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几日也累了,不如先歇下……”贾琏笑道:“我累什么?”转头又见她香汗细细,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先睡下。”凤姐儿窝在他怀里,低声道:“爷若是还想的话,我去把平儿叫进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贾琏听了越发起疑,不由脸上一正:“你到底是怎么了?”凤姐儿见他这般,只长叹一口气道:“往日都是我错了。”说着便把自己辞了管家权的事说给他听,只是隐去了放账一事,说自己看透了姑妈为人,以后只管好好保养身体同着平儿一起侍奉二爷,更盼着能早日诞下哥儿云云。贾琏听了,也知道王夫人为人苛刻,而凤姐儿向来分外护短,自己是半句话说不得。今天见她这样,定是吃了大亏,如今见她柔顺听话,心里哪里有不高兴的?再说他们本是少年夫妻,又是如胶似漆的年龄,贾琏便道:“我的奶奶,早劝你不听,既然这样你便是在家里好好养着,以后凡事有我你不必再操心。”凤姐儿听了,心中也觉得熨帖,夫妻二人安睡不提。
第二日一早,因着贾琏要去大房与贾赦说些平安州的细况,凤姐儿忙道:“我跟着你一同过去,给老爷与太太请安。”她既已经是与王夫人翻了脸,以后便是回大房里去,当然要好好孝敬正经公婆。贾琏听了便等着她一同过去。如今贾赦虽说夜里不歇在邢夫人上房,但每日里都是要过来吃早饭,贾琮去了书院,便只有迎春陪侍。外头报琏二爷与二奶奶来了,迎春倒先站起来。凤姐儿跟了贾琏进来与老爷太太请了安,邢夫人便笑问道:“你们吃了没有?”贾琏忙道:“怕误了事,在那边儿只吃了几口点心。”贾赦正在吃粥,听了就吩咐道:“快给你二爷二奶奶添上饭。”旁边丫头机灵,早将碗筷安置好,贾琏坐下来,凤姐儿却在邢夫人旁侍候。
“你也坐下,横竖没旁人,自己家吃饭让丫头们服侍着就是了。”邢夫人见媳妇恭敬,心中满意,却也不想拿着架子,只叫凤姐儿坐下。然后又道:“你来了正好,早起有一碗鲜奶露,我瞧着好克化的,要打发人给大姐儿送去,你待会便拿去。”凤姐儿忙道:“又让太太惦记着。”迎春在旁笑道:“大姐儿是太太的亲孙女,哪里能不惦记?”邢夫人笑道:“迎儿这话说的是,我而今只有这一个孙女,自然是处处事事都得想着。”凤姐儿心中感激,众人便一同和和气气吃了饭。
丫头们收拾完毕,贾琏便随着贾赦去了书房,将平安州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贾赦听了,赞了几句儿子能干,正巧丫头秋桐过来送茶,便道:“你的差事办得很好,我看你房里也空虚,就把这丫头赏给你,早些给我生个孙子也罢了。”往常里秋桐跟贾琏也曾眉来眼去过,只是如今不同,贾琏与凤姐儿枯木逢春,此时再带人回去只怕惹她不喜,有心力辞却因是父亲所赐,不敢违逆,正是为难的时候,只见邢夫人从外头走进来,笑道:“老爷虽是疼二爷的心思,但是媳妇如今年纪尚轻,咱们也有了孙女,往后再要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琏儿房中还有个平儿,如今再添人进去,岂不是打媳妇的脸?”贾赦原本也是兴致所致,见着儿子不似欣喜之态,再加上邢夫人一席话,也就顺势收回不提:“只是说说罢了。”贾琏见着老子不甚坚持,自己不由也松一口气。
邢夫人原是要进来与贾赦商量迎春嫁妆的事,眼见过了小半年,各色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些床品大件还需些时日。谁料一进门就听到秋桐之事,她虽是天天窝在大房不往那边儿去,迎春等都是机灵的,早把这些日子二房里的事偷偷打听明白。再瞧着凤姐儿过来,避猫鼠儿一样站着怪可怜的,心里想着好不容易她们姑侄起了嫌隙,正好能收伏媳妇的时候,哪里肯让贾赦再去添刺往外推?于是连忙拦下了。贾赦现今家里内事都听着妻子女儿分派,个把小事从不放在心上。
贾琏一面感激邢夫人解围,一面却也暗暗纳罕,不知何时起贾赦对着继母言听计从。夜里回了房,贾琏便把秋桐一事跟着凤姐儿说了,然后笑道:“也不知道太太何时这样疼你起来。”凤姐儿却几乎落泪,心中暗悔自己以往轻浮短视,到了此时此刻才知道谁对自己是真心实意,于是强颜笑道:“虽是太太疼我,可二爷若是喜欢,我求了老爷太太给二爷领回房里就是了。”贾琏听了,摇头道:“那些个都是些玩物小事,咱们现今屋子里也不需有那么多人……今儿老爷还隐隐约约说起要分家来……”凤姐儿听了,惊道:“这可是大事,老太太能允么?还有宫里的娘娘……”贾琏叹道:“也别提娘娘的事了,因为这个咱们家填补了多少银子进去,可是连个声响都没有。你再看吴天佑仗着吴贵妃升了几个品级?咱们家呢?一丁点益处没有倒还要天天应付宫里的太监,估摸着娘娘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底下人也不敢这般小瞧咱们。老爷已经说了,最迟年底就要查账去,到时候亏空大了就要分家,就算是老太太也不好再拦着!”凤姐儿心里自然明白家里的境况,王夫人如何在公账做手脚都是一清二楚的,一旦贾赦较真起来,那些个银子的去处分辨明白了,贾母再偏心二房也无计可施。这般想着便是一阵后怕,幸好自己脱身得早,在二房这边也无瓜葛,如今便只等着一同分家就是了。
