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南歌便嘿嘿地笑着,“说明我的开销都花在包装自己上了。”
凉至不算经常逛街的人,对市中心的了解仅仅局限于几个常去的专柜店。而今天出门的时候又应了夜南歌的要求,除了钱、卡和钥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美其名曰过一个无人打扰的下午。这会儿倒好,没有手机导航,不认识路,出了地铁站不过三百米,凉至便开始找不着北了。
当然,她是不可能跟夜南歌说她不认识路的。出来逛街,为的就是寻开心,于是她们下午逛街基本是走到哪儿看到哪儿,不带目的性的,唯一的标准就是看心情。
逛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的时候,夜南歌提议先带着大包小包到茶餐厅里歇歇脚,凉至随手拿了本杂志翻看,然后……
那天下午的阳光其实还不错,虽然偶尔会被云层挡住,但照在身上还是暖暖的。走的时间有些长,身上有些冒汗了,但看到尤夏全新系列产品的时候,凉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是那样的凉。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将那些琳琅的产品、设计理念、设计师寄语一字不落地看完了,指骨一点点的泛白。
是啊,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东西的外泄意味着什么。如果是有人刻意而为之,那么她应该很快就会陷入一场毫无悬念的官司之中,如果赢不了,轻则面临吊销比赛资格的处罚,重则她的人生都将染上污点。
*
“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夜里,夜南歌终于拿起了放在家里的手机,上面显示了好些未见来电,她则将今天血拼的成果一字排开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然后回拨了夜廷深的电话。一接通,那边便问道。
夜南歌干笑了几声,“衣服啦、鞋子啦、包包啦……哦,对了,也给你买了衣服呢。”她笑得狡黠。
那边则不可思议地“哦”了一声,“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没有啊。”夜南歌憋着笑,“你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刚下高速。”
夜南歌想了一下,叫他:“哥。”
“嗯?”
“凉至好像心情不好。”
那边的语气明显地有些变化,“怎么了?”
“具体的说不上来,你好好开车,到了再说。”
*
如果不是因为那段插曲,凉至回家的时候应该很开心的才对,因为夏漠寒来了。
时隔三年,他终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苏笑的面前,一如多年以前,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子,夏漠寒便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居家男人,在厨房里忙活着。苏笑向来和厨房八字不合,便只倚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唇畔勾着浅浅的笑意。
于是凉至回来时,那一幕便成了惊喜。
她惊于父亲的登门造访,喜于父母的和好如初,同时,心里也有着无尽的委屈想要倾诉,看到夏漠寒系着粉红色的米菲兔围裙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站在厨房外时,凉至在玄关伫立了良久,突然就泪眼朦胧地上前扑进了夏漠寒怀里,带着哭腔地喊了他一声:“爸。”
她是夏漠寒的女儿啊,自小到大,谁能让她受委屈?背脊微微僵了片刻,夏漠寒很快便明白了什么,眼神示意苏笑上前将菜盘子接走,空了手出来轻抚着凉至的后背,安抚她:“别怕,爸爸在。”
…本章完结…
☆、117他对凉至很上心
安静地用完晚餐之后,凉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父母,仍觉恍若隔世。
她以为,父母就算见面了,应该也需要缓一段时间才能回到从前的样子,而现在却连一段过渡都没有,他们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和好如初了,仿佛这三年分别的光阴从未有过。
但,谁说没有呢?岁月从不饶人,她的父母,终究还是老去了啊。
用过餐之后,苏笑和夏漠寒便在厨房里忙碌着,凉至自然不好上前去打扰,便去了房间拿来正在充电的手机,开机,竟有多条来电提醒,还有彩信。
陆靳北发来的,关于尤夏新品的彩信。他应该也是看出来了,那款名为“素”的手表,分明就是她拿去一表人才参赛的作品“香如故”,如今就这么出现在了荧屏上,还被冠上了其他人的专利,作为原创者,她理应是最生气最愤怒的那个人,但是,她没有。
北溯工作室的群里炸开了锅,蒋宁硕发来的语音不下十条,都在谴责着那无良的商人盗窃知识作品。
她回问了蒋宁硕一句: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们在盗窃我的,而不是我抄袭了他们的呢?
