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那一头,是一片沉默。明薇也沉默着。两人轻飘飘的呼吸声被电波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代替了千言万语。
良久,久到明薇几乎以为断线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
“如果……”
“明薇,车来了!”顾成均高声招呼着,“快点,刘导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去。”
“我回头给你打过去。”明薇低声说,然后挂了电话。
唐佑廷站在走廊的一头,隔着忙碌的人群,看着明薇匆匆跟上顾成均,扶着他的手上了车。顾成均上车前回头望了一眼。他没有看到唐佑廷的身影,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正在某处看着他们。
第七十七章
把刘导演送回家后,顾成均提议大家去庆祝一下。因为制作人和投资方老总都还在,明薇虽然归心似箭,也只能硬着头皮奉陪。一行人找了一家情调不错的酒吧,点了酒水零食,明薇陪着喝了几杯后,溜去化妆室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居然没电了。
该死的爱疯,到关键时刻反而掉链子。
李珍已经先回去了,在场那么多人,她能借谁的手机打电话?
她心里藏着事,一个晚上都坐立不安,顾成均在旁边把她的异常全看在眼里,别过脸暗自苦笑。
明薇回到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她给手机插上电源,立刻拨了唐佑廷的电话。
唐佑廷坐在床上,扭头看在床头柜上冷却的手机,他咬牙紧闭了一下双眼,抄起手机接通。
“明薇?”
熟悉的声音让明薇眼睛一热,这一刻,她明白过来,过去的坚强和决绝都是自己假装出来的。她根本就是个软弱的小女人,狠不下心,断不了情。她是忘不了这个人的。
她小心翼翼地说:“是我,你今天给我打电话,是想说什么?”
“哦……我是说,如果你还想要的话,我就让小黄把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送过去。”
冷水浇在火堆上,火焰熄灭,青烟升起,柴火发出垂死挣扎的吱吱声。
明薇干巴巴地说:“不用了。你随便处理了吧。”
“嗯,那就这样吧。”
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已经不知道了。明薇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打了一个寒颤。
今天冬天,真的好冷呀。
随后几天,明薇闲在家里,困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就打游戏,她不看电视,不看网络新闻,完全不管外面风风雨雨。公司给她放了假,她乐得躲在屋里不出门。王妈妈倒是试探着问过,说你们顾老板是不是在追你,明薇瞪了她一眼,老人家没办法,也不再追问这个事了。
顾成均倒是每天都给明薇打电话,想把她约出来。明薇找了各种借口推脱不去。
吃烧烤?要保持身材怕长胖。
滑冰?一把年纪了,一摔就骨折,不去。
看电影?演电影还没演够啊?
听歌剧?太高雅了,欣赏不了。
做陶艺、做手工巧克力、去动物园、去博物馆……
真不知顾成均哪里来的那么多闲情雅致,找出这么多名目。就算当年明薇和他还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过吃吃饭,看看电影,逛一下公园。
顾成均被拒绝了也不恼。总是会在电话里东拉西扯半天。院子里的腊梅今年开得很好呀,你要来看看不?桃树这两年害病虫有点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你舅妈的病好很多了,对了你大表弟要结婚了,还有我叔叔的女儿,我堂妹,上个月刚生了一个儿子……
家长里短的话,明薇倒是能和他扯上两句。可是顾成均往往说不了多久,就又会说,其实我们当年……他这一说,明薇就会没好气地把电话挂上。
她最烦这人说当年,要没他当年,就没现在。他当年要是和她好好过日子,她就算死了也死的心满意足,早早投胎。她也就不会重生,和唐佑廷谈恋爱,也不会失恋伤心。所以,一切的源头,都在顾成均他当年犯了错。
顾成均偏偏持之以恒地打明薇的电话。明薇烦不胜烦,接过电话大吼:“你再这样我就和你解约,别当我不敢!老娘我多的是下家要,我打得起官司!”
“周小姐……”对方怯生生、娇滴滴地唤了一声。
明薇尴尬地咳了咳,“是我,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丁含玉。”
明薇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她找来有什么事?
“周小姐有空吗?可以出来喝下下午茶不?如果没空也没关系,我可以改天再约你。”
听这口气,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明薇叹了口气,“有空的,几点,在哪里?”
凯悦饭店的咖啡厅里,钢琴曲如水般流泻,空气中浮动着咖啡香。明薇空着羽绒服、牛仔裤,脚踩一双雪地靴,头戴绒线帽,和其他衣冠楚楚的客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她是周明薇,没人会对她露出轻蔑的目光。
“周小姐平时都穿得这么休闲啊。”丁含玉浅笑着搅动着咖啡勺,她穿着精工的针织衫,兔绒皮草和小圆帽连同LV包一起放在邻桌的椅子里,她一动,迪奥真我的气息就淡淡飘了过来。
“我们这行,平时必须得穿的全幅武装,光鲜照人,其实十分累人。所以大家私下都穿得很随意,只图个舒服。”明薇跷起了腿,浑身放松。
“周小姐性格很潇洒呢。”丁含玉莞尔,“佑廷和我说起你的时候,我还不信。因为在电视上看你,觉得你该是个温婉乖巧的女孩子。”
“那都是荧幕形象。”明薇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我们这样的人,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人前的模样是包装出来的,迎合观众口味的。都不是自己。”
丁含玉抿了一口咖啡,眼珠转动,没说话。
明薇问:“你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喝咖啡吧?”
