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眼泪,她抱歉地看向青染青雪:“两位姐姐,吉祥有些话要跟嬷嬷说,事关吉祥生死还请两位姐姐原谅吉祥。”
青染青雪从宫里出来,深谙知道越少活的越久的道理,当即摇摇头,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待两人离开,吉祥下床扑通跪在孙嬷嬷跟前,将自己在赵家跟钱家经历的事缓缓道出,连死而复生也没省去,只是省去了在地府的经历。
孙嬷嬷盯着吉祥,胸腔砰砰砰声如擂鼓,道:“你说你从地府走了一遭又死而复生?”
“是的,吉祥醒来时在乱葬岗上。”
孙嬷嬷点点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放心,这事嬷嬷会给你担待着,你身子弱,去床上躺着,我这就去见王爷。”
“嬷嬷大恩,吉祥此生不敢忘。”
孙嬷嬷出了吉祥房间,在走廊呆呆地站了半晌,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吉祥年纪毕竟还小,她说了那些话,孙嬷嬷自然从中看出吉祥隐藏了一些东西,再联想之前吉祥与那东西的对话,以及那支浮在半空中的笔,孙嬷嬷敢肯定吉祥便是传说中的那位了。
等心绪平静下来,孙嬷嬷朝前院书房走去。能在判官大人那里留个人情问世间有几人?
另一头,几个闲汉跟着马车一路到王府,看着马车进入王府才离开。钱父一直坐在一家茶棚里等着,几个闲汉到了后将探得的告知。钱父没想到赵四丫竟然入了王府,一时间有些为难。
赵四丫成了他心头的执念,如果人死了那也就罢了,死而复生没看见那就当死了也就罢了,可是他却见到死而复生的赵四丫,那执念眨眼间破土而出,在短短一个时辰里长成参天大树。
他想得到她想到快要疯掉!
“你说那几人进了和王府?”钱父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才能抑制住震惊,问道。
“是的,我们亲眼看见马车进入王府。”闲汉们有些忐忑,那里可是王府啊,他们不会惹上什么大祸吧?
钱父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着又取出一贯钱交给闲汉中领头的那个,笑道:“辛苦几位兄弟了,这点钱请各位喝杯茶。”
那些闲汉没想到还有钱拿,笑呵呵地收下,钱父这时起身与几人告别,嘴上与几个闲汉说笑着,心里则想着王府里的赵四丫。
孙嬷嬷找到朱嵘,说起吉祥的事。朱嵘沉默片刻,嘴角含笑,温润如玉:“嬷嬷既然喜欢那丫头,那留下便是。”他就算再不受宠,再被自己爹娘厌弃,他还是皇家人,他一天是皇家人,决定一个贱民的归处还是很容易。
可是孙嬷嬷却不是很满意他的态度:“王爷,老奴知道王爷能护着吉祥,老奴这一生无儿无女,吉祥那丫头老奴见着就喜欢,瞅着就是个有福气的,王爷,老奴别无它求只求王爷能在吉祥那丫头有困难的时候能给予一些帮助。”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一直护着那个叫吉祥的丫头了。朱嵘开始对那个有一点点印象却又不是很很深刻的吉祥丫头有了几分兴致,他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引得孙嬷嬷这样的老宫女费心呵护,青染青雪可是在孙嬷嬷身边侍候多年的宫女,都没见孙嬷嬷如此费心过。
“嬷嬷难得求本王一次,既然嬷嬷开口,本王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本王答应嬷嬷那个叫吉祥的丫头,本王只要不死便会护着她。”
“老奴替吉祥丫头谢王爷大恩!”
吉祥在王府里每一天都过的胆颤心惊的,她害怕钱家人来王府要人,虽然孙嬷嬷一再叫她安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过去了,转眼初夏,日子渐渐热起来,窗外偶尔有蝉鸣响起,宣告夏天的到来。
就在吉祥渐渐安下心来以为钱家人不会出现的时候,门房找到她说有人找她,那些人说是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吉祥脸色发白,一旁桃花见状赶紧倒了杯酸梅汤给她,代替吉祥问那门房:“家人?他们有说是吉祥什么人?姓什么?随随便便认亲可不是个好习惯。”自从那次上街吉祥出了那个状况后,一向老实巴交胆小如鼠的桃花一遇到吉祥面色发白的时候就会化身护崽的母兽将吉祥护在身后。
门房小厮被桃花凶气四溢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道:“有有有,桃花姐你可别朝小的瞪眼,小的只是个传话的。”说着还不忘后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接着道:“来人说他们姓赵,是吉祥姐的爹娘,那些人嘴里说着吉祥姐原先的名字,小的不敢随意赶人便来问一声吉祥姐,如果不是我这就去把人给赶了。”
闻言,吉祥闭了闭眼睛,如果门房小厮不进来她还能否认,可是门房小厮进来了,这一举动本身就在告诉赵家人她赵四丫在王府里,如此一来她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开。
做了个深呼吸,吉祥将桃花塞到她手里的一杯酸梅汤一口饮尽,对那门房小厮道:“麻烦你让他们到侧门处等着,我稍后便去与他们见面。”
越是害怕越要勇敢,越是不想发生的,越有可能发生,既然怎么避也避不开,那就面对吧!