正文 第67章
过了端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尤潇潇打算给书院里添置些冰具;贾敬道:“读书跟习武是一样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他们是来念书又不是来享福的,很不必。”尤潇潇听了笑道:“他们小人家不管倒也罢了,只是老爷跟着萧先生、姑老爷这头咱们也得顾着,就让小厮往讲台东西两侧放些冰盆子去。”贾敬见她孝顺,倒不好再驳,于是点头同意。贾珍又道:“蓉儿送信过来;说今秋要赶乡试,想正儿八经拿个举人资格再更进一步。”贾蓉入了国子监;本可以同着陈颐梁一样直接参加春闱;只是他现今踏实,愿意好好历练。贾敬听了,知道孙子是大出息了,十分高兴道:“这样更好!”然后又笑道:“咱们今年喜事多了,琮哥儿跟着几个今年正好要去童子试,我瞧着差不多都能入的。”众人正说笑着,外头忽然报西府二老爷带着宝玉来了。
贾敬与贾珍便对视一眼,尤潇潇连忙回避了出去。果然贾政是来说送宝玉入大简书院之事,贾珍笑道:“宝兄弟想来念书自然是好的,但二老爷也知道,咱们书院现在都有入院试的,现下也有几家交好的将子弟送来,便是定于六月初十一同考试。那时候宝兄弟也跟着一起来一趟就是。”贾政脸薄,听着东府有这章程,连忙就道:“既然这样,我再送他过来。”贾敬见他不多纠缠,也就笑道:“我瞧着宝玉是有灵气的,自然是稳的。”打发了他们爷俩出去,贾敬道:“都说宝玉念书不成器,瞧着老二的样子,心里倒有几分把握。”贾珍笑道:“宝玉自幼养在老太太身边,二老爷平时忙于外事,再加上老太太时常拦在里头,他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贾敬听了,皱眉道:“这却是不好,若是不成器的,咱们拒了回去也麻烦。”贾珍想了想道:“老爷还是先瞧瞧文章再说吧。”
到了六月初十,天气燥热难耐,宝玉被贾政逼着倒是早早来了,依旧是华服美冠,在外头一群人里模样是出类拔萃的。李贵带着茗烟几个跟在旁边侍候。众人正在外头树荫下等的不耐烦,却见贾环独个儿过来。宝玉眼尖,看见了就叫了他过来道:“你怎么来了?”贾环原本是要躲着他的,见被抓个正着,只好道:“听说书院考试,我也想来试试。”宝玉并不做多想,只点头道:“你可要仔细,这事不好开交呢。”贾环心中一动,问道:“二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宝玉叹气道:“老爷与我说了,入了书院便是要在东府里住下来,跟着里头的人同吃同住……”说着心中便是感慨,现今这些读书的禄囊都是蠢笨不知风趣的居多,哪里还有鲸卿那般知趣的?贾环听了,却是高兴,想若自己能一举过了考试,以后便可以不回西府里去,王夫人手伸得再长,也不能再叫自己回去抄佛经。宝玉还欲再说,只听得书院里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了一声肃静,众多公子少爷忙缄默下来,又按序鱼贯跟着往院子里去了。
到了午时,正是一天之内最灼热的时候,宝玉出了场,身上湿了一半,早有李贵等迎上来,打扇的打扇,递水的递水,茗烟早令人把轿子抬过来,宝玉擦了擦汗坐上去。贾环出来瞧见了,只抿了抿唇就自己步行往西府里去了。因这一回都是世交子弟,学问深浅倒不是考量的首要条件,贾敬叫把卷子收拢拿到屋里来,同着贾珍商量,哪些人家明显是要攀附的,无论文章如何,都打回说不合格,再有其他的几家选着可塑之才留下来罢了。等着分派完外头的,到了自己族内,瞧了宝玉与贾环的卷子,贾敬便笑了:“这宝玉竟是有些歪才的,只是文章立意不高,难成大器。”说罢又看了看贾环的文章,微笑道:“这也是个出息的,虽是庶出,却是比他哥哥强。”贾珍在旁道:“都是没法子的事,出身差一等,便是在学上努一把劲了。”贾敬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去西府里走一趟,就说宝玉同着环哥儿都过来念书就是。”贾珍心里明白老子先取了贾环,不想再节外生枝,便捎带宝玉进来,横竖多来一个少来一个也不耽误什么,连忙应了。
贾母与王夫人听说宝玉过了考试,不由大喜过望。李贵与茗烟等随同的都赏了一个月月例。因着贾政要宝玉去东府里住,宝玉见着贾母高兴连忙恳求道:“我每日早起过去,晚上还回来就是了。”贾母听了,连声道:“很该这样,你不必怕,我跟你老子说去,书院是个读书的地方,哪里就能在那里住下的?吃的住的没有人侍候哪里能成?”宝玉得了贾母的话,自是高兴。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