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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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生活-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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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突眼人说:“我不做了!我回家!你送我回家!”

“别的!别的!还没做完呢,咱换个地方……”

“我回去!快送我回去!”

“做好了,我给你钱的!”

“我不要钱了,我走!我要回家!”

“你别急,咱再找个好地方。”

“回家!我要回家!!”

他并没有带我回家,而是找了一个靠河边的废弃的房子后面。

“这个地方行!这没人,”他说,“我得记住,以后带人来这儿。”

他是个惯犯!

我不想在外面了,但是我不做,他是不会带我回去的。我屈服了,我们像牲口一样做了那事。

他把我带到一条大马路上,说:“你走吧!”

“你不送我回去吗?”

“到这儿了,你还找不着家呀?”

“这是哪儿呀?我根本就没来过这儿!这么晚了,又没有车,我怎么回去?你带我回去!”更主要的,他还没给我钱呢!

他沉吟了半晌,说:“上来吧,还给你送到扭秧歌那儿,在那儿能找着家了吧?”

“能。”

伊江又在呼我。这没有电话,我没给他回。

在车上,突眼人要我搂着他的腰。

他能给我多少钱?五十?一百?更多的,我不敢想了,我不敢想因做得好而多得钱了,我们做得不怎么样,让他连惊带吓的,哪还谈得上好?

“到了,下车吧。”

我下了车。

他骑着车要走,我一把拽住了摩托车,我说:“你……忘了?”

“忘了什么?”

“……钱。”我说的声音很小,我和人是羞于谈钱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向伊水张口借,向伊江借。

“什么钱?”

“你说的,要给我钱的。”

“你还要钱?!”

“我没钱了,才这样的。”

“我也没钱!”

流氓!我碰着流氓了!!

假如我不是面临着绝境,我会把自己给卖了吗?我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吗?我做了我最不想做的事,我为我自己恶心,我也为他恶心!既然撕破脸皮了,索性都别要脸了吧!

他发动了车,要走,我拽住了车的后面,不撒手。我说:“不给钱,你就别想走!”

“你松开!”

“不松!”

“松开!”

“不松!”

他熄了火,“我没带钱,我就翻给你看。”

他翻着他的兜,还把整个兜掏出来,“没有吧?这个……有几块,这几块,你要吗?”

“拿来!”现在对我,一分钱也是钱了。

“这儿……这是驾驶本,这是……”

“拿来!我看!”狗急了,也有跳墙的时候了。

“你看吧,没钱。”

他给了我几个本子。里面有他的工作证,还有他的工资条。

我向他一摇工作证,“有了这个,我可以去你单位告你,让你声名扫地!你走吧,我不要钱了!”

这一招,把他吓坏了,“你给我……”

正文 三十

“不给!”

“给我吧,我管你叫姐姐,叫奶奶!”

“叫太奶也不行!”

“我给你掏,我掏出多少钱,都给你!这儿……这儿有十快,给,行了吧?给我吧?”

“掏!还有!”

他又掏出了四块,“这四块也给你了,我没钱了。”

“再掏!还有!”

又掏出个两块二,“他说,这两毛你也要哇?”

“拿来!再给我掏!”

他把他的里面、外面的都掏遍了,一共掏出了二十多块钱。他说:“你看见了吧,我真没钱了。把证还给我吧?”

我把证件撇在了他的车筐里,“给你!我告诉你,我哥是这一片的地痞,下次,你别让我逮着你!逮着了你,我让我哥整死你!滚吧!”我想把他吓跑,使他永远也别来这个地方。

他像逃命一样地逃了。

我数了数,二十三块四,够我活一个星期的了。

伊江在宿舍的外面等我,“姐,你上哪儿去了?”

“我……我看秧歌去了。”

“秧歌早散了吧,这都十一点多了!”

“我在外面走了走……”我怕他再问,我说,“你找我有啥事儿呀?”

“咱妈的信,给你的。”

“进屋呆会儿吧。”

“不的了,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我拆开了信。

妈妈说,淘气儿从托儿所回到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咬咬(‘姥姥’的音他还发不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为啥没有?我爸爸呢?他在哪儿?他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爸爸走了,他不来了,我们见不着他了。”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你让我妈妈给我找个新爸爸吧!”

妈妈抱着他,强忍着泪说:“宝宝,不哭啊,你还有妈妈,还有姥姥哪!”

“我妈妈啥时回来?”

“……下雪吧,天上飘雪花了,你妈妈就回来了。”

妈妈的描述打动了淘气儿,他不哭了。

冬天来了。

淘气儿从电视上看到了武松、黄飞鸿、方世玉、小李飞刀等侠肝义胆的人物,他们是他崇拜的偶像。他从妈妈的柴禾堆里挑拣出各种带尖的木棒,削成他中意的兵器,在院子里“嗨”、“嗨”地舞来舞去,刀枪棍棒,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在冉冉落落的雪天中,他玩着玩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跟头把式地跑进来,后脖埂那斜插了两把“大刀”。只见他,单腿跪地,双手抱拳,对我的妈妈说:“报告大王,外边儿下雪了!请问,我妈妈哪天回来?”

