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凄惨地笑了,嘴角挂着令人心疼的笑意,笑意深深地钻入瑾萱的心中,令她愈加难过。
他从前是那样洒脱无畏,而现在却是这样的凄楚,瑾萱心里难受极了,这种凄楚一圈一圈地将她包裹着,束缚得她呼吸困难。
瑾萱不想见他那样勉强的笑,终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让他的笑滞在半空,瑾萱一边流泪一边微笑地吻着他,滚烫的唇熨帖着他的心底伤口,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不去顾那些痛苦,不去顾他现难以抵挡的一切,浓浓的暖意由内而外渐渐泛开,演变成沉重的喘息。
战事迫在眉睫,举行完丧礼,铭章便要动身北上。
连日来的电报让他心中难安,平昌也闹得人心惶惶。瑾萱心里有万般的不舍和担忧,却不能表现出来。
她心底总有一种隐隐的恐惧,莫名其妙地袭来,那种恐惧慢慢扎根,似乎在里面开出冰冷的花,它越是绽放,瑾萱的心里就越是寒冷。
铭章要去前方打仗,自己应该让他安心。她勉强笑着,但始终是不自然的。
铭章清楚她想什么,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两个人心照不宣,那样的默契,倒让瑾萱有了一丝安稳。在铭章的眼中,她即使是勉强的笑,也如同春风吹拂着暖暖的气息,一直萦绕在身旁。
铭章一身戎装打扮,令他越发英挺。瑾萱慢慢替他扣上扣子,她的眼睛停留在扣子上,似乎在认真地做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扣子是冰冷的金属,泛着的金光冷冷地刺进她的手里,这是再平凡的不过的事情,她却仿佛将所有的寄托都放在这上面了。
铭章看着她的脸庞,忽然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瑾萱终于将扣子弄好,靠在他的胸前淡淡地笑了笑,他这身军装还是那股淡淡的烟草味,那么熟悉的味道。
她轻声说,“我等你回来!”她说得如此珍重,仿佛是这辈子他给她的最大的承诺一样,她相信他一定会实现的。
她多么想就这样靠着他平静地过一辈子,她想起他那日在木棉树下对她说的话,他不愿做英雄,只希望永远留在她身边。她何尝不想这样,但是,有些事情她抉择不了。
许泽之早已在外面徘徊了许久,眼见着时间到了,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喊了声,“少帅,我们该出发了!”
铭章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地吻了她,他湿 热的气息就拂在脸上,让人那样难以抗拒。他的眼底有千百的不舍,那样的眼神如同漩涡一般,将她深深地卷了进去。 铭章终是匆匆转身,他步伐是那样快速,几乎是跑了出去。
瑾萱跟着出去,铭章接过许泽之的马鞭,一跃上马背,身手十分矫健。许泽之的马在他的后面,他向瑾萱行了礼,也上了马。
出了大帅府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长街,大队的人马开始出发,几乎将整个街道都堵了。
瑾萱一直看着铭章的背影,她眼睛快要洞穿这一切,周围的人和物都是虚无的,暗淡无光的,所有的焦点都只停留在他的身上,唯有他的身上在闪闪发光。
瑾萱捂着胸口,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铭章坐在马上,队伍已经走得老远,瑾萱看着他的人已经慢慢变小。
他忽而回头看了她一眼,瑾萱好像看见他笑了,所以她也跟着笑了,只是刹那间心底波涛汹涌,眼泪情不自禁就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虽然她清楚铭章早就看不见她了,但是瑾萱赶紧低下头,她还是怕被他瞧见。
进入了深秋季节,什么东西都枯萎了。倒是院里的那株秋海棠开得正浓,那样鲜妍的花色是少了香气倒令人惋惜不止。听说那是太太让人新培植的花,从国外送过来的。
海棠的花期早就过了,四周是冷冷清清的落叶,而只有它还那样娇艳。
院里如此,屋内也是同样的一番场景。花架上的那盆蝴蝶兰,叶子也开始掉落了。它一天落下几片叶子,一点一点地积着,已经将整个花盆铺满了。
一层一层地枯萎,生命一层一层地褪尽。偶有几片绿叶覆在上面,犹如小船儿飘浮在江面上。
几天前平卉就想去清理那落叶了,瑾萱却让她别弄。
作者有话要说:
37
37、思念成狂 。。。
几天前平卉就想去清理那落叶了,瑾萱却让她别弄。
今日见那落叶已经积满了,没有她吩咐,她也懒得动它了。
瑾萱一直关心着北线的事情,还未见到报纸就听说澜军瓦解溃败,伤亡损失惨重。瑾萱的心猛然往下一坠,心里顿时没了主意。
这几日瑾萱浑浑噩噩都睡不好,总是觉得累,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平卉将饭菜送了过来,今天的剁椒鱼头一端上来,瑾萱忽然闻到一股腥味,忍不住想吐。
她难受地捂着胸口,平卉赶紧找来痰盂,许久没有动静,只是一阵干呕。
平卉觉得奇怪,平常瑾萱不是最爱吃这个,今个怎么突然这样。脑子一转,吃惊地叫道,“少夫人,莫不是有身子了!”
