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樛说:“……我是陪同学来看亲戚的,等会就回事务所。”
现在是午休时间,并不影响她的工作。
“等会我送你过去。”
“……嗯,不用了,我和同学一起走。”
“午饭吃了吗?”
“吃了。”都这个点了。
后面叮叮的高跟鞋声音传来,“惟以,住院办好了吗?”
是上次那个人。
吕昕这次穿得很素雅,银白色的外套显得优雅而知性,大概是因为来医院的缘故。
南樛对她轻轻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吕昕说:“刚才伯母跟我讲了你高中那会的事,原来你还有学医的打算啊。”
时惟以:“只是考虑了会儿,并没有真心想学。”
吕昕笑嘻嘻拉长声调:“其实律师和医生都挺好的,当律师是子承父业,匡扶正义;学医治病救人,悬壶济世,都很伟大啊。”
时惟以语气淡到极致,眉宇如剑一般锋利,道:“没那么伟大,纯粹糊口饭吃罢了。”
“……”
南樛一脸黑线。
杰瑞不少人都说他辩论时口才超好,风度翩翩,舌战群儒之类的,难道也是要分场合的么。
南樛假模假样的拿出手机,扯起唇,道:“时老师,我同学找我了,我先过去了。”
时惟以稍作思忖,道:“路上小心,忙得话,下午就别去事务所了。”
南樛立马小跑到走廊边上,手机响了声,还真来了短信。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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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学生还有点意思。”吕昕笑笑。
时惟以点了根烟,扯起唇缓缓吐出烟雾,薄唇轻启:“我这人不太会拒绝别人,五年前我没有选择你,现在也不会,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走到走廊侧,南樛不在了。
他把烟头摁熄,扔进旁边的垃圾篓,走了。
没多久,他又重新点了一支烟,在住院部二楼的后门,他看到了脸颊微红的她,身旁还有一个男生,低着头交流着。
两人间有种无形的默契。
那个男生,他还见过。
也是在医院。
他回到病房,时霆一个人斜靠着,闭目养神。
“我听说你最近迷上了美术,”时惟以单刀直入:“还搞来不少大作,拍卖会上赚的不少。”
母亲说在他银行账户里发现了几笔不小的交易记录,怕有不明来源,就让他去查查,结果发现时霆这几年在画展方面收入不少,一开始是名家仿作,拿到黑市交易。后来又陆陆续续有高质量的画作,作者不明。
时惟以简单而硬冷的声音响起:“在黑市交易是违法的,我不知道你那些画的来历,赶紧停了这些事,家里的债我会还。”
时霆顿了一下,道:“放心,我有分寸,黑市的交易早就停了,现在都是正经生意。我这也是为家里好,早点还清债务,你们也不用那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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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按门铃的声音,然后是捶门声。
门打开,“你好,请问,你是?”
是个小姑娘,脸色蜡黄,有那么点营养不良的味道。
“你好,你是王晶晶小朋友吧,我是昨天来你这那个大哥哥的朋友,他的手机不见了,现在又有事,拜托我来你这问问。”
“是慕宥哥哥吗?”
“……嗯,是的,可以进去吗。”
“我先帮你找找吧。”
“……那我站在外面等着吧。”
过了会,小女孩回来,“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到手机。”
“这样啊……”对面女子有点烦躁,“慕宥就是从你这出来才发现手机不见的,难道是来之前就掉了吗,对了……他是什么时间来你这里的。”
“大概昨天下午一点半左右,不过之前慕宥哥哥也和我在一起。”
“那你有看到他用手机吗?”
“这……我不记得,应该没有吧,南樛姐姐在的话,他没心思看手机。”
“……哦,那是自然,他对南樛的心思,可真是有目共睹,那你们之前是在哪里?”
女孩停顿了会儿,才答:“……在我爷爷家。”
“看来你们很熟啊,慕宥很少和小孩这么亲近的。其实我也是文化少年馆的,在馆里还见过你,上个星期我在卫生间里还看到……南樛给你擦药,你们关系真的很亲近。”女子嘴角略微上扬,牙齿丝毫未露,眸里却散发出淡淡冷意,“忘了说,你是有哪儿受伤了……”
王晶晶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咔哒的上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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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是杰瑞下班的时间。
果然又下雨了,不紧不慢,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
盛京这几天老是断断续续地下雨。
先前的阴霾被哗啦啦的秋雨所替代。
还好南樛包里放了伞。
准备走的时候接到了个陌生电话,她往里室走,“喂”了声。
对方道:“南樛,你好。我是刘贤作。”
是他啊,还真是挺意外的,她轻轻“嗯”了声,问:“有事吗?”
