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的话仿佛还飘荡在雀吟阁,仿佛这个人还一副落魄的刚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可是这被烧死的尸体却分明告诉众人,她已经死了,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连表情都看不出。
一场大火,和出人意料的结果,令月夜的人迟迟缓不过神来,包括始作俑者,苏冠玉,关慕莹,殷素南。
关慕莹突然觉得,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快就死去,想死,真是太容易了。
可是为何非要如此呢?
她问过叶筠,这种毒最恶劣的时候会是何等模样,但是按今日月殇的结果上看,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她又为何急于求死呢。
即便她是错杀自己的亲人,可是,关慕莹清楚,姨娘不是坏人。
月殇就这样匆忙逝去,关慕莹便被众人匆忙又推上了教主的位置,一切都是匆匆忙忙,措手不及。
修缮雀吟阁的事,关慕莹还是吩咐下去了,她终究是不愿看到雀吟阁破败的样子,令人唏嘘感叹。
而苏冠玉,虽然看似与平日无二,但是,关慕莹却不认为他放下了,不知是姨娘的死,还是姨娘死前对他说过的话。
“苏昱,姨娘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关慕莹小心翼翼地问苏冠玉。
而苏冠玉却半晌没有回应,他在犹豫,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他怕看到关慕莹难过的表情。
但是他当然清楚他的小莹儿那倔强的性子,越是不说,她就越是怀疑,越是料定事态严重。
苏冠玉终是叹了一口气,道:“霓裳她只是不愿拖累我们罢了。若我们不去放那一把火,她怕是自己也会去放。否则,待她毒发而亡后,会变成一具毒尸,入土会侵染土地,入水入殓都是一样的结果,并会扩散至整个月夜。人更是不可触碰,否则也会中毒。而只有死前被烧死,方可将之化为乌有。我……亦是。”
关慕莹浑身如入冰窖,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她只是平静道:“所以呢?你呢?”
苏冠玉老实道:“不知。”
夜里,关慕莹辗转难眠,她本是背对苏冠玉睡的,可最终还是又转回来,埋入苏冠玉怀里,默默地哭。
苏冠玉将她紧紧收在怀里,似是在思索什么,毕竟,就如此认命,谁都不甘心。
第二日,苏冠玉留书一封,走了。
这信上写着他去寻药了,三个月后必回。
关慕莹见信,只是淡淡地将之收起。然后,给昔岸去了一封信。
两个月后,关慕莹已经将月夜的事务了然于心了,渐渐开始忙于去打理教内是事情。
就连惩戒教内叛党,也是自己亲自去。
殷素南倍感欣慰,他们的教主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有条不紊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只要苏冠玉如期归来,只要他真的能找到解药……只要……
纵使担心又如何,一切唯有一个等字。
而这两个月,对于叶筠却是至关重要的,他们没想到攻入长安城外,却陷入了苦战。
这帮宦官残党,竟然还有能人之辈,牢牢守住城门。
他们一路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却在这里踏入苦局,实在是不堪!
又熬了一段时日后,多次潜入长安城内的昔岸,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问叶筠:“城里还有一批军队,是程将军的,是不是有个人,你能用上一用?”
叶筠不是莽夫,这一句的价值所在,他太清楚了。
于是,他安排了夜袭,并让昔岸务必潜入城内找到一个人。
程海棠。
在叶家举兵造反之时,程将军便被急招回长安,而程海棠可不是个深闺里乖顺的小姐。她跟随父亲也回了长安,并给叶筠捎了信,如果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可用信上所写的信号来找自己。
叶筠下达命令后,在营帐里蓦地笑了,这个程家小姐,难不成是早有预谋。
还有程将军,虽然整日痴画痴字,但在帮自己引荐了数位将军之后,还不动声色得掩盖了他这些作为,之后又“忠心不二”地回了长安,难不成其中有炸?
不过在昔岸找到程海棠的时候,叶筠才解开了这最后一道谜题。
程将军并不是个混吃打诨的将军,能够在这种昏暗的朝局中屹立不倒,他并不是不懂权谋的,相反,他早就看透了这乌烟瘴气的朝堂,所以才会帮叶筠部署一切。
然后堂而皇之混入长安,只等叶筠来,女儿帮叶筠的事,他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那队人马实为这最后一击而准备的。
所以,攻吧!
叶筠不做迟疑,在昔岸进长安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计划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昔岸,好让他转述给程海棠。
是夜,城内一片喊杀声,声声震天。这些年来,忠良惨死,奸臣当道,程将军在此夜咆哮着,砍杀着,仿佛在发泄内心深处的憎恨,才能聊以慰藉眼睁睁看着忠臣们死去的痛苦。
程海棠一路善后,亦是英勇无畏。
最终,城门打开了,叶军终于攻入此地。
长安城,成为了叶筠的囊中之物。
自此,这个商贾之子,将要坐拥江山,万人称颂,百官朝拜。
此夜之后,叶筠,称帝。
半月后,叶筠从昔岸口中得知一件事,便是苏冠玉失踪三月未归的消息。
看来,解药之事迫在眉睫了。
昔岸当初收到信后,便告知叶筠月夜的情形,说姐姐希望他们忙完造反的事后,让叶筠再回想一下其他细节,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来解毒。
那时叶筠一时好笑道:“你姐姐也学会反其道而行了,我霸占着你,她可学会用起人情了啊。”
如今,天下初定,这空闲腾不出来,也必须得腾出来了。
而关慕莹也跟殷素南道了别,毕竟,自己的夫君失踪,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苏冠玉!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的!!!