瑾萱听得一愣,见她那双大眼睛闪动着,像在搅动着自己的胃,又忍不住干呕,但此时心里一阵喜悦。平卉说,“少夫人,错不了,平卉这就去给你请医生!”
瑾萱点点头,笑容泛上了脸颊,她穿着一件闪光的红色丝绒盘扣旗袍,那红艳艳的颜色好像洇上了脸。见平卉就要出去,忙说,“平卉,这件事还不确定,先不要传出去!”
平卉喜上眉梢,点点头就出去了。罗斯医生看过以后,才知道是肠胃炎。原来只是空欢喜一场,一种道不明的惆怅,如同山中的迷雾,无边无际地弥漫开来。
想起几个月前和铭章一起种的木棉树,就走到后院去看看它。几片零星的叶子早就落尽,已经光秃秃了。
虽然铭章说要好好照顾它,可是现在也是这副模样了。瑾萱总觉得它就像一位垂死挣扎的人,在不适合它的土地上扎根,到头来还是敌不过自然。
这就是命运,这原本就不属于它的地方,原本就不是它的世界。看着看着,瑾萱心底忽生出悲凉,抬眼一看四周是一片空荡荡的荒地,不着边际的寒冷入侵,叫人无处盾形。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僵到没了知觉。
她想去见他,无尽想念不断地将她吞噬,一刻也停止不了。他一个人在前线,叫她如何安心。那些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得令人发慌。她一刻也等不了了,思念成狂,她现在终是体会到了。
东隅防线攻破,北线又处水深火热之中,铭章早已急得焦头烂额,连日开会处理军政,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
昨夜开会到三点钟,铭章刚在自己的行辕躺下,没过多久就听到敲门声。他实在无力撑开眼皮,本来心情就不好,低吼了一声“滚”!许泽之站在门外,声音十分幽冷道,“少帅,前线又来急报!”
院子里到了半夜就格外的安静,莫名的孤寂随着冷冷的清辉洒了下来,许泽之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更为清幽。
铭章听得“急报”两字,嚯得从床上翻起,瞬间只觉得脑绷欲裂,四周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挤压着他,忽而又如抽丝剥茧般一寸一寸地拉扯着,神经一直抽痛着。
眼睛一直睁不开,在床上坐了许久,感觉稍稍缓和,才慢慢睁开,四下里还是黑黑的一片,外面苍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那光芒让人分辨不清,隐隐带着一种寒意。
“进来!”铭章终是无力地喊了一声,许泽之推门进去,随即将房内的灯点亮。亮光随即将月色覆盖,那凄清的感觉也随之离去。只见案上各种文件堆放着,虽是一摞一摞的,却已杂乱不堪。
铭章披上黑呢大氅,用凉水捂了一把脸,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铭章接过急件马上拆开,将上面的文字扫了一遍,立即对许泽之说,“让众人在会议室候着,我马上就来!”
许泽之答应了一声,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见他眼睛冷冷地盯着信件,那样的寒冷比外面的月光更胜几分。他扯了扯嘴角,还是出去了。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信件上,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涌,之后手也变得冰冷。
他看了许久,信件上的字好像一个一个地浮了出来,突然间觉得胸腔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捣鼓着,迫着他呼吸。
他不禁地干咳了一声,椅子也随着他的身体微微地颤动着,他用力地抓着椅把,手上的青筋一下子突了出来。他越是用力克制,就咳得越厉害,房间内的咳嗽声渐渐响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会议从早上五点开到下午两点,他虽无心军事,但这毕竟是父亲一手打下的江山,怎么可能就眼睁睁让它败在自己的手上。
今时不同往日,他做了这一方的统帅,五省百姓都需仰仗着他。粤系虎视眈眈,外国政府蠢蠢欲动,现在东隅已破,过广汝之后便是颍川,颍川之后便是平昌了。
他无所谓英雄不英雄,但决不能让天下人看扁,也决不能让广汝也失守,就算不为天下的百姓着想,也不能让她有一丝危险。
会议终于结束了,众人纷纷去处理手头上的要事。
铭章枯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墙上那万里江山图。五省占了大半的国土,现在却一点一点地被侵占了,踌躇之间已经方寸大乱。
刚刚会议力排众议,去拉拢那姓董的事情他是那样决绝,现在却也迷茫了。许泽之走了进来,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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