他说:“慕宥已经旷了好几天的课了。”
“是么,大一的孩子玩心重。”
“他有自己的生活,也不欠你什么,别想着捆着他,如果你真想……”
她抿嘴笑,打断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装傻,”他语气严肃:“他读初中放学时喜欢绕路,就为了经过你家;当时你家里拿不出医药费时,是他拿钱过来,还让我对家里讲是你们家给的。他在背后为你做了很多,只是你不知道。”
“我知道了。”她挂断了电话,拎好背包。
“南樛,准备走了啊。”和她说话的事对面的小何,是政法大学毕业的,已经在这呆了一年多了,像南樛这种来帮忙的实习生到了点就可以走了,小何应该是准备加班。
他好像中午也没休息,一直在趴在电脑前敲键盘。
南樛点头:“……嗯,何老师,你还在忙啊。”
“哎呦,”小何脸倏地泛红起来,叹了口气,道:“别再叫我老师了,我也没比你大多少,老听得怪怪的。”
“哦,这样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叫“何大哥”更变扭。
小何原名何诚诚,周围的人基本上叫他“诚诚”,可她不能也叫“诚诚”。
称呼不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礼貌并不意味着着真实、生动,反之,可能……刺耳。
“你就叫我何诚诚吧,这名字虽然不怎么好听,”小何说:“我现在听到‘老师’这词就头疼,研究了一整天的教师猥。亵幼童案,还是有点阴影的。”
“……猥。亵幼童?”她有听说过,六七岁的小孩被老师带到办公室,接着……
“基本上都是留守儿童了,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也不太懂事,”小何说:“那变。态老师说两句狠话后,孩子就不敢告状了,被曝光后学校方面压力还不小,这事还闹得挺大的。”
南樛语气极淡:“这种强。奸的案例社会上并不少,老师不是圣人,有那么一两个心术不正的也正常,但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影响力势必会夸大。”
她想到了慕瑞生,他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至少没有赶尽杀绝。
他眼神满是嘲讽,平日的斯文正派不在,眉间透露出浅浅戾气:“这案子还不止一起,我查了一下午资料,好多地方也有这事,,还有十来岁孩子怀孕的,——人类了灵魂的工程师,呸——简直就一混账。”
南樛问:“这些受害的孩子身份、资料可以保密吧。”
“法庭肯定会保密,但私下里估计早就传开了。”小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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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路上出奇的堵。
杰瑞不远处就有地铁,南樛小跑两步,来到了对面路口。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是时惟以的宾利。
他走出来,穿着黑色大衣,雨点洒在他的发梢上。
南樛笑笑:“时老师……”说着走近,把伞撑在他头顶。
“上车,”他一脸正色:“我有事和你说。”
她提着包,打开了车门。
雨天路滑,他车开得不快。
左拐右拐,这并不是去民大的方向。
“时老师,”南樛开口:“这是去哪里?”
时惟以没有说话,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他。
他们之间不正常,南樛一直都知道。
没有哪个老师会和学生如此亲近,明明没有任何默契,只是单纯的接受与被接受。
好一会儿,他才熄火停车。
停住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区的楼下。
记得上一次也是雨天,车里。
两人谁都没有做声。
时惟以瞧她半晌,俯身贴着她的后背,稍稍侧下脸,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南樛立马推开他,他按着她不动,力度也逐渐加大,从在她唇上辗转反侧,挤压着她的嘴唇来回撕磨着。
寸寸噬心,缕缕入骨。
好一会儿,才松开她。
南樛解开安全带,猛地拉开车门,冷冽的风吹进来,嘴唇冻得发紫,她低声道:
“——时老师,这是盛京,不是东莞。”
她刚跨出一步,就被他从后方拖过来,两人身体悬殊,她在座位晃了下,扑在椅子沿上稳住了身子。
“在东莞遇到你之前,我就和文嫣……分居了,”他将她的手按住,微微敛了眼瞳,语气极为认真:“我爸先前是做律师的,后来辞了,热衷投机理财,08年的时候股市大跌,他没有看清市场行情,加大投资……最后欠了很多很多钱,没办法,父债子偿。我没日没夜的工作、加班……我和文嫣那时还是刚结婚,她原本是在意大利的芭蕾演出团里,和我回国后,就没有工作了,我们摩擦、间隙越来越多……”
南樛打断了他的话:“时老师,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微微坐直身体,眼中浮现很淡的水光,声音却无比冷静,波澜不兴:“时老师,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那年帮了我,我上不了大学,我现在很可能就在服装厂、皮革厂或是酒吧里浑浑噩噩,潦倒一生。你让我做你的助教,我也拿了不少好处。可除此之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