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脸色刹那间便变得难看起来,旁边围绕着另一个病人的那群大夫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倒不是他们乐于见到病人这般难受,只是单纯的方才的争论都觉得自己有道理罢了,见到对手不行,自己这边的希望就大了几分。
见状,程水若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心头的失望却是没有减少半分,几个大夫纷纷抓着那病人的手腕切脉,更多的人则是扭过头去看旁边那个病人的情况。
白须白发的老头子也是将那病人的手腕抓起来,闭目排除一切干扰的切脉诊断,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容乐观。
程水若心一沉,她是听见方白芨进来的,扭过头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表情,只见他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几个大夫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程水若只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失了大半,走到一边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心沉到最低点。
纠结间却是听见外面有兵丁走过,那带头的士兵队长拎着一个纸包走进来道,“程小姐在哪里?您要的药我们取来了。”
“咦!”郑大夫惊讶的抬起头,放开手边的病人,脸上的神色由忧转喜,站起来问道,“程姑娘?”
小环更是惊喜交加的道,“小姐!你想到办法了?”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来,虽然他们没有亲眼见到,到底都是听说过程水若的本事的,这会儿有人送药,他们已经是毫无办法,他们也不管是谁能想到办法了,一脸期待的望着那拿药的士兵,郑大夫却是更为激动的要去接过来。
那药可不能拿给病人吃!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程水若连忙跳了起来,将那药一把夺过,待到众人用意外的表情看着她的时候,她才恍然自己的动作貌似太大了点儿……
“这药不是给他们吃的。”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程水若的慌张落入方白芨的眼中却是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扯着嘴角笑,“那是给谁吃的?”
若是平时的程水若,肯定会说,“我爱给谁吃管你什么事?”偏生这会儿心慌意乱,只想着不能给病人吃了,下意识的道,“我自己吃的!”
一喊出这句话,就觉得要糟,偏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哦……”众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方白芨却是饶有兴致的笑道,“程姑娘莫非身体不适?还是这药有防治此病的效果?大家伙方才虽然对不住你,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往死路上奔吧?”
一句话,让众人的兴致一下子从最低点升到最高点,程水若恼道,“管你什么事?”
方白芨笑了笑,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急急的道,“脉象平稳,心肝脾肺肾皆好的很,程姑娘的身子好的很呢,吃药做什么?”
这儿所有的人都是大夫,行医经验丰富,病人和好人绝不会分不清楚,这谎是撒不下去了,外面却是有士兵虎视眈眈,到这地步,是瞒不下去了。
程水若一把甩开方白芨的手,恼恨的瞪着方白芨,将那纸包往地上火炉里狠狠一摔,回手便给了方白芨一巴掌,骂道,“神经病!我惹了你了?你们方家到底有完没完?怎么不干脆点儿拿刀把我给杀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纸包迅速的燃了起来。有人便要使东西去勾,屋子里一片慌乱。
程水若却是瞪着方白芨一动不动,任由那些人将那纸包勾了出来,让药材撒了一地,人人都在辨别着药材的种类,一边辨别,一边捡起来收拢到一堆。
方白芨被这巴掌打的有点儿发懵,他一直以为程水若大不了言语上挤兑几句罢了,言语让男人可吃不来亏,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敢挑女人的弱势项目来挑战,一巴掌火辣辣的打在脸上,恼的他高高的举起手。
只是,这举起的手怎么也挥不下去,高高抬起的下巴,倔强的眼神,挺直的背脊都在说明即便打回去,她也不会屈服,而他即便打回去,也无法改变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被个女人打脸的事实。
何况,他这巴掌下去这女人细细的脖子未必能吃得消。
片刻之间他便恢复了理智,不过,这女人太过嚣张,不教训她一下是不行的,以往温婉的模样如今尽数不见了,不由得冷笑道,“好!很好!往日装的跟猫儿似的,没想到还藏着爪子呢!”
程水若扯了扯嘴角,一巴掌打了人之后倒也没有后悔,站在那儿久了才有点儿害怕眼前这圆瞠双目的男人这巴掌打下来她吃不吃得消,却是不肯服了软,她是不理亏的,是这男人一直在搞破坏,打了他也是该打,命都快丢了,挨打怕什么?
这种脾性的男人,她绝不肯求他想办法带她出去的,人活着,就活的是一口气,一张脸皮。
两人的对视却是没有引起旁人的瞩目,方才那巴掌声被掩盖在众人的惊呼声下,这会儿周遭安安静静的,一群大夫潜心在那集中起来的药材上面,有人低呼道,“咦,这药不对啊!药怎么能这么用?”