第五十六章 偏爱绝色
燕回山涧有一处竹林,竹林旁有间竹舍,看似简洁,但布置得倒很清雅。
这间竹舍本是医女陈姝放医书的书房,只因近来收留了一位病人,所以才被重新收拾过,成为此人的住处了。
说起这个病人也很是离奇,当她在山里发现人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看上去本以为是被毒蛇咬伤,结果一探脉象,倒被这个人身上其他的毒给勾起了兴致。
这位病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冠玉,他一路至此,只因查到了陈姝的踪迹。但是这一带因常年有迷雾萦绕,实在是难找,若是旁人来寻,怕早就因此迷路而饿死在这荒山野外了。亏得苏冠玉轻功卓绝,凌空多处留下记号,这才一路排查,找到了入口,只可惜半路毒发,晕厥在此,后又被毒蛇咬伤,半晌都醒不过来。于是这才被陈姝从半路给捡了回来,亲自医治。
陈姝是神医薛山人的关门弟子,薛山人早年离世,月殇寻而不得,遂放弃解毒。
她与鹤天离师出同门,二人皆是聪明绝顶,是薛仙人最为得意的关门弟子。乃前朝之人,年纪相差二十几岁,以师兄妹相称,因旧主无法东山再起,故,薛山人离世后,一人带旧主后世投门月夜,另一个便四处游历,精求医道。
之所以苏冠玉如今才来寻人,原因只有一个,世人不知陈姝。
陈姝聪慧孝顺,薛山人待她如亲闺女一般,为了不让陈姝卷入是非纷争,薛山人从不向旁人提及陈姝,陈姝与鹤天离亦如此。直到沈连翘偶然听街边醉汉说起自己身中奇毒,被神女所救之事,遂经多方打听,查到了此处,并传信于苏冠玉。
所以接到密信的苏冠玉离开月夜才及为突然,毕竟时日不等人,耽搁不起。至于为何不告知关慕莹实情,恐也是怕万一求而不得,空欢喜一场,故而只身前往。
今日陈姝照旧给苏冠玉熬了药,然后问他的病情。
“你被那蛇咬伤的腿,如何了?身子可好些?”陈姝面无表情道。
苏冠玉点了点头,复又狐疑问:“那条蛇和我的病情有关?”
陈姝若只问病情或是被蛇伤到的腿也就罢了,但是她常常连着问,苏冠玉总觉得这其中有着什么关联,一不留神,手上一松,碗还给掉了。
这着实不能怨怪苏冠玉,近日他不知为何,浑身无力,端起碗都很是费力,只是不愿劳烦陈姝,所以总勉力为之。
陈姝也不多言,默默收了碗,好在药已经喝掉了,被子只落了一点药汁倒也无妨。不过苏冠玉却微微蹙眉,转而才缓下来,陈姝心道:“倒是爱干净,这一点和鹤师兄很像。”
“好了,歇着吧。还有你上次问我近日总是时醒时睡,如今你又浑身乏力,应是因蛇毒同你体内的毒相克,用不着担心,这很可能还是件好事。”陈姝眼底平静,还是那副安然于世的样子,便是苏冠玉道了谢,她也只不过点了点头;径自出去了。
苏冠玉也正是因为时醒时睡,完全不知时日,他曾问过陈姝,只不过这回答……实在是不尽人意。
“哦,不知,这又与我无干。”
对于一个常年凭习惯来断定药草生长时日的人来说,其实具体哪年哪月哪日,不到非常时刻,也确实对她没什么用处。
苏冠玉更是深知,之所以被救只不过是自己身上的毒比较合这位医女的胃口而已,寄人篱下,也只好忍耐了。当然他并不知在自己的昏睡期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更不知如今比自己承诺的时日已经超出两个多月了。
而此时的关慕莹才刚刚得知苏冠玉那日收到沈连翘的信件,几番追问不得结果,关慕莹无奈之下以死相逼,并声色俱厉道:“他万一毒发遭人暗算要如何是好?”
昔日那个兰心蕙质的姑娘如今颇有一番威慑力,沈连翘一时都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转而关慕莹又叹声道:“好姐姐,我也是走投无路,苏昱这毒随时毒发,你应该明白的。他不让你说,你便不说,可你不该不知他失踪快半年了,万一……万一他……”关慕莹说着眼泪簌簌下落,令人好不心疼。
沈连翘当然知道情况危急,只是苏冠玉曾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