“你妈妈可能忘了,明年才能回来。”妈妈说。

“哇——”淘气儿又是一顿大哭,“说好了回来回来的,又不回来了……”

打破了生活的常规,淘气儿和我同样都适应不了。生离和死别,我全占上了!

孩子的喜怒哀乐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给他打了电话,“淘气儿,你听妈妈说啊,不只是你一个人没有爸爸,孟子、欧阳修、岳飞、萧乾、赵忠祥、大仲马、克林顿、韩红……他们都是从小失去了爸爸。虽然没有了爸爸,但是,有很多很多的人爱你,姥姥、姥爷、妈妈、叔叔、姨、舅舅……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们想办法克服它,战胜它!你是坚强的,你摔倒了都不哭,你永远是妈妈最棒的儿子!你看见哪个男子汉咧个大嘴,整天哇哇大哭的了?”淘气儿破涕为笑。

我的学习期快满了,在准备参加考试时,上边又下来一个文,说从本年度起,在北京参加导游取证考试的(限中文),必须有北京市户口。我的前方又是“此路不通”。

伊水说,接二连三地下了这类文件,是因为北京下岗的人太多了,安排不过来,有上访的,闹事的,迫于压力,上边就采取了这个办法,力求先保北京人的饭碗,外地人就得己找出路吧。

有人在追我。

他们是男人?是女人?还是男人、女人都有?

喊声连成了一片,辩不清个个数来。

他们的手里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器械,那是专门用来打人的,确切地说,是专门用来打我的。

狗也随着他们追了上来。

狗哇,我这两条腿可跑不过你那四条腿,你可别咬我呀!人家不是说你忠诚吗?忠诚,你咋好赖人不分呢?啊,你看我心慈面软的,你也专拣软柿子捏呀?

不好!狗追上来了!人也追上来了!狗要咬我!人也要抓我!我的腿咋迈不开了呢?“妈!妈!妈——”

我从噩梦中惊醒。

我在哪儿?这咋不是我家了呢?我的家有炕,我的家没有床,我咋睡在了床上了呢?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正文 三十一

啊,这是地下室,是北京。我的家在东北……我得想想俺家的大事了,家里的大事,我很少想。现在,我得想了。

我有孩子,他是单亲家庭中的孩子,我能给予他的,我都给他。我不想再亏欠他什么了,他的教育、工作、婚姻,只要我活着,我就得管。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他妈,该我负的责任,我得负责到底。

我离开那个旱捞保收的单位了,没有人劝我离开,是我自己要离开的,我得到的那些奖状,那些荣誉,离我很远很远了,它们只代表我的过去。这里的人,谁知道这些呢?不是有人说过吗?拿着文凭、荣誉证书打出租车,都没人拉你!北京是啥地方?人才济济、藏龙卧虎!我算老几呀!谁认识我是谁呀?我认识谁是谁呀?我是个盲流子,没有暂住证,照样挨逮,照样罚钱!没钱吗?把你送到偏远的地方筛沙子去!

我的将来是什么?

是个未知数。

过的不好,我还能回去吗?

又要往回缩!伊水说我,啥时候无路可退了,才敢往前走。是,我保守,我懦弱,我消极,我被动,这些负面的东西常常左右着我。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是一匹好马,我想孩子,想妈妈,想家,想那个大锅饭,我想回去。

整天想着挣钱,可真烦!

外面的灯光被摇摆的枝条撕成了碎片,弃在了我的床上、地下,长长的夜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我。我的心在疼,我用力揪着胸前的衣襟,似乎这样,可以减轻些疼痛。

我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我不能等死,我得自救!

伊水建议我搞推销,我没干过这一行。我找了几本成功学和推销方面的书,在宿舍里读了起来。

伊水是个急性子,见我几天没有动静,过来说:“你还看书呢?书上写的是别人的经验,看的再多,也不如亲自走出去,卖出一件商品。等你什么都学好学透了,钱也让别人挣去了,哪有那些准备时间哪!”

“我可能不适合干这个……”

“啥适合不适合的!你的脑筋得换换了。给,这是凉垫,明天你拿出去卖吧,本钱我掏,卖出的钱归你。”

伊水在北京做了几年的销售工作,有不少实战经验。

我问她:“上哪儿卖呀?”

“市场不有的是呀?有人的地方,就有市场!这大热的天,哪儿的人热,你上哪儿去卖。燕京哪儿老堵车,你向司机们推销推销;你再跑跑图书市场,那里是平房,没有空调,扇子不能离手……”

伊水把我推向了市场。

这种凉垫获得过专利,我把需要重点向人介绍的部分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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