药自然是不能那么用的,这里面包着的不过是胡乱拼凑起来的药材,甚至还有家中的一些米粮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药都是张扬从家中病人处搜集起来的。
程水若自家根本辨认不出来,却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到了她这蒙古大夫原形毕露的时候了,苦笑了一下,再也不理方白芨,扭过头道,“药自然不是这么用的。”
第九十四章
药自然不是这么用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要用的药,知道被众人拆穿已是不可抗拒的事实,淡淡的道,“这只不过是……”
话说到一半,厅内的大夫们个个皆是眼巴巴的望着程水若,却是突然听见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响动。
十多个兵丁从外面涌了进来,领头进来的赫然就是那豫州府的知府大人。
只见来人一身威严的官服加身,行走仓促,院子里本来监视着他们的那些官兵则是纷纷跑过去迎接知府大人的大驾,那周延进了院子以后见众人竟然抛下自己的任务跑来接他,便又询问了几句,得知那个病人已经死掉,又换了两个新的病人过来,情况却是一点儿都不乐观以后,便一边往里走,一边责备留守的众士兵,众人纷纷乱乱的归位,所以才显得乱糟糟的。
众大夫本来还炽热的看着程水若,希望她能给出答案,这会儿却是显得不慌忙了,许多大夫其实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考了秀才什么的又学医,即便没有功名在身,平日里也是备受尊重,在当地无论是哪个大户请了他们去,无一不是恭恭敬敬的对待,何尝像周延这边对他们疾言厉色还加以恐吓。
因此众人皆冷冷的,也不着急问程水若了,淡淡的或坐或站,冷眼瞧着,甚至相互间说笑。
周延走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况,人人都闲着,地上的病人却是没有人处理,周遭虽然摆满了药箱,厅内也充斥着药草的味道,躺在地上的两个病人却是越发的严重了。
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将楚怀沙拿下以后,他要面对的压力很大,一个知府竟然将钦差拿下了,若非事出有因,在皇帝面前他很难解释,即便解释清了道理,也难免给皇帝留下一个,你连代表我的人都敢抓,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的印象。
因此,这会儿周延迫切的需要政绩,需要戴罪立功,需要讨皇帝的欢心。
大灾面前,唯一能让皇帝龙颜大展的怕也就只有眼前这瘟疫一事了。
想到这里,未免将眼前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这群大夫恨的牙痒痒,可惜的是如今他要求着别人,除了利诱就只剩下威逼了。
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几度声音道,“看来,诸位是没把本官昨日说的话当一回事了!”话毕,只在让人不及喘息的刹那间,咚的一声将地上一个小炉踹翻,厉声喝道,“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回事儿,就休要怪本官无情了!千万百姓在等着,你们几个大夫竟然在这儿喝茶聊天,不做一事,要你们何用?”
众人闻言没有人稍稍挑挑眉毛,个个依旧是老神在在的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唯有程水若被那踹翻的小火炉吓的够呛,那里面的鲜红的火炭差点儿就砸到她脚上。
一股火气冒了上来,不过她倒也不是全然的傻的,这时候自然不会去做那出头鸟,憋着去看那周延阴晴不定的脸色。
“我说过,若是救不活,咱们就都要跟这些人陪葬!”周延几近暴怒的叫道。
众人依旧不语,方白芨突然呵呵笑了两声,这会儿除了周延周围人人都气定神闲,这笑声听来尤为刺耳,“小的可从来没听说过大夫治不好病便要给病人陪葬的说法。”
“非常时期,诸位既然不肯卖力,本官也只有不留情面了。”周延道。
方白芨道,“自古以来这瘟疫不知几许,治不好的大夫多了去,治不好,不代表不会出力,大人这是在否认我们为此次瘟疫出的力么?”摊摊手道,“药材我们出了,人力也出了,学艺不精也没办法,可即便学艺不精,到底我们也能给人治治伤风感冒,我们大老远的赶来,却是得道大人如此对待,日后也不知谁还会来帮国家渡过难关!”
“本官说了!”周延也心知自己没什么道理,可这时候就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非常乃至必须要一个能治好瘟疫的结果,不由得看向程水若,“有人要藏着掖着,明明会治病,却是不肯卖力,这事儿我说不好,反正到了这局面,灾民已经死了三千,你们还没有拿出办法来,就与他们陪葬吧!”
他这是要杀鸡给猴子看,其他的大夫他不敢保证,也没耐心跟程水若继续磨蹭下去,如今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冲着身边一个士兵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会不会得罪其他的大医学世家了,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这人的人皆报一个瘟疫,这天灾面前,谁也说不出他一个不是来。
旁边那士兵见状啪的一下将刀拔出鞘,便要挑最近的一个下手。
最近那个大夫见状一个激灵,猛然向后躲了一步,只觉得那刀锋险险的在脖子前划过,他几乎能感觉到刀尖划过皮肤的那股劲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周延!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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