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一如既往的不止丁妈妈,还有丁爸爸。
还是那么的啰嗦!
檀香气息在屋内袅绕弥漫,还是那种人家饭店洗手间专用的檀香;一盏浓茶,茶叶黑市里淘来的云南普洱茶膏。有个中年男人,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挺直腰板,手执毛笔,行云流水般地挥毫。
美满在门口站了良久,迟迟不敢上前打扰,生怕坏了她爸的雅兴,却又忍不住想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变。
——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我满脸泪水;那一夜,你为我喝醉;那一夜,我与你分手。
果然!当白纸黑字赫然呈现于眼前的时候,美满彻悟了,她爸还是那么庸俗却又极力想要表现出脱俗!
“怎么样?”丁爸爸气势沉稳地放下笔,含笑看向贾天夏,问道。
“好字。”天夏很懂得避重就轻。
“嗯,那这歌呢?要不要爸唱给你听?好歌啊,旋律朗朗上口,歌词深入我心。”
“好歌。”
当这句赞美之词从贾天夏口中钻出的时候,丁美满只能无语凝噎,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她爸妈就非要认定这个男人了,即便分明是他负了自家闺女,他们照旧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过错全都归咎于她。原来,就因为他可以满足他们二老的恶趣味!
“我们果然是志同道合啊。等有空再唱给你听,现在不是娱乐时间。”说着,丁爸爸总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美满身上,没好气地哼了声后,开口道:“你怎么样,出去才多久,连‘爸爸’都不会叫了?”
“爸。”她赶紧乖巧地唤了声。
“嗯。”天底下基本没几个父亲能无视女儿的撒娇,纵然是一贯自诩刚正不阿的丁爸爸,在那一声酥到骨头里的“爸”后,立即就软化了,“坐。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就偏要跟我对着干?当初让你别嫁,你非要嫁;好不容易我接受天夏了,你又给我跑去离婚。我现在要你去复婚,你是不是打算立刻去嫁给那个谁谁谁……忘了,反正就是报纸上那个长得不如天夏、身段不如天夏、气质不如天夏的男人。”
“我没这么打算啊……”美满垂着头,无力地辩驳。客观来说,她爸太偏激了吧,凌嘉康到底是哪里不如贾天夏?
“真的?”丁爸爸狐疑地挑了挑眉。直到他家乖女儿用力点头,给出官方答案后,他才得意地拍了拍贾天夏的肩,一脸炫耀,“怎么样,我就说你不如我,这种事你说一百句都比不上我一句话。还真以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我跟你说,我家美满的心始终都是向着我的。当初要不是我技术好,怎么会有她。”
“是是是。”贾天夏很谦逊地附和。
眼看着他们俩唱作俱佳的表演,丁美满错愕地瞪大眼,总算搞明白了。好卑鄙的烂男人,竟然搬出她爸妈来给她施压,她还以为她这对宝贝父母想通了。才不是!他们还是照旧胳膊肘往外拐。只要她从一而终,不给丁家列祖列宗丢脸,就算是贾天夏把她给卖了,他们丁家都要感恩戴德了是不是?
“你瞪什么瞪?要不是天夏好说歹说,你妈才没那么快原谅你们。简直胡闹,我跟你妈那也是一时气话才把你赶出家门。人家天夏还知道隔三差五地来负荆请罪,你倒好,转身就跟着野男人跑了。女儿啊,听爸一句话,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好玩。老公老公,当然是老的好。”念完了美满,他为了不体现出护短,又赶紧绕回来念天夏,“你也荒唐,那时候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嘛,一个非君不嫁,另一个非卿不娶。结果还真是戏剧化,才两年就跑去离婚了。天夏,不是爸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美满智商不高,怎么就能由着她乱来呢。哦,她傻你也跟着一起傻啊?女人是要靠哄的嘛,这点你要跟我学学,看我把她妈哄得多服帖。”
“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吃饭了!”丁妈妈突然现身,用足以掀翻屋顶的吼声,强有力地反驳掉了丁爸爸的话。
“哦,好好好,吃饭了。”丁爸爸随即收拾桌子,唯唯诺诺地应声。
这个家到底是谁把谁搞得服服帖帖,显然有待验证。
“美满啊,听爸一句劝。我是人民教师,你就是人民教师的女儿,这辈子必须得要从一而终,尽快抽空去跟天夏复婚。这次我们不对外隐瞒了,轰轰烈烈地让他给你办场婚礼。爸都跟天夏商量好了,婚纱要独一无二的,婚宴要隆重,哦还有司仪去请个明星来,就找唱‘那一夜’的那个吧,爸可以顺便跟他交流交流……”
就是这些有的没的,丁爸爸足足念叨了一晚上,尽管丁妈妈几次三番地打断,仍旧阻扰不了他老人家的热诚。
美满顶着一头黑线,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鸿门宴,是她爸妈当真原谅她了,搞不好她明天就能搬回家,继续享受天伦之乐。
但最终,丁妈妈一锤定音,浇熄了她所有幻想。
“没跟天夏复婚,就别搬回来,经常跟他一起回来吃吃饭倒是可以的。”
自然,这顿饭对美满来说,顷刻就变得食不知味了。她吃的不是饭,是寂寞……
“妈,我跟贾天夏之间的问题是很原则性的,逼着我复婚只不过是想让我再离一次婚而已。”丁美满按捺不住放下碗,一反常态,终于努力为自己争取了一回。
语末,饭桌上的气氛迅速变得低迷。贾天夏抿着唇,不说话。他想不透到底是有多原则性的问题?她要什么,他都给;即便是安全感这种听起来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也已经在努力学了,她又何必一次次在他以为稍有进展的时候,把话丢得那么决绝?
