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她那种个性,他希望他的浅浅永远不要变,就这样一直保持任性自我。
但是,现在他开始担忧,浅深肯定来找过他,也肯定被挡在门外,他怕以她的性格刚开始能忍,到后来会忍不住和警局闹翻。何况她自己也被麻烦事缠身,他被抓到警局的时候她还发着烧,这么想着辛梓心底不免焦躁起来,连日来平静如水的心情出现了些许紊乱。他好想见她一面,告诉她不要慌,他不会有事的,还要告诉她,不要为了他把身体拖坏了,不行就替他找其他律师帮他打官司,他还想告诉她,他很想她,很抱歉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法在她身旁支持她鼓励她反倒要她为自己操心。
他猜,浅浅听到他的这些话肯定会狠狠瞪他,然后眼圈红了又红,但是,不会流眼泪。
“吃饭了!”
外头有人叫他,辛梓猛然发觉在胡思乱想中时间竟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吃饭的时候。
有人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托盘,辛梓起身随意扫了一眼,很简单的菜式,跟前两天一样,不过,他对吃没什么讲求。他从警察手里接过盘子,礼貌地道了声谢谢。可就在他重新坐下要开始用餐的时候,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掺杂着道不明的笑意在顶上响起:“吃得这么简单吗?”
辛梓微愕,倏然抬起头望向来人,说不惊讶是骗人的,可要说完全出乎意料却也不是,但在表面上辛梓没有露出分毫诧异。
来人把辛梓的表情看在眼里,继而朗声一笑:“看来你不是很惊讶。”
“不,我挺惊讶的。”
辛梓把筷子放下,又将餐盘搁到一边,端坐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是他吗?把他拖进这个黑暗的游戏中,为了考验他的品质,还是为了考验他和浅深的感情,亦或者真的要将他置于死地?
“你在想,我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对吗?”
那人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挑挑眉算是对这个有点糟糕的环境的评价,随后自己拖来一张板凳坐下,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就算在这狭小一方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辛梓倒也不否认,坦白说:“我只是猜测。”
“哦?”那人来了兴致,问,“说说你的理由?”
“很简单,你能直接进来看我。”
“就这样?”
辛梓暗暗思忖了会,才道:“你有这个势力打击我。”
“没了?”
“没了。”
那人的视线停留在辛梓的脸上,缓缓划过他的眉宇,年轻人很沉的住气,别他如此紧迫盯人也不眨一下眼睛,收回视线,他徐徐开口:“你和浅深的敌人看来有不少。不过,我不算其中一个。”
辛梓也不打马虎眼,单刀直入:“倪先生,你来是为了什么?”
倪道远摸出一根烟,点火,吸入呼出,雾气阻隔了他们的双方的视线,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得悠远起来:“你怎么看这件事。”
辛梓回答得很果决:“我是被陷害的。”
倪道远轻笑一下,摇头道:“法官可不会因为你这么一句话就判你无罪。你不会傻傻地以为清者自清吧,这世界黑白可是能颠倒的。”
辛梓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那人针对的是我,我也早就发现他开始对我的公司动刀子。从收购股份转移我的视线,到真正的目的,让我涉嫌洗黑钱。”
倪道远点了点烟头,几缕灰飘然而下:“看来你还不傻,脑袋很清楚。那现在怎么办,打算坐以待毙吗,还是等着浅深把你救出去?”
提到浅深,辛梓眼里染上了一层异样的神采:“她怎么样了,还好吗?有没有生病?”
倪道远心中暗自惊讶,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心心念念的不是自己的案子,反倒是他那个任性女儿的情况。
看辛梓眼神多了些赞赏,倪道远回道:“那个傻丫头最近病着,老不见好。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她因为那件事落下了病根,老毛病了,身体比较弱。”
辛梓听后眉头立即纠在一起:“倪先生……我可不可以请您替我跟浅浅转达一句话?”
