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温热的。
“墨含,上次打疼你了吗?”他的鼻尖,有些凉。
蹭了蹭。
但插在他气道里的导管,却有意无意的阻挡了我这样的动作。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你会原谅我的,对吧!”唇角。微微的往上又提了一分。不想因为这样的阻挡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稍起了点身,将他的手掌握进了掌中。手背上,密密匝匝的尽是针眼:“上次黄医生是给你扎这里是不是?疼吗?沫儿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墨含,你早点醒过来,醒过来之后我们就再也不要打针了,是不是?”
“墨含,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颗草,它的名字叫红烧肉。好玩吗?很逗是不是?这是倾城一个叫沈漫其的实习生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一种叫卷柏的蕨类植物,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
“就像,就像我家墨含一样,是不是?”
“墨含,我也叫你红烧肉好不好?呵呵…这样,你就和它是同类了,是好朋友了。可以拥有最顽强的生命力,可以拥有最坚强的意志力。”
“墨含,哦,不是,我应该叫你红烧肉才是。喂,红烧肉同学,你听好了哦!倾城准备装修了哦,免费的哟。怎么样?小沫儿厉害吧?呵呵…其实和我没有关系的,是罗莉和沈漫其的功劳。还有,美院的那些学生。还有,还有就是慕容正,慕容尘的弟弟,你应该认识的。”
“红烧肉同学,等倾城有了好的业绩,我就把你接回去好不好?这样,我每天就可以看到你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们墨含睡醒了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我了,是不是?所以,我一定会努力把倾城经营好的,你放心吧!”
“墨含……”
那双让我有些不忍心看的手,轻轻的贴在了心口的位置。唇。正好落在他的眉心。
“墨含,吻我一下好不好?”
这样,这样的话,沫儿就只会记得你的吻。不会,再也不会在梦中,记起慕容正对沫儿的侵犯。
沫儿,还是你的沫儿,永远都是。
敲门声,让我抬了抬头,伸手重新把他额前的头发捋了捋,坐正身子:“请进。”
“谈小姐,慕容先生问您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把看向山花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墨含脸上。将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身侧,替他盖好了被子。我站起身来:“山花,再麻烦你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尽快接他回医院,一定会。”
山花笑了笑,什么也不说。
只是走到了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头:“照顾好你自己。时先生你就放心交到我这里。”
是墨含的福气吧!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帮我呢?
下楼时,慕容正已经站了起身,迎着我走了过来:“现在回去吗?”
我很不解,我为什么就站在东湖边上,对着一直冲我喊的慕容正说了一句:
“我想见时墨含。”
我也很不解,他为什么就会这样,弃了船,游到了景观带的边缘处,攀着围栏上了岸。只丢下一句等我五分钟,一声湿透了他就转身快跑。
等我再见他时,他就把同样湿透了的我,拉进了车,开出了城,上了高速,到了双原县。
106努力……6
等我再睁开眼睛,车就停在了CMP的厂门口。
慕容正就趴在方向盘上,那双眼似张非张的看着我。
动了动酸疼的身子,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倒是他,笑了笑,像无所谓似的:“还有二十分钟到九点,你从大门口走进去的话,应该现在要动身了。”
按了按微疼的额头,抹了把脸,想说一句谢谢,却感觉自己嗓子干渴的说不出来。
无奈极了,只能冲他抱歉的一笑。
刚想打开车门,慕容正却又叫住了我:“等一下。”
我转身,不解的看着他侧着身从后排拿过什么。
“衣服,到了办公室再换吧!”他拿过一只纸袋,交到我手上。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身上穿的,好像已经不是昨天晚上的衣服。
咽了咽为数不多的口水:“谢谢!衣服的费用,我会让罗莉转给你的。”
不想再听他说什么,我打开车门急急离去。身后的车,发动、起步、转弯,吱的一声刹车。然后,又是重新起步,绝尘而去。
生活没有因为这样的插曲而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倾城两家分店在装修重新开业的时候,因为沐亦西、慕容正、君绍博、方惠这些人的出现,好好的占据了一番新闻的版面。加上正新网络的连续报道,当月倾城的业绩翻了一番多。
我再到见沈漫其的时候,小伙子问我:“红烧肉还好吗?”
我笑问:“哪盘红烧肉?”
他愣了愣,不解的看着我。
“我给你的红烧肉找了个朋友,我把他也称之为红烧肉。所以,你问的是哪一盘?”
