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阿莲渐渐发觉族人对她的态度变了,随着阿兰长大,有很多人族人认为阿兰比阿莲更适合做圣女候选,甚至有人聚在一起请愿,阿爹祖母找到她问她意愿,阿莲轻浅一笑说阿兰的确比我更适合做圣女候选。阿莲她想看看亲人的态度,结果她失望了,她那多年不出族地的祖母亲自去圣殿,回来后她不再是圣女候选。
心痛,绝望,恨,一点一点地吞噬她的良善她的温暖,她的世界越来越黑,心越来越冷。直到阿兰要出山采办,她开始动了,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希望阿兰死,却没想到她的妹妹想给她一个惊喜……半空中的阿兰望着天空绽放出一枚绝美笑容,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对不起,妹妹。
所有人都被阿莲的惊天一跳而惊呆。唯有一个人慢慢走到扶栏边,地上躺着一只素色的很陈旧的香囊袋。钟大郎捡起香囊袋,这东西他很熟悉,是多年前他找来料子应阿莲要求亲手做的,阵脚不密,装一把米进去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漏光的那种,可是就是这样的香囊袋小丫头却开心了半天,将他每年年节给她金裸子放进去,宝贝似的挂在腰间。
钟大郎没看扶栏外一眼,将香囊袋放入怀中,朝朱嵘吉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他的年岁只比朱嵘大几岁,因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朱嵘还小一些,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背影却沉重了很多,似乎他的身上压了一个人的十五年。
吉祥抱着朱嵘的胳膊低头落泪,一时间无人言语,每一个人都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晚上,吉祥说:“我下去地府看看吧。”
朱嵘点头:“嗯。”
地府的天一直都是阴的,但是不黑。就像夏天晚上七点时候的天空,没有太阳的明亮。
孟婆一如既往地站在奈何桥边给投胎的鬼魂送上一碗碗代表新生的孟婆汤,一边还有闲空跟看管秩序的鬼差聊天,眼角瞄到一抹熟悉的紫色,想也不想大惊小怪道:“大人,您这段时间下来下得很勤呐!”
吉祥走过来斜睨她一眼,问:“有没有新鬼投胎?”
“哪能呢,”孟婆风情万种地一撩头发,缠缠绵绵地瞅着她,道:“大人,这地府每天都来好多新货,阳间的新生命却都是有定数的,我这儿的投胎名单都排到一百年后了,新丧就想投胎?也得那新鬼在咱地府有靠山,而且这靠山还得很硬能克得住本姑娘,或者活着时做了一辈子好事,否则就乖乖排队去!”
站在孟婆身边的鬼差突然有了动静,腰间令牌闪烁。鬼差面色大变,手在令牌上一抹后放在耳边聆听。
吉祥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鬼差道:“大人,黄泉路上有新鬼打架,是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新鬼。”
“女的?”
“是。”那鬼差接着道:“其中一个新鬼快要魂飞魄散,看守的鬼差控制不住。”
吉祥忙道:“本官去看看,你们留着。”
黄泉路上等着投胎的鬼魂看不到尽头,在最后方一个少女新鬼抓着另一个女鬼的头发按着头往地面上砸。
是的,砸,毫不犹豫的砸下去,那气势凶狠令众鬼退避三舍惊恐万状。
“为什么!你是我姐姐啊!为什么那么心狠!”那女鬼边砸一下边问被砸的那个女鬼,可是被砸的那个不吭声也不反抗,鬼体在一次次伤害中逐渐透明,隐隐有消散的迹象。
吉祥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看清楚被砸的那个女鬼的脸便是阿莲,对下狠手的女鬼的身份心下了悟。
“住手!”一声怒喝,紧跟着一道紫光将阿兰抓着阿莲头发的手腕斩断,阿兰发出一声惨叫,跌坐在一旁,惊恐不已地望着吉祥。
吉祥看也不看她一眼,手执判官笔在阿莲眉心一点:“凝!”
阿莲以为这一次自己真的要“死”了,身体发出的信号告诉她,她快要魂飞魄散了。魂飞魄散她懂,那是彻底的湮灭。不过对于能湮灭在自己妹妹手里,她心无怨尤甚至极为平静。这是她欠妹妹的,能有机会还也是一种幸福。
恍惚中她听到一声“凝”,然后她察觉到身体在逐渐凝结,再然后她睁开眼看到一张见过的脸。她记得在圣殿她见过。
“你,你是……”
吉祥朝她笑着:“没想到你只见过我一面便记得我了。”
一旁的阿兰见吉祥跟阿莲认识,愤怒尖叫:“你是谁!她害得我那么惨,害得我□□致死,你知不知道!”
阿莲这才察觉阿兰的手腕断了,鬼虽然不会流血但是疼痛还是会有的。忙扑上去抱着阿兰的断腕,问道:“阿兰,你的手怎么回事?”
阿兰却一把甩开她,指着吉祥说:“就是她下的手,你不是觉得愧对我吗,心甘情愿死在我手上吗,现在你给我杀了她,只要你杀了她我就原谅你!”
