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京城人口中是怎么传的?说是方家目中无人,五少爷性子是嚣张了点儿,可也没到那个地步啊,我听说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想要断了方家上供药材的路子,这是咱们家素来家声好,许多人受了咱们家的恩惠,便不肯说道,事情才没有闹大。遇上程小姐这样的,那些三姑六婆七叔八公闲了磕牙,除了会编派别人还会怎样?话到最后自然越传越邪乎!”
小梅握着拳头道,“到如今,咱们不能人云亦云了!”
“咱们既然受了人恩惠,断然不能知恩不报!”方白苏抿着嘴点了点头,神色越发的坚定,抬眼,那衙门便近在咫尺,大步走上前,朝那守着门的衙役拱拱手道,“这位差爷,方家方白苏求见楚大人,还要劳烦你通传一声。”
……
“方白苏?”楚怀沙剑眉轻皱,一旁的楚夫人道,“是方家三房的,排行老七。听说是个少年天才……”
“怎么是他来?”楚怀沙揉揉额头,方家方才用绳子捆了一大串的官兵来,他正头疼该如何处理呢,方家的状书递上来了,状告彭福以权谋私,强抢民宅,还伤了方家的三夫人,那方家的管事一脸的不容商量,事情显然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
本来方家跟彭太师对上,对于他来说其实是好事,可他如今手里压着的两件案子,都是指向一个人的,剪除下面的鹰犬,楚怀沙自问可以做到,真要动了彭太师这个侄儿,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彭太师还有太多潜伏在台面下的势力,这时候还不是动幕后真凶的时候!
只是彭家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方家百年家声,何尝被人如此对待过,这彭福还真是猖狂,在方家门口打了方三夫人,方家要能忍下这口气才怪了。
而他这边,那个小红姑娘竟然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这会儿不知所踪,人多半还捏在方家手里,否则彭福不会上方家门,结果反倒被方家给捆了,众多的事情穿在一起,只将他的全盘计划打的乱了套。
一池本就不太清澈的水这会儿给彻底搅混了……
柳师爷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眉梢抖动了几下,突然道,“大人,依属下所见,不妨先请他们进来再说!事情,也许不是没有可为之处!”
楚夫人眼睛一亮,她正因走失了程水若而纠结无比,本以为那个女子有几分手段的,却没想到送她去却成了肉包子打狗,眼见着事情成了一团乱麻,她却不敢说是自己的主意,只有站在一边干着急,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如何能不激动,连忙劝道,“无论如何,还是先请了人进来再说,方家即便有事,也不该派个尚未弱冠的孩子来,其中必有缘故。”
楚怀沙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冲着楚夫人与柳师爷摆了摆手,两人见状连忙退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引着方白苏与小梅进了门来。
见来人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那孩子脸上有些脏污,身上的衣服也是被勾破了好大一块,那小丫头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连忙迎了出去,微笑着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找本官么?来来,进来坐着说话。”
方白苏见这位楚大人面貌端正,目光祥和,态度和气,心中的挂虑去了些许,却依旧是谨慎的一揖,“楚大人,白苏久闻大人青天之名,今天这是有事来求您帮忙了!”
小梅见状则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青天大人,还求您救救程水若小姐!”
楚怀沙一愣,一时还没把程水若跟小红姑娘联系起来,凝眉道,“你们可是有什么冤屈?这程水若小姐又是何人?先坐着细细道来,我再替你们想想法子可好?”
方白苏抬头道,“程水若小姐就是之前春风楼的小红姑娘!”
楚怀沙唔了一声,伸手去扶方白苏,“坐下说话!这事儿本官已有耳闻,昨日程小姐便是在这儿出的事故,如今她身在何方?又怎么了?你还需与本官道来,我才好有决断。”
心中却是纳闷,那小红姑娘恶名在外,这两人分明就是方家的人,为何还要来替她出头?
有丫头飞快的端上了香茗,楚怀沙将两人安顿下来,从头说起,方白苏年纪不大,却是见过些世面的,说来都是头头是道,只将程水若这一路的境遇讲了个八九不离十,末了,才道,“大人,水若姐姐于我们主仆两人都有救命之恩,我们却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往死路上走,还请大人救救她!她不过是为流言所误,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并非如同外间传言的那般不堪。”
楚怀沙想了想道,“方家大夫人不是说要送她走了么?”
方白苏赫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朗声道,“她的名声本就因为我方家所误,如今更是因为我方家才会走上此路,我等怎能袖手旁观?大人,即便如今我无法替她洗尽一身污秽,能做的却是半点儿也不能少!她一个孤身女子,离了方家谁知道还会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何人能替她出头?”
楚怀沙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傲气的孩子问道,“你就不怕做了此事会被赶出方家?”