沈漫其听后哈哈大笑。
罗莉进来的时候,看着笑成一团的我们,十分的好奇:“你们笑什么呢?”
我止了止笑,轻按着小腹笑道:“笑红烧肉呢!”
罗莉更是不解,我站了起身,走到她身边:“我给时墨含取了个绰号,叫红烧肉,怎么样?”
罗莉先是一怔,好一会就没有回过神来。等她想了明白,她却笑得比我们都夸张:“天啊,你怎么想得出来啊!你小心他半夜跳起来掐死你啊。”
半夜跳起来?
呵呵…
他要真是能半夜跳起来,我倒宁愿让他掐死我好了。
“不逗了,我今天过来几件事情。”收住了笑,我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认真的看着罗莉和沈漫其。
“先说第一件吧!倾城这两个多月的业绩都非常不错。生意好,大家自然就辛苦,所以罗莉你给大家都调整一下薪水。虽然不会很多,但也是一点点心意。但丑话咱们也说在前面,倾城有这样的业绩,咱们就发这样的薪水。如果有一天,倾城不好了,也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第二件,正新给我们宣传期也快到一个季度了。我有一个想法,现在觉得很不成熟,所以我希望听听你们的意见。”
罗莉和沈漫其两人,对视了一下,看着我。
“我想做毕业生公寓。”我无意识的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纸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正方形。一个套着一个,一个又似乎包含着一个。
乱七八糟……
“你们慢慢想想,我只是这样一个概念。具体能不能实施,我想你们会更有发言权。”毕竟,我离开学校已经很多年,也并不熟悉这样的公寓运作。而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应届的毕业生,一个是熟悉酒店运作的管理人员。
“第三,我想接墨含回医院。”
正因为我想接时墨含回来,所以我得更加的努力才可以。
罗莉,想必是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答应与慕容正签约的。所以,她才会在听到我打算接时墨含回来的时候,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谈姐,公寓的事情你就交给我和小沈来做吧。你什么时候接时总回来,说一声就行了。”
107努力……7
接时墨含回来的那天,是齐一鸣陪着我去的双原县。
坐在救护车上,他问我:“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时墨含的姐姐吗?”
我点了点头。
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时墨含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他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可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一个好好的弟弟,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解释不了。我也害怕跟她解释。
墨含曾在入院之前就跟我说过:“我要有个万一,别让我姐太伤心了。一来,她孤苦伶仃的带着个孩子不容易。二来,她与迟家一向交好,不与我过于亲近。也正好让迟家不要太过于为难她。”
墨含讲这些的时候,我只是握着他的手。不敢在他面前落一滴泪,更不敢不答应他。
他总是会在讲完这些让我感到绝望的话之后,揉揉我的头发一脸歉意的跟我说:“不讲了,以后都不讲了。”
前几次,我都只是点头。可后来,像是控制不住了,我就会对着他疯了似的又哭又闹。最后,只要他一开口,我就坐在旁边,一脸呆滞的看着他,把他和他的话都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时墨含发现之后,他把自己关在了病房一天一夜。那一天一夜,我就坐在外面。如果不是凌晨隔壁ICU的一个病人去世,家属在外面哭得死去活来。他也不会开门。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护工正推着那盖着白色床单的尸体经过我面前。时墨含直接拉着已经坐得浑身麻木了的我,拥进了怀中说:“不许看。”
我记得,我还是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推车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握着时墨含的衣服,双手不停的在打颤。好像,当年他给我打电话说沫儿,我跟我妈说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恐惧,再加恐惧。
至此之后,时墨含真的什么都不再跟我讲。他只是写,一份一份的写,信封上总写着什么时候应该给什么人之类的嘱咐。
这些年,这些东西。因为没有派上用场,所以全部都原封不动的收藏在书房的抽屉里。里面二十三封信,却没有一封是写给我的。
“医生让他入院,有没有说过什么?”齐一鸣将墨含因汽车颠覆而有些滑落的手臂,重新放在了他的身侧,转身问我。
医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他在医院治疗效果会好一些。“还能说什么呢?
能说的,这些年都已经说过了。再多的话,对他来讲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齐一鸣微微的叹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头:“别泄气,总会有奇迹的。你看看丁楠就得相信,没有事情是绝对的。”
我低低的笑了出声:“丁楠是因为不舍得沐亦西,她有这样的愿力。时墨含不一样,在住院的那段日子,他写的最多的字就是随顺两字。随顺什么呢?我倒是希望他能有些不舍的人,不舍的东西。可好像真的没有,他好像把一切都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