“你说。”
辛梓非常诚恳地说:“麻烦你告诉她不要为我把身体累垮了,还是请别的律师吧,还有,让她不要太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事,要知道你很有可能做个十年半载的大牢。到时候你让浅深怎么办,等你十年?你这些话,我不会带到。”倪道远一把将烟蒂扔下,鞋底狠狠踩上去撵了两下。
辛梓还是那张处变不惊的脸:“那个人那么久没动静想必还在犹豫该怎么处理我,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还的余地,而且,我之前在公司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等着人来抓的。”
倪道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深远,表情难以捉摸:“我明白了,好,我认可你了。”
辛梓有一瞬间怔仲不明。
倪道远起身站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本来我预备着如果你是一个胆小鼠辈,慌不择路的人,不论你有罪无罪,我回去立马就让浅深跟你离婚。但,现在看来,你还是挺有胆识,也非有勇无谋之徒。我跟浅深说过这次不会帮她,但是,在事情还没有酿成不可挽回之前,我有必要出手帮你一把。”
“诶,”倪道远按住急欲站起来说话的辛梓,“怎么帮我自有分寸,也不是什么大忙,只是稍微提点下某人,凡事不要太过了。”
辛梓终于流露出惊诧的表情,甚至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倪道远知道谁在折磨他,却一直保持沉默。
那么,他其实也是想趁此机会试探自己,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隐含深意的。辛梓不禁立马出了一身冷汗,还好他刚才比较镇定,临危不乱,要不然指不定会演化出什么结果。
而当事人仿若没看见他这般惊讶的神情,收回按在他肩上的手,道了声保重,便潇洒离开。
被扣押的日子在继续,还是那间房,还是那些轮流看守的警察,唯一不同的是每餐的伙食竟变得好起来了,从一荤一素提升为两荤两素,饭量也增加了,辛梓不做他想,送来什么吃什么。
在倪道远探视后的第三天,终于紧闭的大门在非用餐的时间打开,一警察走进来说:“出来,有人看你来了。”
来不及惊讶,辛梓立刻跟着警察来到另一间用来会客的房间。路上他还在思考这次会是谁来看他,但当门还没开全,那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沉寂了好几日的血液在体内奔腾,甚至几乎要抑制不住心情大跨步向前,可警察同志的一只胳膊赫然拦在他胸前,眼神略显威严,辛梓收回脚步,歉意地笑了笑,跟着他规规矩矩地走了进去。
四方桌前,浅深着一套浅灰色正装,长发散着,美丽容颜略施粉末,可还是看得出她瘦了些许,也憔悴不少,辛梓顿时心疼起来。她边上还坐着倪渊,同色系的休闲西装,面上淡淡的,看到他进来也没什么反应,眼神从他身上飘过,又落回自己的手上。回看自己,几天不给洗澡,虽算不上蓬头垢面,可也比较难以入眼。
他在浅深面前坐下,可就这么面对面了,一下子他又不知道先该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的心情自然激动,好似不断有潮水往外涌,可嘴上不善言辞,即便有些话在心中千回百转了半天,还是纠结地冒不出来。
浅深在辛梓坐下后才抬起头看他,他的脸色比较苍白,身上的衣服也脏了乱了,可眸中还是很有神采,唇边噙着的笑温和淡雅,望着她的时候她可以看出他眼里深藏的担忧和牵挂,即便他还一句话都没说。
而她必须在他开口前先把话说出来,不然,她怕自己无法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她微垂下眼,说:“这两天,我想了很多。”
“嗯……我也……”
“我想到最后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提高了声音打断他。
不知为何,辛梓忽然觉得有些冷。
没有想象中的一脸担心,也没有想象中的气恼抓狂,坐在对面的人似乎刻意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话语间的音调平稳得令人心慌。
“我累了,”她张了张嘴,停顿了下,说,“我很苦恼,但是,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我们结束吧。”
六十五问
结束 这个词有很多含义。
我们把这个案子结束吧,或者,扣押的事情搞定了,再或者, 她不代理了这个案子 ,找别人吧……
不论多牵强,辛梓还在继续这么想着,可怎么想都无法把思维衔接到那一层意思上去,仿佛一想过去头脑中的神经末梢就会断裂,那底层的幽暗便会遮天蔽日地将他的理智抹去。
辛梓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般没有变化,只有眼神微微闪烁:“案子,可以找别人来处理。”
浅深半晌没吭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桌子上的文件夹,直到旁边的倪渊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才回过神来。
“不是, 我的意思不是那样。”浅深飞快地蹦出一句,细长的十指交缠紧了又紧,辛梓的气息在逐渐变弱,直至屏息,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她下了一句话说出口后会变成什么样。
“ 我的意思是, 我们离婚吧。”
狂风过境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屋子里一下子窒息般安静,浅薄的呼吸声都像是点燃情绪的导火线。
八年前的场景她还记忆犹新,当她说出分手二字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如坐针毡。
好一会儿,对面的人才给出反应, 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说完,辛梓的目光转到倪渊的脸上。
未等倪渊开口,浅深就先行说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小渊在这里……没有关系。”
其他两人均是一愣,倪渊愣是因为浅深第一次叫他小渊,辛梓愣是因为浅深的态度。
许久,辛梓把搁在桌上的手放下,僵直的背靠在椅背上,他的声音极远,像是从哪里飘来:“好,离吧。”
“ 你…… 说什么?”迅速抬起头,浅深有些不可置信。
辛梓别开眼,语气平淡得好像事不关己:“ 我同意离婚。”
浅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辛梓冰冷得没有温度的脸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