“周小姐是明白人。”丁含玉放下咖啡杯。“我没有恶意。只是上次接触太短暂了,我没能多了解你,所以才再把你约出来。我就是想看看,佑廷喜欢过的女人,是怎么样的。”
情敌交锋,火花无形,话已说开,明薇也觉得方便了许多。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而且我已经和唐佑廷分开了,了解我也没必要了,不是吗?”
丁含玉笑盈盈道:“怎么会?能入得了佑廷法眼的人,肯定有与众不同之处。”
明薇有点厌烦,说:“那又如何,感情已经结束了,优点缺点都没必要清算了。”
“你们真的结束了吗?”
瞧,果真来了。
明薇耐心地说:“唐佑廷没告诉你?我们八月就已经分了。之后也没怎么见面,彻底不见面也是办不到的,毕竟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知道。”丁含玉急忙说:“我并不是要求你不再见他,我只是想求证一下。”
“那你得到我的证实了,没有事也吧?”明薇抓起手袋,打算走。
“请等一下。”丁含玉恳求着,“我能知道你们分手的原因吗?”
明薇啼笑皆非,“丁小姐,你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丁含玉涨红了脸,“请不要觉得我多事。主要是佑廷,他和别人不同,他这人有信任危机,但是对感情又特别重视。他幼年的时候,母亲离开他,让他怀疑亲情;后来承卓去世,又让他怀疑友情;现在你……”
“你担心,因为我和他分手,会让他怀疑爱情。这一来,让接手的你很难办。”
丁含玉讪讪地点了点头。
明薇哼笑一声,“放心,我看起来也不像会突然横死的样子。就算活不到一百岁,活个八九十,也应该有希望。”
丁含玉眼里含着泪,一逼明薇欺负得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不要怪我多事。我就是很关心他罢了。你可能不知道,我、佑廷、承卓,我们三个,曾经关系非常好。”
明薇还确实不知道。
“佑廷把承卓当作亲弟弟一样对待,当他是最好的兄弟,最交心的朋友。可是承卓偏偏得了抑郁症,我就在旁边,亲眼看着佑廷如何一次次努力救承卓,也看着承卓如何一次次崩溃。承卓最后自我了断的时候,在遗嘱里说,他这么做,不仅是结束自己的痛苦,也是结束佑廷的痛苦,他也不想看着佑廷为了他而那么伤心了。”
丁含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承卓死后,佑廷那时候就跟我说,他再也不相信友情了。他都这么努力了,可是承卓还是抛弃了他。他不会再对哪个朋友这么掏心挖肺地好了。我后来去了美国,总是想起他这句话……”
“等等。”明薇打断她,“你说你同佑廷和承卓关系最为亲密。”
“是的。”
“赵承卓去世后,你就丢下佑廷去了美国?这是哪门子的亲密朋友?”
丁含玉的一双美目圆瞪着,焦急地辩解,“我也不想的,是我爸爸送我出国的。他不想承卓的事情影响到我。而且,佑廷毕竟是男人,他会挺过来的,我看他现在就恢复得挺好的,这应该是你的功劳。”
“谢谢,我可不敢居功。”明薇轻蔑地笑道:“我不是当事人,我也没资格对你指指点点。不过如果是我的亲密朋友碰到这样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会留在他身边,好好陪伴着他,和他一起度过难关。不仅仅是他需要我,而且我也需要他,不是吗?”
丁含玉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又低头哭了起来。她大概用的是防水的眼线笔,这么个哭法,眼线也一点都没花,真难得。
明薇被她哭得心烦,而且她一哭,明薇反而不好离去了。早知如此,她何必多嘴数落她?这朵百合花在温室里生,温室里长大,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天下最大的事不过是体重增加了一磅,以及她爱的人不爱她。她专程把明薇叫出来套话,无非想证实明薇和唐佑廷已经彻底完结罢了。那明薇就该满足她的好奇心,把话说明白,皆大欢喜。
现在这丁含玉变成了这么一个哭哭啼啼、眼泪鼻涕粘乎乎的怪物,明薇真是悔不当初。唐佑廷也真是,天下那么多女孩不找,怎么偏偏找了这么一个豌豆公主?她就不信以唐佑廷那臭脾气,能有耐心伺候丁含玉。
“怎么了?”唐佑廷的声音突然响起。明薇一时间还以为那是自己脑海里的幻觉。直到看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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