阿莲看了看吉祥,为难地拉着她另一只完好的手,说道:“阿兰,姐姐知道你心里有恨,你要姐姐死,姐姐会立即去死,但是这位姑娘与你无怨无仇,她之所以伤你也是为了救姐姐……”
阿兰却愤怒地打断她的话:“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我就知道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有良心,怎么会愧疚会后悔,不过都是你说出来博得我原谅你的把戏罢了!”
“住口!”吉祥再也听不下去了,如果说她当初有同情阿兰,现在就有多反感这阿兰。“你认为你死的冤枉死的凄惨死的可怜?你姐姐是有错,可是比起你来你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比你真实得多!你,就是一个白莲花绿茶婊圣母婊的结合体,你明明知道你姐姐喜欢钟大郎,却在一旁看着你姐姐受着痛苦折磨,不告诉她你喜欢的其实是钟二郎,到了最后为了你自己的爱情还故作白莲花姿态说要给你姐姐一个惊喜……你会死,你姐姐有错,但说到底都是你自己作的,你凭什么说你姐姐欠你?你姐姐这些年受的苦受的折磨跟谁说去!”
阿莲听着听着悲从心来,捂脸痛哭,那哭声叫众鬼闻之心酸。
阿兰却听不进去,反而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
“放肆!”吉祥一来就退到一边的鬼差怒喝:“大胆穆阿兰,判官大人在此,还不跪下!”
众鬼们一听吓得急忙跪下,吉祥毕竟是女性身份,官袍有所不同,因此这些新鬼谁也无法从衣服上看出她的身份。也只有在阴间当差的鬼知道紫色代表什么身份。
吉祥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阿兰,冷酷无情地宣布:“穆阿兰以下犯上,言语羞辱本官,剥夺福禄喜财三世!三世穷苦不堪却长命!着判官令,夺!”
生死薄开,判官笔勾画,福禄喜财散。
阿莲跪伏在地哭求:“大人,求您饶过阿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大人,求您了!”
吉祥一挥袍袖转身就走,留下一语:“着穆阿莲即刻投胎,今世作恶所造下的恶罚不改!”
鬼差得令:“是!”
☆、第三十章
朱嵘一直没睡,见吉祥醒来,问道:“怎么样?”
“送她去投胎了。”想着阿莲,吉祥神色黯然,叹道:“有时候在外人看来丧心病狂的人,谁又能看到这个人曾经说不定被心理痛苦折磨多年?”
阿莲跳崖那一刻,朱嵘突然发觉自己错了。他的想法与吉祥一样,来蛊教之前他认为阿兰是最无辜,来了之后发现受害者不仅仅那个阿兰还有那个下狠手的人。
叹了口气:“阿兰呢?”
说到阿兰,吉祥语气大改,冷飕飕地说道:“被我夺了三世福泽。阿莲的判罚没变,不过她是新死鬼,身上还带着新鲜磅礴的生息,这生息能抵消大部分判罚,投胎后的一生虽然说要吃些苦,这后半辈子却是有福的,能终老。至于阿兰,就在地府排队一百年被地府阴气磨光生息,又被我夺了福泽,下三世活的生不如死又死不掉!”
这还是朱嵘头次看到吉祥动怒的样子,奇道:“那阿兰怎么惹你了?”
于是吉祥将在地府看到的一幕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朱嵘听完后沉默了。
吉祥斜睨他:“怎么,认为我做得太过了。”
朱嵘摇头:“方才我只是觉得阿莲也是受害者,听你这么一说反倒觉得那个阿兰死得不冤。”
吉祥冷哼:“岂止死得不冤,你如果亲眼看见她的凶狠样儿,会想当场就让她魂飞魄散!”
朱嵘见她嘟起嘴气呼呼的,好笑地捏捏她小嘴儿:“好了好了,一个死的人哪值得你生气动怒?况且你也惩戒过了,睡吧,不早了。”
圣女与大长老同时病倒,朱嵘跟吉祥也不好立即提出离开,只得按捺着。蛊教教主派长子钟大郎来陪几人在蛊教内四处走走。吉祥见钟大郎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而阿莲才离开多久,心里有些为这个姑娘不平,不过成为判官这么久,又有其他世的经历,吉祥做事稳重多了,于是问道:“钟少主看起来心情不错。”说稳重,这语气还是带了点讽刺。
钟大郎不以为意:“人已经死了,再难过又有何用?如果阿莲泉下有知定也不希望我难过的。”
想想阿莲对钟大郎的情深,深以为然。吉祥内疚道歉:“对不起,钟少主,吉祥唐突了。”
钟大郎摇摇头,一边笑一边摆手:“无妨的。”
一行人闲庭信步,这边看看那边停停,钟大郎突然道:“阿莲是个好姑娘。”
“我们知道。”吉祥眉眼俱笑,为阿莲开心,心想阿莲那一跳又何尝不是怕钟大郎误会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从而远离她?如果那样与死又有何不同?如果她知道钟大郎是这个世上最懂她的人想必定满心开怀地去转世。
“谢谢。”说完,钟大郎又变得轻快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朱嵘吉祥,那比姑娘家还红润的樱桃小嘴撅着,可爱得吉祥好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
“你们要走了吧?”钟大郎问。
“是的。”朱嵘点头。
“那我能不能与你们一起走?外面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吉祥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