丁妈妈也跟着重重搁下碗,随手抄起脚上的拖鞋。
就在美满以为又要挨打的时候,只瞧见丁妈妈敏捷地拍死了只蟑螂,丢开拖鞋,拍了拍手上的灰,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以为当妈的会舍得让自己女儿被人欺负?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这个男人陪在你身边二十多年了,我跟你爸也不过才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对你怎样,你还看不出来吗?”
第二十四章
华灯初上,璀璨霓虹把夜色点缀的分外撩人。
这绝对是种让感情更进一步的好时机,传说中天时地利只缺人和。所以从美满家离开后,天夏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去了个属于他们的老地方。
十大暧昧词汇排行榜中一定会有“老地方”这个词。
它通常象征着一段扎人心肺的回忆、曾经默契过的痕迹,也绝对会是个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地方。
贾天夏和丁美满的老地方也未能免俗,这里其实是山顶,平时人流量并不大。从前任何一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带着宵夜开车上来,顺便能看日出外带咆哮发泄。
“啊,那棵树长高了!”
“是你缩小了。”身旁女人很兴奋地抓着他的手腕,有点忘形,他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但起码该让她领略常识,一年多对于一棵树来说只是沧海一粟般的年华!
“你才缩小呢!”
“你要不要试试?”缩小?会不会太伤男人的自尊心了。
“……”这话真内涵,激得丁美满无言以对,只好自得其乐地欣赏窗外风景。
收音机里流泻出淡淡的音乐,一些回忆不安份地涌了出来,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来这边的原因很俗。电视上说有流星雨,美满死缠烂打缠着他找到了这个最佳观赏点。然后没有例外的边看边吵架,为什么吵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清晰记得后来他说——我那么喜欢你,你偶尔也表现出一点喜欢会死啊?!
事到如今,她必须说……人是死不了,心就不一定了。
“我没想拿你爸妈来压你。”良久,他忽然解释。
美满并没有理会他,依旧仰着头,打量着不远处的那棵树。
他还记得,第一次有女生托她转交情书给他的那天晚上,他们打了一架,然后她也是这样,坐在树边生闷气。天夏一直都没告诉她,那时候跟她打架,是因为气她还真的老老实实地把情书塞进他手里了。
“是因为上次听你说有家不能回,我才跟爸妈商量好中秋带你回来……”他叹了声,难得收起玩心,格外深沉地想要跟她解开心结。
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美满打断,“谢谢。”
“你如果有那么一点点感动的话,麻烦能不能给我点有质感的反应?”一句简简单单的“谢谢”,她是在打发公车上给她让座的好少年吗?
不说“谢谢”还想要她做什么,以身相许?美满横了他眼,没好气抓起他丢在一旁的可乐,猛灌了几口。熟悉的甜味里隐隐带着些许清酸,她有些错愕地睁大眼,仔细打量可乐瓶,“咦,里面有柠檬片耶。”
看她兴奋的模样,他不自觉地跟着笑。是谁说过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渐渐染上对方的习惯,最后变得越来越相像?这话还真说对了,他把她的所有喜恶都默背下来,日积月累,渐渐的他习惯随身带着抗过敏的药、习惯喝可乐一定要加柠檬、习惯跟她用同样的银行卡密码……就像习惯有她的生活一样。
只是这些他不想说出来邀功,最终也只用半真半假语气把话题轻易带过,“嗯,为了让你明白我之前这种酸到冒泡的心境。”
“酸到冒泡?哈,你酸什么?那么容易酸吗?那你天天更莫蔷在一起,看她时不时地跟其他男人打周旋,还不得酸死?”也许是认识太久了,彻底的知根知底,以至于那种本该让人心跳紊乱的肉麻话,一旦由贾天夏说出口,丁美满只觉得假到极致。
“谁有空看她啊。”蒙受了那么久的不白之冤,他绝对有理由偶尔为自己辩驳下。
“没空?是啊,你忙着向记者证明当初婚外情的人是我,不是你嘛。”
这女人的记仇能力还真是一点都没被岁月打磨掉,她不去做会计真是可惜了,都隔了那么久,一笔笔帐仍是清晰地替他急着。人果然不能冲动,这就是冲动的代价,面对这种代价,他有气无力地解释,“你和皮条客打得那么火热,我有资格不爽吧?”
“你不爽为什么要把我扯进来。”不爽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中伤她,还讲不讲道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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