☆、第七章
赵父赵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愚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赵家村,靠着祖辈留下来的两亩薄田过日子。赵父又是个极为重男轻女的,觉得儿子生的越多越好,女儿都是赔钱货,赵四丫上头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赵父对这个儿子抱着很大的希冀,将两个女儿早早嫁了出去换的几两银子全数用来供儿子读书,就想着将来赵家出个秀才老爷给祖宗增光。
赵四丫出生后,赵母又陆续生下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眼下赵母肚子里又有一个。最小的儿子如今还在襁褓中,最大的姑娘今年十一岁。随着家庭人口增长,本就贫困的赵家愈发揭不开锅。四个女儿都瘦瘦小小的。最大的姑娘本来过完年就要说亲,就在赵家人挑挑拣拣想找个聘礼最多的人家的时候,听说搬家去了外地的钱家人托人来赵家传话,说在肇州看到了赵家已经死掉的四丫头。
以为死去的人竟然出现在肇州那样的大城里,赵家人自然是不相信的。赵四丫的死当初可是验证过的。托口信的人拿了银子定然是要把事儿给办稳妥的,跟赵家人说钱家人已经确认过了,的确是赵家那个以为死去的赵四丫没错,还拿赵四丫手腕胎记说事。
这世上有胎记的人多了,可是要找一个手腕那儿有个像刀又像笔的胎记那就难得一见了。托口信的人又说赵四丫如今进了王府,吃的是香喷喷的米饭,有鱼有肉,身上穿得可比镇上那些小姐们还好,说完这些还取出钱父送的路费。本来就被托口信的那些话说得有些心动的赵家人见还有路费,在全家合计后决定去肇州投奔四丫头。
于是赵父带着怀孕三个月的赵母,后面跟着四儿四女浩浩荡荡来到肇州府,钱父为了得到赵四丫也舍得下血本,在贫民区给赵家租下一户小院子,准备妥当后赵家人来王府认亲了。
赵四丫的大哥赵清浦如今已经十六岁了,瘦瘦高高的跟一支材杆似的,身上没有几两肉,面色却比几个妹妹要好。此时站在王府侧门,目光暗沉沉地打量王府建筑。
赵四丫投了沟渠自尽也不过就是半年前的事,赵清浦当然还记得,他是个跟赵父性格上很像的人,也因为读过几年书,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潜意识里比赵父更轻鄙女子,可以说除了他娘,其他女人包括他的妹妹们跟牲口的价值差不多,不是用来操持家务养儿育女孝顺公婆就是卖出去换钱。
赵四丫的死在赵清浦来看甚至还没下蛋的母鸡死了更重要。只是他没想到原以为死掉的妹妹又活了,还进了王府,吃的穿的住的比大部分人还好。想着赵四丫过上好日子却不顾家里人,赵清浦的肚子里就升起一团火,因此那眼神显得有些阴鸷。
“娘,这就是四姐住的地方吗?好大好漂亮呀。”
在家中排行老八的二儿子拽着赵母的衣服下摆,眼里满满的羡慕。赵母也是一脸激动,低头抚了抚儿子面孔,慈爱道:“等会娘叫你四姐拿些好吃的出来。”
围绕在周围的三个小男孩一个个眼睛里冒着馋光,想着娘嘴里说得好吃的东西流口水,而四个女儿则躲在一边畏畏缩缩就如当年的赵四丫。
侧门轻轻地打开,只发出一点点声响,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站在赵家人面前一言不发。
赵家人呆住了,他们当然认得出赵四丫的模样,只是如今的赵四丫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漂亮。十三岁的少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王府里饮食待遇都是极好的,少女身高比半年前高出半个头,面颊圆润,嫩白肌肤透着粉色晕红,眉形若远山,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唇珠饱满有光泽,最是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隐隐有威严之气,再过些年恐怕是睥睨天下之势。简而言之,吉祥的面容是上等姿色,她不惊艳不绝美却有着令人着迷的风采。
“你,你是四丫?”赵母望着吉祥有些说不出话来。
“四丫死了。”
吉祥已经没有当初见到钱父那般恐惧,那次之所以那般恐惧甚至差点丢了魂,不过是太过于突然没有心理准备,这身体机制一时间缓不过来。在之后吉祥虽然害怕,也不过就是脸色白了白,有了心理准备的她暗暗做好了应对。
况且,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赵四丫。她以为钱父会来王府找她,却没想到这钱家人没来,反倒是赵家人舍得出远门来肇州。吉祥不用动脑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赵家有多穷她可是知道的,从那偏远的角落疙瘩到繁华的大城肇州,还要拖家带口,这吃的用的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没人资助光靠赵家那点积蓄,别说肇州,就是走出距离赵家村最近的镇子都不容易。
这不得不让吉祥将这事儿与钱家人联系起来。一想到钱家人就想到半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个人呼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在自己身上肆意的手,黑漆漆的小路,呼啸着的寒风,冰冷无情的娘家人,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