那边回复得很快,只有四个字:我相信你。
凉至一阵窝心。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蒋宁硕、陆靳北等伙伴相信她,却不代表知产中国比赛的主办方、审核方还有尤夏的那些消费者相信她。可那又如何呢?有人相信她,至少她就不是孤身一人在奋战了。
*
夜廷深到的时候是苏笑开的门,许是没想到夏漠寒也在,微惊的神色隐在了眼眸中,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他说:“我找凉至。”
苏笑并不惊讶,指了指她房间的方向,轻声说:“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
“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笑摇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
将凉至房间的备份钥匙拿给了夜廷深,苏笑说:“那孩子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么委屈的表情。”
夜廷深进房间之后,夏漠寒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问苏笑:“打算把女儿交给他吗?”
“他对凉至很上心。”苏笑回答,眉眼里镌着浅笑,“那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刚刚连鞋子都忘了换就跑进去了。”
……
房间里,一片狼藉。
原本该在书柜里呆着的东西,此时全部凌乱地躺在地上。凉至跪坐在冰凉的木地板,半个身子探入了柜中不知在寻找着什么,一本接着一本的书本被扔出来,她的心情好似也愈来愈烦躁不堪。
夜廷深看到这一幕,心揪疼了一下,大步着上前将地上的东西拾捡到了一边,蹲在凉至身旁,“你找什么?我帮你。”
凉至没理他,将更深处的箱子拉了出来,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大大小小的牛皮本,但一个都不是她要找的。
“凉至。”
她眼里有雾气,夜廷深看得清楚,难免心疼。知道她不愿在人前流泪,他便用自己宽阔的肩给了她一个台阶,将她扣在自己怀中,任由衬衣吸走了她的眼泪。那一刻,他和她都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是因为心痛。
他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缓解她的心痛。
略微思考了片刻之后,夜廷深开口,“我给你讲个笑话,要听吗?”
凉至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路上有个卖龟苓膏的人,不好意思学其他小贩那样吆喝,就弄来了个计算器,一直摁一直摁——归零归零归零归零归零……”
凉至没出声,夜廷深想了想,问她:“知道为什么有南京、北京、东京,但是却没有西京吗?”
“为什么?”
“因为西京(经)被唐僧娶走了。”
凉至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很隐忍,但夜廷深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一颤一颤,唇角也微微一颤,叹道:“笑点还真高啊,想当初龟苓膏的那个笑话,南歌可是笑了一个下午。”
“南歌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常给她讲笑话么?”
夜廷深尴尬了几秒,“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通常是没有讲话的机会的。”
凉至便明了,略带同情地语气说:“真可怜。”
夜廷深笑了笑,抚着她的长发,“没关系,现在有个人给我这个机会了。”
后来有人问过凉至,夜廷深对你那么好,你真的一点都不感动吗?
怎么会不感动呢?一个因为知道她心情不好就跨了两座城市来找她的男人,一个会顾忌她的骄傲、在她想哭的时候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一个不擅长诙谐、却要讲笑话逗她笑的男人……
哪怕是块石头,都该被这个男人给捂热了。可是凉至又怎么不清楚?她是感动,但感动不是爱啊!
凉至的情绪好些了之后,便开始沉默地将扔出来的东西又整理得整整齐齐了放回去,夜廷深蹲在地上帮着她,看到她的眉心微微拢起,忍不住伸手要去抚平,凉至却下意识地别了头,避开了。
伸出去的手就那样被晾在了空气中,微滞了片刻,夜廷深收回了手,笑问:“我可是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你真一句话都不说?”
凉至不语。
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有好些是有了念头的,封面折了角,她便伸手去将它抚平,但却抚不去折痕。
“真不想说的话,那……”
话被一阵铃声打断。
夜廷深离手机的位置更近,稍稍一够便能拿到,只是在看到屏幕上显示了“陆靳北”三个字之后,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阴郁,将手机递给凉至之后,手掌心还有手机的棱角留下的痕迹。
凉至没想太多,接起了电话,那边便率先开了口:“是我的失职,我很抱歉。”
她想到了前不久那个尤夏新品的项目,她最后拒绝了,那么接的人是谁,谁就有将她的作品泄露出去的嫌疑。工作室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谓是管理层的疏忽,陆靳北会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轻叹了一口气后,凉至说:“没事。既来之,则安之。”
在她同陆靳北的通话的几分钟里,夜廷深沉默地将地上的狼藉都整理干净,便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时,电话已经打完了。
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的,夜廷深的语气忽然就冷了下来,“既然有人安慰你,那我走了。南歌还在楼上等我。”
*
那一晚,夜廷深与凉至之间隔了一层天花板,却隔了重重心事。
夜南歌把所谓的给他买的衣服摊开递到他面前时,他哭笑不得,刚刚满腹的阴郁情绪在这一刻竟散掉了不少,看到T恤上画着一个超大的大白脸,夜廷深无语地望着夜南歌,半天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