搀扶采田,心疼的望着采田脸上那迅速浮起的五爪红印,以及摔飞出去时额头上撞出的肿包,原本俏生生的脸庞顿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