方白苏笑笑,“老祖宗有训,做人行医都要凭良心行事,我何错之有?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谁能赶我出方家大门怕是无颜去见地下列祖列宗了!”
楚怀沙又问道,“你可知她杀了一人,伤了一人?”
方白苏冷笑,“那帮人罪有应得!不招惹水若姐姐又怎会有这样的结果,大人心中自然比我等更清楚吧,水若姐姐如今手上脸上的伤势,谁是谁非一目明了!”
楚怀沙依旧有些迟疑,却听见珠帘哗啦啦的一阵响动,那柳师爷笑眯眯的走进来朝他拱拱手,冲着方白苏笑道,“有七少爷出面如此最好不过,不过,若是想保住程小姐的性命,还是不提她伤人之事为好!大人,不妨让属下领七少爷去列个状子,并着之前方家递上来的状纸一起递上去?”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明了了,胡彪几个强抢民女,自己几个兄弟打起来了,伤了一个死了一个,大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眼见着那女子被大人救下送回方家,便糊弄了彭福彭校尉,让彭校尉上门去抓人,不想,却是受人蒙蔽……如今人证物证聚在,胡彪几个应该伏法才对!”
方白苏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到底知道与彭太师对上于方家没多大好处,而这位师爷的话却是四两拨千斤,只要事情顺利程水若在此事上的干系减小了不少,那位彭福的事情好像也可以消弭过去,至于其他,有方家在前面顶着,想必不会有太大干系了吧?
第二十八章
夜深人静,万籁寂静,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草丛中低低的虫鸣,此刻的方家上下却是灯火辉煌。
下人们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找到方白苏的影子,方家老小十余号人除了不经事的孩童,尽数聚集在客厅内,个个皆是沉默不语,方家老大方竹苓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下方或坐或站的人则是低头不语,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却也不敢放松了。
三夫人偷偷的拿着手绢擦拭眼角的泪痕,却也不敢哽咽出声来,方竹苓捏着茶盏目光在大夫人与众人的脸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嘴唇死死的抿了起来,这沉默已经延续了许久,自从从衙门回来的方家仆役将家中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方白苏,而吴大娘又发现小梅不见了以后,便一直是如此。
方竹黄瞥见二夫人一直不停的与他打眼色,眼见着全家人都在这儿站着也不是个法子,咳嗽了一声,叫道,“大哥,咱们这会儿在这儿坐着也不是个法子……你看,是不是派些人出去寻寻白苏那孩子?”
方竹苓闻言威严的脸往下一拉,啪的一声将茶盏拍在桌上,“去哪儿找?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不与我说一声!非要人闹上门了,才有人通知我!”
“那个女人不是打定了主意要送走的么?你们还拽着她的契纸不放做什么?”
二夫人闻言脸色一沉,却是说不出话来,方竹黄面色也是一僵硬,方竹苓冷哼一声,又斥责道,“秀珍!你也有不是之处!这家是你在管,怎么会不与弟妹商量一声就让人拿了东西?”
大夫人闻言低下了头,方竹苓怒意却是越盛,盯着三夫人道,“三弟妹,白苏这孩子本就持才傲物,三弟不在,你就该好好管教,老五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如今他这一跑,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三夫人闻言张张嘴,却是不敢反驳,哽咽了一声,眼泪水流的越发的急了。
方竹苓的目光又在一干小辈身上扫了一遍,目光森冷,似要拿个人出来撒火,到最后却是罢了。
不过一句话就引得方竹苓又发了一场脾气,众人自然不敢再多言,客厅中的气氛又沉闷下来,小辈们低着头,生怕被点名,个个都缩在后方,方竹苓瞥了一眼,端起茶郁闷的喝了起来,喝了一口才发现是冷的,又重重的放了回去。
眼见着一宿的功夫就要在这种气氛中过去,门外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叫道,“大老爷!大老爷!七少爷回来了!”
众人面色一喜,往外看去,三夫人则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要冲向门外,方竹苓咳嗽了一声,面色丝毫未见松动,众人闻声回眸一看,都暗暗的收了手脚,继续低眉顺眼的站着。
方竹苓道,“叫他过来!”
那老管家应了一声,却是不动,又道,“大老爷,七少爷不是自己回来的,还有位中年先生,那位先生说是有要事要求见大老爷,说是要替什么楚大人带话,小的也不敢胡乱做主……”
方竹苓闻言皱了皱眉,片刻才道,“如此先请那位先生到小书房静候片刻,让白苏先来见我!”
片刻之后,方白苏便牵着小梅的手走入客厅,小小的头昂的高高的,小梅亦是昂首挺胸的,面对众人有几分诘责的眼光丝毫不在意,倒像是个功成名就归来的英雄一般。
三夫人不断的与自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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